我的那五年放羊生涯。

刘凤枝

　　有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本身就是个矛盾体，生在北方的高寒地区，却总是向往着南方的青山秀水，性格风风火火，活脱脱女汉子一个，却往往因为一本书或者是一部电视剧而泣不成声……最看不得的是苦情剧，也最怕听那煽情的话语，记得第一次在大酒店参加侄子的婚礼，台上主持人讲得声情并茂，我在台下听着是热泪盈眶，偷偷抹泪……唉，可真不好意思。所以，以后自己的儿女结婚，我就提前说给主持人，别太煽情，大喜的日子，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一生中做过的最高雅的职业就是当了五年代课老师，最粗俗的就是五年羊倌儿生涯……有时候，我自己都对自己的经历感到啼笑皆非！　　2009年，禁牧闹的正紧，从春到夏不让出去放牧，人们就偷着黑夜放，大牲畜还可以，羊就不行了，这种动物根本就不适合夜间放牧。羊是一种群居动物，况且不吃露水草，夜晚露重，咩咩……光叫不吃，一个走就都走，一个跑就都跑……折腾半夜，是人也受罪，羊也受累。　　刚开始，人们都抱着侥幸心理，坚持一阵子就会松点儿吧？可是从春天坚持到秋天，还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于是，人们就开始了大规模的卖羊。可想而知，羊的价格就狂跌，春天时候，一只怀孕母羊卖一千二三，到秋天只卖五六百，用庄户人的话说就是：“贱出粑粑来咧……”　　这种情况下，我嗅出了商机，我们村地处偏远，道路崎岖难行，禁牧的车队很少光顾，况且村里的人大多数都外出打工，土地荒芜，草场资源丰富，计划一出，立马行动，到邻村花五千块钱买了十只母羊，开始了我的养羊生涯！

　　羊的繁殖能力很强，当地人这样形容：“母的生母的，三年变五个”那是说的传统的土羊，我买的是大尾寒羊，一年产两胎，一胎最少一只，大多数都是两三只，到第二年冬天，自家产的小母羊，再加上和别人家用小公羊换的小母羊，已经有了四十多只母羊，可以自己成立羊群了，好在羊的价格也很快回升，养羊一年已经初见成效。
　　因为农村的强壮劳力外出打工，村里只剩下老弱病残，所以，村里也就成了贼经常光顾的地方，十里八乡，隔长不短就有被偷了牛羊或是撬了门锁的，有羊了，还得养条狗吧？我本来是想养条狼狗了，打听了好些时也弄不上，戈振士家有只小白狗，他说：这条小白狗给了你吧。
　　第一次见它，就喜欢的不得了，那一身长长的绒毛，白的晃眼，两只大大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又黑又亮，肥敦敦的耳朵耷拉在鬓边，第一次见我，一点也不认生，支起两只前爪直往我腿上扑……哈哈……咱俩有缘，认定你了！从那以后，我就成了羊司令，小白狗就成了我的左膀右臂，五年时间里，不管严寒酷暑，刮风下雨：一个女人～一条白狗～一群绵羊就成了东山上的一道独特风景，于是就有了那么多酸甜苦辣，五味杂陈的故事！

　　养羊看着容易，可真的做起来，却是很难，记得第一次放羊，对于初次放羊的人来说，四十多只羊的队伍也不算小，到了大门口，几次伸出手来却不敢开门，心里嘀咕：万一出去了赶不回来可咋整？又一想：大冬天的，又没有庄稼，就是费点事也出不了其他问题……出了院，一路小心翼翼，不错眼珠的盯着羊群，那只羊想开小差儿了，就赶紧打回，守着羊群寸步不敢离……吃不饱可以回家喂，别跑了就行！
　　牲畜都有灵性，白天和你生分，等回家呀，我在前边领路，它们就乖乖的在后边跟随，也有几只贪吃鬼，走着走着就掉了队，跑到旁边啃食，小白狗看见了，跑过去，汪汪汪……几声狂吠，吓得羊儿们撒着欢儿的追上了羊群！第一次出山总算顺利。
　　随着时间的推移，经验也在慢慢的积累，学会了剪羊毛，做防疫，家中药物常备，一般的小毛病自己就能搞定，而且还学会了给小公羊去势，最后又延伸到了劁猪……想想那几年，真有点愧对‘女人’这两个字！

　　养羊是一件很繁琐也很辛苦的事情，要想挣钱，就得付出几倍的劳动，记得前几年有一个很火的链接叫（养羊难）看链接的时候我已经不养羊了，我看得时候是笑着开始，哭着收尾，至今还记得几句：
　　养羊苦，养羊累，一年四季没空睡。
　　夏天里，日似火，脸蛋晒成红苹果。
　　雨也淋，日也晒，刮风下雨也得在。
　　冬日里，实在冷，放羊人儿也得挺。
　　没初一，没十五，人家过节咱受苦。
　　人家家里吃油糕，咱在圈里奶羊羔。
　　睡的迟，起的早，每天黑夜圈里跑。
　　羊下羔，你不看，一夜冻成冰疙蛋。
　　勤喂料，吃饱草，羊羔才能奶的好。
　　羊啊羊，羊啊羊，有儿等你买楼房。
　　羊啊羊，羊啊羊，有女等你陪嫁妆！
　　我想编这顺口溜的人肯定养过羊，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养羊首先得能吃苦，有耐性，若是怕放羊难熬雇人放，一个羊倌儿一年的工钱起码三四万，要是手勤点，羊羔存活率高点，除了草料工钱多少还能余点，若是羊羔子下一百死五十，除不挣钱还倒挂，所以，羊的行情不管高低，养羊户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靠养羊挣了钱的，也有赔了个底儿掉的！

　　养羊最难的就是冬天产羔，要是掌握不了产羔时间，产羔的时候人不在跟前，小羊羔就得冻死，为此，我专门做了一本胎账，详细记录母羊的发情时间，以便推算出具体的生产日期，记这本胎账也是绞尽脑汁，因为羊多，不好记，有特征的就起名字，比如：黑眼圈儿呀，黑耳朵呀，大长角呀……等等……没特征的就剪羊毛的时候留毛抓儿，留在头，肩，背，臀，腿，等不同的部位，再用油漆刷上不同的颜色，等到生产前四五天，就每夜起来两三回观察动静……等生下来了，用破布把羊羔擦干净，然后抱到家里，过一会儿，羊羔站起来了，就抱出去喂奶，初产母羊最难弄，不是羊羔不吃奶，就是大羊蹦来蹦去不让吃，这个时候就得把大羊推到墙角里，骑到羊背上，一手扶羊羔，一手抓大羊，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折腾的奶上几回，慢慢的就习惯了。
　　产一两只的也省事，要是生个三四只，就得记上记号，母羊奶两只，另外的一两只人工喂养，我养着两只奶山羊，就预备着挤奶喂羊羔，人工喂养的小羊羔，特别恋人，走的站的跟着你，你在地下站着它挨着你，这闻闻，那嗅嗅，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来舔去，你若上炕，它两腿一蹬就蹦上去，就是去外头做点啥，它也要跟着，撵也撵不回……

　　不光是产后费心，临产前一个月，母羊就得喂料，那么多羊总不能都喂吧，于是就选重点，奶羔多，膘情差的还得喂两顿，还是用油漆做好标记，把该喂料的一只一只拉到圈里，等喂上两三天，这些羊就有了记性，到了喂料时间，你把料槽往圈里一拿，人在圈门口一站，他们就着急忙慌的跑进去，也有哪老奸巨猾的想浑水摸鱼，跟着往进挤，对待它们，绝不能留情，啪啪啪……扬起鞭子打回去！渐渐的，羊儿就有了规律，喂料的进，不喂料的就乖乖的看。
　　养的越多，饲养难度就越大，产一羔的不用管，产羔多的奶羔就得人干预，羊群回来了，先不让大羊进栅栏，把生下一个月之内的多胎羔都关进圈里，要不一胎两三只，总有那机灵的和呆萌的，机灵鬼三转两转就找见了娘，咕咚……咕咚攒了半天的奶一会儿就吃光，那呆萌的还在四处转圈儿，咩咩……的干叫找不着娘，把羊羔圈好，大羊往圈里一放，那个是那个的孩子都有记号，范围小了就好找，找不着的咱就把羊羔往大羊跟前一抱……还有那偷吃奶的羊羔，自己的奶吃完了，就偷别人的，有的母羊机灵，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让吃，也有那傻羊，往那儿一站，爱谁吃谁吃，羊羔子好记性，偷惯了谁的就偷谁……所以，养羊是人也累心也累，没有一处不操心！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当年的小奶狗已经变成了青壮年，由于品种的原因，它的身体没长了多点儿，可心眼儿却是长了不少，学会了察言观色，还会揣摩我的心思……我不串门子，村里的人家就是去那一两家，若是有时候我有事外出了，小白狗找不到人，就去那两家，他家看一看，你家转一转，隔着窗户往家里瞭，人家就知道xxx又不在了。
　　有时候天太热，路又远，我不想让它跟我去放羊，喝骂两声它就返回去，可是等你走远了，人家早就绕小路跑到了前头，摇头摆尾在哪儿等着你……
　　狗儿好动，一会儿也闲不住，羊儿低头静静地吃着草，它就慢慢的围着羊群绕，冷不防，嗖……的一声一只野兔蹿出来，小白狗四蹄狂奔，一阵猛追，啥时候追没影儿了这才伸着舌头喘着粗气返回！羊儿胆小，被它吓得一惊一惊的，这个时候，就免不了被我一顿呵斥……小白狗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耷脑的都不敢用正眼瞧我。
　　村子边上有点菜地，每逢干旱就得浇水，我白天放羊顾不上，就晚上浇，水流太小，一点地半夜都浇不完，夜深人静，四野黢黑……一个人还真有点害怕，越是害怕越是爱想那平时道听途说的鬼怪故事！没办法，把小白狗从窝里叫出来做伴吧，它是不管啥时候只要我走它就跟随。
　　记得那个夏天，天气干旱，好长时间没下雨，周围的草场被牲畜啃食的光秃秃的，听人们说，西梁上的草还可以，就是路太远，没办法，为了羊吃饱肚子，转移阵地吧。那一天，小白狗破天慌的没有跟随，七弯八拐，中午了，好不容易到了西梁，嗨，草长的还真是不错，羊儿们低着头，喀吃喀吃，争着抢着啃食……
　　谁承想，天公不作美，刚刚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不一会儿功夫，西南方向黑云叠起，转眼间就遮住了太阳，隐隐约约的有雷声响起，往回走吧？大老远的刚来一会儿，羊群吃的正美！心里嘀咕……再等等吧，好些时了，干打雷 不下雨……又过了一会，雷声越来越紧，黑云把整个天空渲染的像一个倒扣的锅底，一道道闪电在头顶炸开～噼里啪啦的雨点开始落下……我害怕了，吆喝羊群赶紧回……刚下西石崖，雨点已经变成了雨柱，哗啦啦的往下倒，我紧挥鞭儿把羊赶，加把劲儿，再有二十多米就过了西沟了，因为要是发洪水就过不去了，关键时刻，风向突然改变，本来跟我踮踮小跑的羊群被顶头风夹着大暴雨浇的围成一团儿，死活不肯挪窝……
　　暴雨下了一个多小时，雨水顺着山坡流到沟里，轰隆隆……轰隆隆……预料中的洪水真的来了！！
　　风停了，雨住了，洪水却依然在翻腾着，一直到六点呀，洪水才渐渐的退下去，我领着羊群往回走，走到大涯沟门口一个小山包后，嗖……的一声，小白狗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把羊群吓得乱跑，我急忙把羊儿喝住，回头又呵斥小白狗“大雨天的，你瞎蹦跶个啥？”小白狗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被我呵斥就低头耷脑，而是围着我撒欢儿，两腿站立直往我身上扑，嘴里呜呜哇哇叫着，好像多少年没见的朋友，看着它那反常的举动，再瞅瞅它满身的泥泞，我猛然醒悟……小白狗为了找我，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冤枉路，要不，不可能这么巧，在两村交界处，距离家还有三里路，我刚一露头它就跑过来。它那乌溜溜的黑眼珠流露出对主人的担忧，呜呜哇哇的叫声，仿佛诉说着一路找寻的辛苦和相遇后的欢欣……今天不跟羊群，也许是知道有暴雨？暴雨后它又担心主人的安危，满山遍野的找寻！望着这只充满灵性的小白狗，我喉头哽咽～瞬间泪奔……

　　以前老人们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羊儿心”等我当了羊倌才真正领略了这句话的含义，羊的脾性不同于其他牲畜，群体观念特别强，那个群都有领头羊，有时候需要过河，羊群站在河边伸着脖子观望，你推它都不下去，只要头羊一走，其他的就争先恐后，霹雳哗啦的跳下河，天热了羊群就围成一个圈儿，它的头顶着你的尾，一个挨一个，就地转圈圈，死活不肯走，你若是用鞭子抽，越打越挨的紧，啥时候天凉了才散开了，这个时候就只能是人走到羊群中间，把头羊拉出来，再轻吹口哨，慢挥鞭儿……嘘……嘘……头羊一走，羊儿就一个接一个的往出撩……
　　我家的头羊我叫它黑眼圈儿，是从外头买来的，刚来的时候才七个月，个儿大，腿又长，浑身雪白，只有眼睛周围是黑毛，圆圆的酒杯大小，好像戴了一副墨镜，特别漂亮，一开始的时候特别不老实，吃草就爱傍地边，边吃草两只眼睛边瞅人，你稍不注意，它就踮儿踮儿的跑的地里吃庄稼，羊儿也有记性，被我狠狠的修理了一顿，从那以后就老实了，稍加调教，就成了羊群的领头羊！

　　有一次我在东山放羊，有两个外地旅游的人，来到跟前和我啦呱，其中的一个和另一个说“老李呀，你看这放羊，多惬意，清风拂面蓝天白云的，咱们一辈子没有过一天这样的生活，真是一种遗憾”还没等我开口，旁边的老乡搭上话“看人家放着容易，不信你试试？我保证你坚持不了两小时”
　　最难放的时候是春跑青和秋跑青，所谓春跑青就是早春时节，绿草芽儿刚刚出来，
羊儿们吃腻了干草，初尝青草的香甜，这个时候的羊就像疯子，抬起头瞭远处，看见点绿意就想跑，你若是打不住头儿，只要有一只开跑，羊群就集体撒欢儿狂奔，这山跑到那沟，啥时候天黑呀，跑累了就不跑了，闹得是人也受累，羊也掉膘！
　　秋跑青更难，那个时候庄稼都收割了，但是还没往回拉，都在地里码着，茬子地里，又长出一茬绿绿的嫩苗，山坡上的草也发黄了，羊儿就馋这点绿苗，这个时候更难放，一不小心就把庄稼给糟蹋了，有一次，我在村边的沟里放羊，刘铁梅在旧村遗址上放，不一会儿听着她吆喝羊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急……我心想大事不好，她的羊控制不住了，上了沟沿一看，果不其然，百十来只羊一字排开，哩哩啦啦几百米，她是石头扔，鞭子抽，顾了西头顾不上东，刚把西边的打回去，东边的羊又返回了头……看看离庄稼地就剩几十米远了，急得她是头顶冒火，嗓子冒烟……我回头看看自己的羊群……羊儿吃的正稳，赶紧招呼她“你快点打西头，我给你打东头……”
　　两人齐心协力，奋力追赶，十来分钟才把羊群赶到了安全地！

　　说起刘铁梅，还得从她刚养羊说起，以前，她和丈夫一直在张北打工，2012年，羊的价格节节攀升，让人看着就眼热，于是，两口子商量好，把三个读书的孩子交给母亲照管2012年秋天，她两回到村里开始了养羊生涯。
　　一切从头开始，贷款盖圈舍，买羊，买草，一只成年母羊一千五六，买了几十只，又租了几十亩地，两人正当兴致勃勃，准备大干一番的时候，天降雪灾，历史上罕见的一场大雪，不仅埋没了山川沟壑，柴草树木，同时也把养畜人的雄心壮志也埋没了，羊价爆跌，草价疯长，羊儿饿的咩咩……叫，人是急的团团转，再贵也得喂，路不通去不了远处买草，就买本村的莜麦秸，平时羊不吃莜麦秸，饿急了莜麦秸也不嫌弃，喂多少吃多少，等到雪化了一部分后，人们就每天扛着铁锹，赶着羊群，去找平时牲畜不爱吃的高碱草，碱草有一尺多高，雪埋的只剩下个草梢梢，人们把雪一锹锹铲出来扔到别处，费老大的劲儿铲上半天，才能铲出来院子大的一片，碱草刚从雪窝露出来，饿急了的羊早就蜂拥而至，转眼就吃光，折腾一天，累的腰酸背疼，羊也吃不了个半饱。
　　有那本该出售的肉羊，因为大雪封路，连个收羊车也没有，好容易瞅着通高家梁的公路乡里派铲车铲了，赶紧找上车，车下不来，停在高家梁山坡上，一个人在前边端着料盆领路，后边的人拿着鞭子赶着，走到高家梁才装车，到了肉联厂，贵贱也得卖，多养一天就多赔钱。

　　刘铁梅是两口子种地、放羊两人轮流的做，一般情况下，冬天她老公放，夏天她放，放羊最大的特点就是：风吹日晒加寂寞！人家放牛的往山上一撵，牛吃草，人就坐着聊天，放羊可不行，羊吃草，人就得不紧不慢老引着，好容易吃稳了，坐下歇会儿吧，吃着吃着，就有哪奸猾的羊儿想趁你不注意，偷偷的往外溜，其他的看见了，也跟着走，就赶紧一声吆喝把他们喊回来，这种情况得是老羊倌儿，你得有威信，它们才肯听你，若是新手，人家理都不理你，你喊得凶，它们走得急，喊破嗓子也不理你，非得老跟着，跟着也不灵，你往羊群头前一站，人家立马扭回头，你再跟过去，羊就再往别处走，都说新手放羊最累，一天下来，人也转圈圈儿，羊也转圈圈儿，放了一天是人也受累，羊也受饿……要不人们就说放羊是个技术活儿，牛可以每天轮流着放，而羊就必须有固定的人放牧！

　　我和刘铁梅，都是女羊倌儿，茫茫河滩里，青青山坡上，一人一群羊，孤独加寂寞，也想说说话，可是，两群羊不敢挨的近，要是不小心有那调皮捣蛋的跑过去，就和了群，又麻烦又费劲！
　　想说话别着急，那个时候我们都有了微信，见不了面，就聊微信，那一天，我去了东山放羊，到了山上，羊儿吃稳了，就想看看手机，我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你今儿个在哪儿呢？”过了一会儿“嘟”的一声信息提示，打开手机一看，是她的回复：
　　天苍苍，野茫茫；
　　铁梅山上放羊羊；
　　有只羊妹搞对象；
　　两个羊兄不相让；
　　它也顶，你也撞；
　　打的脑袋也碰破；
　　我是干着急也使不上。
　　你的情况怎么样？
哈哈哈……这个妹子真幽默，我是捧着手机笑的流出了眼泪，等笑够了，略一思忖，回了一条：
　　太阳一出，狗儿一叫；
　　鞘马子一背，鞭儿一绕，啪……
　　口哨一吹，随口一叫：
　　“羊兄羊妹们山上走起”！
　　大门一开，回头再瞧；哈哈……
　　浩浩荡荡的大军早在身后排好！
　　大山上一走，石头上一坐；
　　随身听一放，咸瓜子一嗑；
　　头顶蓝天白云，脚踏绿草大地；
　　上有白灵啁啾，下有黄鼠献媚；
　　前有狗兄开路，后边羊妹相随；
　　哈哈……谁说羊倌儿不风流？
五年的放羊生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繁忙而枯燥的生活，有无奈也有憧憬，更不可缺少的是吃苦耐劳的精神，和那种苦中作乐的心态！

　　从2014年羊的行情开始下滑，那几年，布什杆菌病流行，大多数养羊户都染上了布病，平时，我特别注重防护，做防疫更是不敢掉以轻心，2015年春，我没种草，准备秋天羊吃好膘了就出售，布病很难缠，趁着没染上，赶紧收手吧！。但是，老天爷好像是成心要考验我的耐力，本打算一群全卖给养羊的人，那怕贱点了也愿意，六年时间的朝夕相伴，风雨相随，人和羊之间，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况且，它们也为我立下了汗马功劳，就是少赚点钱也想给他们留一条生路，从春天放到秋天也没有人买，没办法，等吃好膘卖给肉联厂吧。
　　到了十月份，怀孕的母羊不坚持，开始有下羔的了，那一天，三只母羊生了七只羊羔，这可让我犯了愁：眼看着羊群就处理呀，奶上半月二十天，羊羔断奶活不了，大羊是肯定掉膘，不能让它们吃奶，狠狠心，抱起羊羔把它们圈到旧村子的废猪圈里，刚生下来的小羊羔还走不稳，摇摇晃晃把我
追，我跳出墙外，头也不敢回，听着小羊羔那稚嫩的咩咩声，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愧疚、自责，无奈……折磨的我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我想起邻村有个收死羊羔的，也有人家一胎下的多的，奶不活就卖给他，我说这七只羊羔我不要钱，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它们卖给养奶羊的人家，人工喂养，给它们留一条命……
　　时间在等待中一天天的过去，偶尔有人买羊养活，也只是买个三五只，快到十月底呀，一群羊只卖了一小部分，还有六七十只，没办法，狠狠心去肉联厂吧！

　　十一月六日，一场纷纷扬扬的暴雪下了两天两夜，坝上张北，一秒入冬，银装素裹，山川变色，二零一二年的那场暴雪，我问八十多岁的老人“您老活这么大见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老人说：没见过。人们也都感叹：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见这么大的雪喽！谁承想，事隔三年又来了一场，这场雪对养殖户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羊多，家里存的那点草不到一星期就喂完呀，趁着公路铲开了赶紧联系车卖羊，没选择，肉联厂……这个特殊时期，卖羊也成了难题，亲戚朋友都帮着联系，在五妹的周旋下，终于尘埃落定……
　　车进不了马家沟，把羊赶到河东装的车，肉联厂趁机压价，一斤白条羊十块左右，没办法，那也得出售，卖羊的一车挨一车，排成了长长的队伍，要想当天能宰，还得找门路，轮到我了，六七十只羊圈在小栅栏里，一只只用特制的勾子，勾好蹄，倒挂起，传输带传送着死亡的信息……这头活蹦乱跳的羊勾起，到了那头就只剩下赤条条的白条羊了！绵羊死的寂静无声，山羊那凄惨的尖叫声，仿佛在像主人求救，声声泣血……刺痛了我的心，真不想面对那种血腥……可是没办法，还得赶紧跑过去，收拾满地的羊皮……那天，我在心里发誓，今生不再养羊！
　　那个画面过去好多天了，脑子里都挥之不去，我一再宽慰自己：弱肉强食～食物链定律……人们都知道养羊人的苦和累，可是，又有谁能读懂他们流淌在心底的辛酸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