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那个长发飘飘的男子</p><p><br></p><p> 大约是两年前的下午吧,突然听说他的母亲病逝了。真是太意外了,从没听说她身体不好啊。匆忙间去吊唁,及至看到门口摆满花圈时才敢相信这竟是真的!他匍匐在母亲的棺木前,他的父亲和我们握手说感谢。我不敢直视这两个男人——一个失去了妻子,一个失去了母亲。因为就在十几天前,他的母亲还带着孙子在公园里玩耍,而不久后竟阴阳相隔,永不相见!</p><p> 在他母亲去世的这两年多里,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他说说话,因为我一直觉得中年人的疲惫和崩溃往往是从失去母亲开始的。曾经有一个年龄比我大很多的朋友,那年他母亲去世后,他就迷恋上了钓鱼,常常手拿鱼竿在河边站上一整天。我曾问过他:钓鱼这么有意思?他半天没说话, 突然间扔下鱼竿说:我想俺妈!!说罢,蹲在草丛里,双手捂脸,嚎啕大哭……那是一个刚过四十的男人!</p><p> 只是可惜,这两年我却从没安慰过他一句话,在殡仪馆送别后,我也就和众人一起离开了,总想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可谁成想竟还有更大的打击在等着他?!</p><p> 大约就在两三个月前吧,一个朋友说:他的父亲不行了,已经脑死亡……我当时脱口而出说:这是开玩笑吧?就是上帝也不能这样安排啊?!等我匆匆赶到医院时,才突然觉得人生的无趣:曾经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竟然已经连人都不认识了——即使是他自己的儿女。</p><p> 苦苦撑了不到半年吧,前几天驾鹤西游了。我在中午赶去吊唁,一年中最热的天气里,他匍匐在父亲的棺材前叩头回礼。看他胖胖的湿透的身体,圆圆的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我突然想起两年前来吊唁他母亲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匍匐在母亲的棺材前,父亲在迎来送往,像一座深绿沉稳的大山。那时候谁能想得到这座大山竟会在两年后崩塌?!我看着他费力的弯腰,叩头,悲从中来……</p><p> 我和他认识已经十五年了。那天下午在球场打球时第一次看到他:白衬衫,长发没披肩,还烫着细细的波浪。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白衣少年吧,潇洒极了。认识久了就慢慢的喜欢上了这个人。他是个极豪爽的性情中人,远不是那头披肩波浪发所表现的那样轻浮。</p><p> 我最喜欢看他的喝酒。我们常人喝酒,有扭扭捏捏故作姿态,“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喝半杯留半杯;有若关东大汉,秋风扫落叶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咚咕咚”牛饮一气;有的刀枪不入,针扎不破,端在手里的好像砒霜,死活不喝的。但他喝酒有特色:端起酒碗,睁开小眼看着对方,瞬间低头,再看酒碗,已空空如也。那个干净利落,我辈怎么都学不来,曾经有人学过,差点被呛死过去。</p><p> 他还是个喜欢制造浪漫的男人,那年妇女节,他给单位里每位女神送了一支玫瑰花。晚上女神们请他喝酒,据说还坐了个上席。我不知道那晚他究竟喝了多少酒,但据说在家睡了两天。第二年妇女节时有人提醒他说:玫瑰花准备好没?他摆着双手说:不去了……不去了……保命要紧,那群女人……</p><p> 剪头时,我常纠结是要留长点还是留短点。后来才发现,长发是青春,短发是岁月。当我们剪去长发时,青春随着落地的长发风吹流散,而父母竟在不远处和我们慢慢地说再见……</p><p> 那么我的曾经长发的兄弟,龙应台说:所谓的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是一场慢慢的送别。虽然你们的离别来得有点早,但我们还是要挺直腰,抬起头,告诉父母说:爸妈,放心吧,人生的路我能走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