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藏野之四

阿莲

云雾迷蒙的清晨在遥远的山间蔓延，草色绿了眼睛，清风与水声应和着，唱一曲醉人的歌。我是他乡异客，贪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贡山，我在晨曦里与它挥别。因为鸡爪隧道明天才通车，所以今天我们的终点是丙中洛。

道路施工随处可见，曾经的泥泞狭窄的路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坦宽阔的油路。每当看到这些，我就会想起搬着重物前行的蚂蚁，渺小的人类用顽强的毅力与自然抗争，就像小小蚂蚁的举步维艰一样，也许艰难，但要勇敢面对。

就因为有了这样抗争的精神，所以我们才看到了藏区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特别想和当地的老乡聊聊天，问一问他们，面对这份变化，他们是忧是喜。这是一个在我脑子里想了三年的问题，始终，找不到答案。

很快就到了怒江大拐弯，水浑浊的像风烛残年老人的眼睛，没有一点活力。随手拍一张照片，打卡完毕。我惦记着的，是丙中洛的秋那桶村和扎那桶村，这是我上次前来就遗落的梦。

以为这一次终于可以圆梦，那个走向世外桃源的铁桥又闪现在我的眼前，有缘修旧，此生何幸。心事正在泛滥，微信里察瓦龙的老陈大哥发来信息：今天，鸡爪隧道就通车了！

我有片刻的迷茫，失落之情油然而生，因为这个消息的背后代表着，我心里惦记的那几个村落，将会再一次与我失之交臂。也许前世我只回眸千次，所以今生只换来两次擦肩。

快马加鞭极速前进，我们要当天感到察瓦龙顺便逛一逛甲应。

但有时候，事情的发展总会与期盼背向而驰。刚过丙中洛没多久，小调子的车胎就被石子划破。此时，众人中已经有人开始高反，海拔三千多补胎，让人有了更难忘的感觉。

大家齐心协力终于补好了胎，再前行便到了丙察察路上的著名景点——大流沙。扩建后的路边修了观景台，远远的可以拍照，所以少了很多站在路中心拍照的人。

仙人掌依旧漫山遍野，用狂妄的姿态迎接八方来客。细雨湿了厚厚的叶片，也润了我的心。只是我还来不及细细打量，电台里队长的声音传来：我的车扎胎了。

前一刻我还在说现在的丙察察已经一点不凶险了，后一刻它就用两次扎胎证明了自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征服的。

到了察瓦龙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了，小雨淅沥不停，点点滴滴，像思妇的泪。

时间不候人，趁着天色未晚，我们直奔甲应。山路浸湿，平添了一丝惊险。林中凄漠，透露着一抹寒凉。雾霭浓沉，凝结着一段心事。我在脑海中翻找着甲应的图片，夕阳斜照，日落金山。只是今夕，我们无缘相见。

除了缘分修的不够，还有现实的问题出现，队长豆哥的车胎明显开始漏气，如果真的在此时轮胎有了问题，那一定会有大麻烦，于是他当机立断，撤兵！返程没多久，老陈大哥的信息也到了：小心泥石流，马上折返！英雄所见略同，虽然没见到甲应，却也毫无怨言。

回到老陈饭店，找到搜狐的旗子，签上了我和兜哥的名字，留念。

夜晚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掉落，太阳在浓浓密密的乌云中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今天，我们要穿出丙察察，赶到然乌。

小路通幽梦无际，青山笼雾情有时。就这样走着，看着，思考着，时间一点点流淌，与这美好的岁月一起，被我们有意义的虚度着。不用想凡尘俗世，不用念儿女情长，只在天地之间记得，还有一个自己，也只有一个自己。

穿过怒江大桥，景色变得宜人。树木繁茂起来，水也越发清澈。美丽的景色惹得我们一次次停车驻足，在这里凝神片刻，便觉得值得。人的一生，能任性几次？很多时候是随遇而安，少了一份随心所欲。那就在此刻放纵一下吧，让心有片刻歇息。

丙察察从来不以美景著称，真正吸引万千越野人趋之若鹜的，是它的崎岖坎坷。虽然已经拓宽了，也加了护栏，但接二连三的炮弹坑和连续不断的急转弯还在，一路上不敢掉以轻心，终于，知美村到了。

沿着新修的公路前行，路边风景如画。原始的农耕生活给山水间的农户人家增添了些许韵味，我停车看了许久，这些他们的日常，是我再也触不到的渴盼。

遗憾又在此时偷袭，因为修路，机动车进不了村。到这时早已经适应了各种望而不得，梦而难求，所以，远远的看一眼，然后在明日的梦里再填一笔，对未来的等待，便又丰盈了。

如果说有更刻骨的，便是兜哥在这里烫伤了。感谢豆哥胡哥一路陪我，到那个小小的落后的卫生院处理了伤口。我想兜哥也会记忆深刻吧。

又是傍晚时分，然乌湖到了。它就像一个待嫁的新娘，静静的，温婉的，等待着爱它的人的目光。帕龙藏布给了它善睐的明眸，哪怕此刻的它不再是一块蓝色的玉，却依旧走摄人魂魄的妖娆，迷醉了我的心。

又一次把车子开到了山顶，远眺山水，村庄错落。无涯的梦里会有一刻定格，想起尼采：我们飞翔得越高，在那些不能飞翔的人眼里，就越是渺小。

我要飞得更高，于是看到了德姆拉山口的彩虹，在流年的细碎里，就那样偶遇。没有拍照片，有些美好，记在心里足够，若有空回望光阴，会忍不住嘴角一弯，那是岁月的厚赠，值得用心珍存。不刻意的铭记，才是真的铭记。丙察察，就这样成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