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又到清明,又逢苦雨。💦 </p> <p class="ql-block"> 今年的清明,我没能到父亲的坟头祭奠。</p> <p class="ql-block"> 与别的农家不同,我们家是严母慈父,母亲性格外向好强,父亲则性格柔弱内敛,个子不足一米七,面庞黑瘦,眼大鼻隆,嗜好烟酒,清醒时不愿多说一句话,酒醉时滔滔不绝。</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夏天的傍晚,吃过了晚餐,我们姊妹将乘凉的竹床抬到河堤上,先是与小伙伴们游戏玩耍一番,累了就到竹床上躺着乘凉,劳作了一天的父母分驻两头,一人拿一把大蒲扇,为我们驱赶蚊子。在那满天星光的幕宇下,在那习习的凉风中,玩累了的我们一边聆听河道里夜渔的小船欸乃的桨声一边蕴育甜美的鼾声而沉沉地睡去。夜深了,露重了,不忍惊扰孩子们美梦的父母将我们一个一个地抱回家,待安顿完毕早已是夜深。</p> <p class="ql-block"> 上高中后,我一直在外求学,与父母聚少离多。每次回家,我总感时间过得太快,没怎么在家待忽的一下子就要返校了,站在缓缓驶离岸边的渡船甲板上仍看见河堤上父母的身影,尤其是老父,我想,那一刻生性脆弱的他肯定已是泪眼朦胧不能自已。记忆中最深刻的老父泪奔的场景有这么三次:爷爷去世,我是最后一个归家的亲人,我跨进家的大门就被闻讯赶到的父亲一把抱住抱头痛哭;50岁生日宴上,父亲不忍与相处了两个月之久的小外孙分离,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大哭;小妹出嫁在堂前行拜别父母之仪,母亲只是眼睛泛红父亲却泪流不止,像个孩子。而今,一切烟消云散,有迹可循却无人可回。 </p> <p class="ql-block"> 十九年前的初春,长沙的天气奇冷,躺在病床上的老父骨瘦如柴气若游丝,却依然用慈爱的目光追寻儿女的身影,全然不知属于自己的岁月只剩短短的几十个小时。父亲向来抽烟太多且逢酒必醉,我一直反对他抽烟喝酒。病床上,父亲连拿一根烟都感到有些吃力,抖抖地,我又气又心痛地想要阻止,母亲说:“算了吧,这也许是他最后的一支烟了,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吧。”果然,这就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支烟…… </p> <p class="ql-block"> 一场场的雨,打湿了这个世界,也浸湿了这段光阴。在那一段昏暗的岁月里,我记得自己想哭的时候就躲到屋子外无人的角落放声痛哭,完了再偷偷洗把脸掩饰,不想让他看到我的难过。十九年,这是一段不算太短的岁月,父亲的离去却恍若眼前,在那样一个新年初的夜晚十点多,他的头靠在我的右手臂弯里安静地逝去,我知道,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p> <p class="ql-block"> 饮酒,于37岁的父亲,如初恋般,美好得令他沉醉不醒;饮酒,于57岁的父亲,如利刃般,残忍到要了他的老命。二零零四年正月,他与酒的二十年情缘就这样烟消云散了。而今,黄土中的父亲,不知是否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了新的寄托,亦或是找到了喝酒的伙伴,是否还在微凉的晚风中寂寞地自斟自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