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大——写给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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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七七祭日快到了，你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在这些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每天翻看整理这些照片，想写点什么的时候，又总觉母爱这话题太大、太深沉，不知从何写起。想起妈妈最后一刻因心力憔悴、命若悬丝的弥留之际，看着她由急促的喘息到慢慢地吐出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幕，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我当时真想抱住她大哭，你别走……理性告诉我：别哭，让妈妈安安静静地走吧，不要让她对她的孩子们牵挂…… 我知道我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和我最爱的人。人间最痛生离死别，任泪水尽情的流着，身子却像得虐疾一样不停的颤抖着。 妈走了，家没了，不知谁说的，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妈妈年轻时多漂亮啊，友人说她像老一代演员秦怡！ 　　妈妈的一生是和病魔搏斗的一生。自幼就得过肺结核，可以说“喘”伴随了她一生。妈妈和她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大舅都是开明人，大舅自幼也得过肺结核。他们就“死”曾经说过：就我们这身体能活过80多岁够本、知足了…… 这够本、知足二字足以说明他们顽强的生命力和豁达、开朗的性格有关。 　　妈妈年轻时也是时尚、小资的。 　　这张照片是我的姥姥和妈妈、两个舅舅，妈妈在娘家排行老大。妈妈的爸爸在妈妈9岁那年就因痨病去世了。痨病也就是现在的肺结核。在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得了痨病也就相当得了不治之症。尤其在东北的冬天，喘伴着上气不接下气。 据妈妈说，好在当时家境还不错，家里的亲戚有开医院的，也给妈妈和大舅治过病。 妈妈在14岁就离开学校和姥姥分担起养家的责任了。先在伪满时期的银行做过传票员，光复后银行解散，后先后在废品回收站做过押运员，东北工学院做过话务员，还有火柴厂工作过。妈妈无论在哪里工作都因伶俐聪颖，招人喜欢。 妈妈一生中最大的优点就是舍得，这一切跟家风有关，姥姥为人善良，虽然年轻守寡，在陈家一脉的大家族来说，提起四婶，没有不受到尊敬的。对亲戚是能帮就帮，对邻里也是十分友善。以前就从妈妈那里经常提到邻里的老姚大嫂、老郭大嫂多么多么好。这个好能是一方在付出吗？记得妈妈说过，她在银行上班后，每个月还有70斤高粱米，那年代，家里有70斤粮食，也是让邻里羡慕不已的，邻居的一位大娘看见对妈妈说：闺女，等你做饭时给大娘带碗米汤喝吧。妈妈哪能真给碗米汤呢，每次都是端给大娘满满的一大碗稠粥。 妈妈就是这么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留给我们最后断断续续说的一句话是：“我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这句话是妈妈的两个侄女来看她，临走时说的，之后再叫她都没有回应了。 正是妈妈的舍得、实实在在，我们耳濡目染、秉承了妈妈的品质。 　　这张照片一直挂在我家墙上，可以说挂了一辈子。爸爸于2014年7月10离开了我们，终年86岁，妈妈于爸爸去世6年后的2020年7月3号，也离开我们追随爸爸了，终年也是86岁，不求同年同月生，至少也求得同月死，冥冥之中这也算是老天对命运的安排吧。 　　关于父母的爱情，不能说举案齐眉，却也是夫唱妇随、平凡中见真情的。妈妈嫁给父亲后，搬家就好多次，从沈阳到齐齐哈尔、武汉、酒泉、内蒙古、山西，最后到陕西，搬到工作都丢了。 　　父母的二人世界里，妈妈的强势在家庭中占主导地位的。用爸爸的话说：你妈叫常有理。父亲为人忠厚老实，更不懂浪漫。妈妈毕竟从小在城市长大，性格中总带有一种小资情调。曾陪她聊天问过妈妈：怎么看上爸爸的？妈妈说：认识你爸时可土了，穿着军装还可以。恋爱时因为父亲给妈妈买了一双鞋，妈妈问鞋多钱，父亲说：“人家看你好看不要钱”。就因为这一句玩笑话，妈妈就跟介绍人说：不愿意了，我好看就值一双鞋钱啊。后来父亲跟当时还不是丈母娘的姥姥保证：我比她大，今后就让着她呗……就这一句“让着她”，爸爸就让了妈妈一辈子。 　　父母年轻时的合影。时尚经典与新潮另类向来是共存的。老照片里妈妈多数的烫发旗袍可谓经典装扮，爸爸油亮的小分头、中山装，当然五十年代，朴素便是时尚。爸爸是军人，也少不了军装。 　　父亲是离休干部，是从院子弟学校负责人岗位上退下来的。从学校组建到正式运作十多年，父亲一直兢兢业业、工作的非常认真刻苦的人。是一个完全无公害的好人。但不太通人情世故。他从来不会投机，也不会私下给人送礼。从教职员工到单位领导，工作业绩明明被认可，却一直是学校临时负责人。妈妈心疼父亲，为父亲感到不甘，劝父亲退下来吧，不操那个心了。父亲还真听从妈妈的话要求退休了。退下来反而享受正处待遇了。虽然不到退休年龄，因为是离休，那些年院里离退办带着离休干部游山玩水，落的清闲。 爸爸一生绝对的布尔什维克，对党绝对的忠诚，在他的影响下，我们姐弟三个都是共产党员。每逢国庆节都要求在家里窗户上插上国旗。晚年生病了糊涂了，也不忘要去开会、过组织生活。有一件事，父亲幻听幻觉，我回家看爸爸，天都黑了，爸爸非得说听到有人喊他去开会，我哄他说，你请假吧，就说身体不舒服，爸爸赶紧躺到床上，让我去给他请假。每想起他病态行为就泪目，生病后潜意识里都不能对组织撒谎。父亲多么老实啊，可想生前他在工作中多么的兢兢业业。还有，因为父亲是离休，医药费是实报实销，我们有点小毛病懒得去医院就让父亲帮我们顺带开点药，爸爸非常严肃的制止，不占公家一点便宜。妈妈也一样，从不让父亲带药，说自己花钱看病才能好。妈妈虽然不是党员，觉悟还是有的，经常跟我们说：我们赶上好代了，看我没工作每月还有两千多块钱，还有医保。妈妈的知足再一次体现。 父亲曾说过：等我死了身上要盖党旗。对中国共产党爱的多深沉和忠诚啊，一个真正优秀的共产党员。 　　这两张照片是父母较满意的照片。记得妈妈曾经说过，如果她走了就用这张照片。 任何一个人，无论有多成熟，都无法做好失去亲人的准备，但这又是不得已面对的一件事情。如今，父母都离开我们去了天堂，你们在那里还好吗？ 　　妈妈在任何时候对对生活都充满了信心，充满了热爱，无论在什么条件下都爱拍张全家福留下纪念。 这张照片是在呼和浩特。爸爸妈妈姐姐和我，弟弟还没出生。 　　这张全家福是在内蒙古卓资山，有了弟弟。 　　这张全家福在山西河津县。 　　这张全家福是我们搬到陕西后拍的。 　　父母金婚时，院离退办给拍的。 　　爸爸妈妈的婚姻风风雨雨走过了58年，回望父母几十年的人生历程，培育了我们姐弟三个，如今都为人母、为人父。父母虽然平凡，但我们最大的优点，就是接纳父母的平凡。 爸爸妈妈年老多病，父亲卧床四年，我们把孝心化作日常的照顾和陪伴，把父亲干干净净的送走了。在父亲走后的六年里，妈妈身体始终是我们的牵挂。由于妈妈小时候得过肺病，所以心肺功能很差。2017年的那次住院，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书。结果妈妈又坚强地活了三年。 这三年离不开弟弟弟媳和姐姐的精心照顾。我这两年多在天津带孙女儿，对妈妈照顾的少，每次回家看到妈妈被伺候的那么好，我的内心深处总是涌出丝丝温暖和极大的安慰，同时又深感内疚和自责。 　　人的衰老是不可逆的。这几年明显感觉妈妈的状况是一年不如一年。除了肺病引起心衰外，右眼因白内障近乎失明。吞咽功能明显下降，喝水吃饭极慢，看着让人难受。 　　妈妈最后的时光，一天有20小时在吸氧。由于长期缺氧，肺部的二氧化碳又排不出，大脑经常处于混沌状态，所以嗜睡，经常在时间概念上糊涂了，分不清上午和下午，分不清白天和晚上。 妈妈被弟弟两口子接到他们家那会儿，看电视、写毛笔字、晚上睡觉前爱听听陕西广播电台的秦岭夜话，很有规律。慢慢的电视也看不懂了，毛笔字也不爱写了。 要强了一辈子的妈妈还经常惦记要回家，她总说自己能行，没事给你们包饺子啊。以前我们都上班，每周五妈妈都包饺子让我们回家吃，怕周末我们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有事吃不上，所以周五必包饺子，这一习惯坚持了好多年。以至于现在每到星期五就想吃饺子，想妈妈的味道。 妈妈一生都怕麻烦别人，也包括自己的孩子。想到妈妈总想回她自己的家，妈妈是不想给给孩子们添麻烦，不想成为孩子的负担。《秦岭夜话》栏目经常讲情感上纠纷、赡养老人等等的家长里短话题，妈妈不糊涂，我养你小你养我老，这句话可能是从《秦岭夜话》中听到过，从妈妈嘴里说出来，是给自己找台阶下，也是多么的无奈啊。妈妈，难道我们不知道你养我们小，我们养你老是天经地义啊。 父母的墓地在渭南的湭湖塔陵。还是2002年父母和单位的几个朋友一起去买的。回来跟我们说这事，当时我们还埋怨他们，认为死亡还是遥远的事。妈妈说：这不挺好，我们知道今后在哪里，也省的你们花钱。妈妈面对死亡多么坦然。想到死后也不想麻烦孩子们。 　　妈妈清醒时的眼睛多有神，跟妈妈聊天，就这么慈祥的看着我。 　　接下来这些照片都是这几年孩子们拍的，是妈妈的日常片段。 妈妈的生日是腊月二十七，这是2020年的最后一个生日。 　　 　　这是2020年的春节。 　　这是妈妈85岁生日照。 　　这是2019年“五一”节，姐姐的生日，俗话说：儿的生日娘的难日，姐姐陪妈妈一起过。 　　妈妈在家没事就看书，爱看报纸，爱看唐诗，爱写毛笔字。妈妈写过的字帖论“摞”堆。以前妈妈曾说过，他们老陈家是书香门第世家，都自小都念书，所以妈妈的字写的特别的好。这点跟妈妈比起来实在汗颜，我的字实在拿不出手。 　　之前家里订过好几份报纸，妈妈定时翻看。即便眼睛不好了，眼镜、放大镜并用，不说多么关心国家大事，但大事小情都知晓。 　　爱烫发，爱漂亮。美了一辈子的妈妈。 　　妈妈这是在自己家。 　　这是在自家楼前的樱花树下。 　　带着妈妈出去玩儿，晒太阳、会老姐妹。 　　2015年弟弟一家带妈妈回山西河津县。故地重游，看看1972年～1974年，我们一家曾生活的地方。妈妈身后是我们住过的房子。 　　妈妈身后是我们“五七”干校吃水用的水塔。“五七干校”这词，时代的产物了，老房子、水塔都还在，已物是人非了。 　　带妈妈回蓝田县机关大院看看，在蓝田县生活了二十多年。身后二楼是我们曾经住过的家，人去楼空了。 　　逛世园会。 　　带妈妈逛“奥莱”。 　带妈妈逛大荔县。 　　妈妈离去后，妈妈的侄女，我的表妹，陈家的才女，为妈妈最后留下的文字，慰藉她的姑姑。 写给姑姑你是穿云过海扎根在秦岭的一棵树。你期待一朵花开，你等候一片叶落，你看到的是希望，你品尝的是痛苦。相同的血，相似的果，相同的时间，不同的走向。你的花变成了果，你的果变成果园，你的果园变成一座丰碑，铭记凄风苦雨之后的彩虹。你的叶变成枯骨，枯骨变成粉末，粉末变成一股强风，吹散虬枝缠绕之后的牵绊。你渴望阳光，渴望雨露，渴望怒放之后的群芳。你忍耐黑夜，忍耐灰尘，忍耐萎缩之后的寂寞。乳白色还在，花已凋谢，香瓣漫山遍野。浅绿色犹存，叶在发酵，铭品天南海北。 2020.7.3 　　妈妈生了我们三个，曾说过自己体弱多病，怎么生了三个“模车车”的孩子（东北土话，块大、壮实的意思）。记得小时候妈妈怕传染我们，特别注意，她用过的水杯、碗筷都不让我们动，我们稍有不适，就带我们看医生。生活上也是特别注重餐桌上的营养，六、七十年代，也是我们正长身体的候，父亲的工资也算是高工资了，妈妈也不知道攒些钱，钱都花在吃上了，所以我们的身体底子都很好。 　　妈妈和第三代。 　　妈妈和外孙女儿，我们家第三代第一个孩子，忘不了爸爸妈妈初当姥姥姥爷的喜悦，当宝儿一样宠着，该上幼儿园了接到自己家门口的幼儿园上。 　　妈妈和外孙子小两口，外孙子从小就在姥姥姥爷身边长大，长大了却离姥姥姥爷最远。得知要买房成家立业，妈妈赶紧掏钱资助，至今想起这事，就感到内疚不已，对父母是付出的太少得到的太多。今生只欠父母。 　　妈妈和她的大孙子。奶奶眼中的高大帅。孙子跟奶奶最亲，经常给奶奶买进口保护心脏的药吃。 　　看见她大孙子好开心。 　　妈妈和弟弟、弟媳。 妈妈是幸运的，人老了莫大的幸福就是婆媳关系和睦、膝下儿孙环绕。在弟弟家这三年，多亏了弟媳照顾，视婆婆为亲生母亲，饭桌上饭菜以适合妈妈的口味、软硬程度为主，给妈妈洗澡，处理妈妈如厕弄到马桶外面的污浊物。弟弟家住四楼，怕妈妈寂寞，天气好了，经和弟弟、侄子把妈妈扶下楼晒太阳，看看以前的老邻居、和老伙伴聊聊天，然后再抬着上楼。真是难为了弟媳的小体格。亲生女儿也莫过如此吧。 　　妈妈和弟弟、弟媳、侄子。 　　妈妈和两个女儿和儿子一家。 　　妈妈和大丫儿、二丫儿。 　　妈妈也是四世同堂了。 　　妈妈和重外孙女儿。 　　妈妈前几年回沈阳，和妈妈有血脉关系的亲人都来看她。 　　这张照片是妈妈和大舅。大舅和妈妈一样从小得肺结核，从小体弱多病成就了大舅诗人的特质，大舅的诗曾发表在国家好多诗刊上，出版过两本诗集。这首《致姐姐》是好多年前的作品。 致姐姐我们的生命都掌握在病魔手里虽生死由它却哭笑在我还有什么比一息尚存时的绝唱更为感动让我们就这样边走边唱在界碑之上远离死亡的恐怖回归原始的单纯蚊子切开你的皮肤倒进毒液的时候你仍然是庞然大物只要轻轻一拍或者稍加变化就不知道鹿死谁手孰重孰轻，孰大孰小生与死的界限就这么写意无须终日惶惶从山顶往下看从河边往下看凡有生命出世就有死亡相随它并不选择层次和物种年龄和体魄弱肉强食，人祸天灾踏死一百只蚂蚁和杀死一百个人都可在瞬息之间钓钩和罗网诱惑和捕捉无不以死亡收场悲哉，生命的脆弱脆弱的生命并非一切都按部就班坐下来看山的时候倒悬的松树就是启示为什么不能像它一样用双手撑地把双脚伸张天空让精神的跨越叫死亡的冷眼错位时序倒转天地颠倒黑白混淆生死无常我们再拍打前额品味玩世的快慰游戏人生有何不可 　　妈妈在练字 　　妈妈在背诗 　　老弟陪妈妈玩小时候带我们玩的游戏。你带我们小，我们陪你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