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的回忆, 吴熹

吴熹

<p>父亲节的回忆</p><p>2020、5、21</p><p> 我父亲去世以后,我只写过一篇文章,发表在2009年的《中国收藏》杂志上,文章只谈他绘画办展的经历,没有涉及到父子之间的话题。在父亲节之际,我想仅从我学画的角度,从童年开始谈一些父亲对我的影响,以此作为对父亲的一种怀念。</p> <p>一</p><p> 我童年的时候,和一个发小在家里的床上打闹,一个趔趄,我把墙上挂着的徐燕孙的画撕断了,我母亲吃惊不小,知道我闯了一个大祸,以为父亲回来一定会发怒,等我父亲回来后,我母亲很小心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后,出乎意外,父亲没有发火,什么都没说,知道说也没用,后来把画拿出去重新装裱了,这是我童年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p> <p>  二</p><p> 我大约五岁左右的时候,得了一次病,肺部出了一点问题,拖拖拉拉,有一年之久,母亲在家照顾我,父亲每天下班回来会买一本连环画。这些连环画对我影响深远,一是当时画这些连环画的画家都是名家,以至5、6岁的时候这些画家的名字已经烂熟于心了,拿到连环画以后先看作者是谁?如徐燕孙画的《蟠桃会》,吴光宇画的《智取生辰纲》,王叔晖画的《西厢记》,刘继卣画的《东郭先生和狼》,任率英画的水浒等。南方的画家有张令涛、胡若佛、董天野等。其次是通过看连环画对历史故事的情节有了一定的了解,上学之后再读原作,和童年时的连环画会有一个呼应的过程,看到一个故事情节,会和记忆中的画面碰撞起来。</p> <p>  三</p><p> 过年的时候我父亲会往家里买年画,每次买三、五张,他会照顾到每个人的爱好。看到那些年画,我会有一种由衷的兴奋,其中印象最深的有两张,一张是王叔晖画的“晴雯补裘”,一张是“凤仪亭”,是谁画的已经不记得了,但那个画面还一直记在脑子里,近景右侧是凤仪亭,亭子是红色的,吕布在右,貂蝉在左,远景左侧是一面矮墙,董卓露了半个身子。以后在众多画家发表的画册里没有再看到这张画。 父亲买回的年画,一般不往墙上贴,因为家里有装裱好的或装在镜框里的绘画,这些年画有些由我保留,有些父亲会用报纸包起来,把它放在大柜上面。</p> <p> 四</p><p> 六十年代,我父亲下班以后看我在桌上画画,他会很随意地坐在桌旁,用草纸画一个小猫。有时用我的水彩,就是那种最简易的儿童颜料,连续给我画几张蔬菜水果花卉。他画的很快,我在旁边看着,感觉很神奇,只是一会儿工夫画了大约四、五张,这些画至今依然还保留着。当时我虽然很羡慕,但是好像并不惊奇,因为我知道父亲就是画家,他的画就在墙上挂着。</p> <p>  五</p><p> 仍然是过年的时候,家里有很多贺年片,有姐姐们买的,也有朋友送的。其中有张其翼画的工笔花鸟四条幅,做成四张贺年卡,非常精致,另有吴作人画的熊猫,我在桌前摆弄这些贺卡的时候,我父亲会在我用的白报纸本上,速度很快地用水墨画一张吴作人的熊猫,惟妙惟肖。父亲画完,我在旁边也拿起笔画一个,那大概是我第一次用墨画画。</p> <p>  六</p><p> 我上小学以后,父亲会经常带我去参观画展,当时最高规格的画展在中山公园水榭和北海的画舫斋两个地方举办。那时我还不懂画,父亲在里面看画展,我绕着水榭的廊子在外面跑。去的次数最多的地方是北海的画舫斋,我父亲进了北海以后,走的非常快,我在后面小跑似的跟着,画舫斋里面人非常多,我父亲也不管我,自己看画,画舫斋虽然面积很小,但建筑很独特,一个圆形环绕的建筑,左侧是墙壁,右侧是窗式隔扇,可以全部打开,中间环绕着一池绿水,我很喜欢里面的风景,那时还不知道画坊斋后面隐藏着一个濠濮涧。</p> <p>  七</p><p> 六十年代父亲订了很多报刊杂志,人民日报、北京日报、参考消息、北京晚报、红旗、前线等,报纸上有米谷、方成、李克瑜、董辰生等人的漫画,我把这些报纸上的漫画都剪下来,贴在一个白报纸本上。父亲看过的报纸一般不再过问。我看到前线杂志封底上的画很漂亮,就和父亲打一个招呼,父亲一般也不说话,只是拿手一挥,表示同意,我就把杂志的封底剪下来。画家有傅抱石、吴作人、钱松岩等,钱松岩画的《红岩》印象尤深。</p> <p>八</p><p> 我家搬到南城以后,离琉璃厂荣宝斋近了,父亲经常带我去荣宝斋,也像当年在北海画舫斋一样,他看他的,我看我的,他也不说话,出来以后悠悠逛逛,带我到丰泽园饭店吃一顿饭。那时荣宝斋的人很少,所谓店大压客,因为我经常和父亲一起进出荣宝斋,所以完全没有顾虑。有时放学以后会一个人去荣宝斋,在里面转一圈。</p> <p>  九</p><p> 我插队以后给我父亲写信说,我想学画猫,并把自己在农村第一次画的猫寄给父亲看。我父亲看了以后很高兴地给我回信,在信中详细地谈了画猫的过程。</p><p> 这时父亲在家画一些灯笼画和绢片,画得很细,我回家时也会画这种灯笼画,画梅花的枝干,画得很快。</p><p> 有一次,插队休息时回到家,晚上,我父亲用了一张很小的黄色宣纸,边说边画,详细地讲了一遍画猫的过程。这张小纸已经很残破了,但我依然保留着。</p><p> </p> <p>  十</p><p> 改革开放以后,画家们重新焕发了青春,当时发行了很多画家们的画片,父亲出去时会从新华书店里买一些回来,其中有徐燕孙、吴光宇、王雪涛的作品。</p> <p>吴熹临徐燕孙作品</p> <p>吴熹临吴光宇作品</p> <p>吴熹临王雪涛作品</p> <p>我父亲也发表了一张和王雪涛的合作,他很高兴,自己从新华书店里买了20张分送给朋友,我也专程去菜市口新华书店看了一眼父亲的画,就挂在柜台里,短时间内即售罄,以后在新华书店里就看不到了。</p> <p><br></p><p> 过年时,年历上也是画家们的绘画,那时朋友们互相赠送一本张大千的年历和王雪涛的年历都会如获至宝。 这时我还没有开始用水墨画画,在和我父亲一起翻看挂历的时候,我父亲会随便说一句,这个好。我开始也想画一点水墨画了,我不敢当着他的面画,在自己的小屋里用年历纸的背面画了三张画,现在已经有点记不清了,大概是黄胄、姚有多、华三川的作品,画完以后拿给我父亲母亲看,我希望父亲能表扬我两句,遗憾的是,父亲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显出一个苦笑。我母亲安慰了我两句,我把画拿回了自己屋里,一片茫然。</p><p> </p><p> 我父亲给外人的印象是十分健谈,爽朗的,时隔60年至今,我的小学同学依然记得我父亲的开怀大笑。我作为生活在他身边的人,更知道他的细腻,严谨,一丝不苟。文革中我学习京胡,当时能借到一本书很困难,我从朋友处借来一本《杨宝忠京胡技法》,我父亲便把整本书用钢笔抄下来,全书没有一处错字涂抹。</p><p> 父亲对我的影响是深远的, 一些记忆碎片当然不止这些,我只是把零零散散的记忆连在一起,在父亲节里,做为对父亲的一个纪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