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里说丰年

山泉

漆水河将我圪崂村三面环绕成U字形，向东流汇入渭河，它可谓是我村的护城河。 我出生在圪崂村，从小在漆水河畔长大，虽然离开村子已将近40年了，但对家乡的思念魂牵梦绕，难以忘怀！在此，特将对家乡往事的回忆整理成系列作品，今日推出拙作《稻花香里说丰年》，以表达我的乡愁，并留作纪念。敬请点评和雅正！ 漆水河从我村环绕流过之三 稻花香里说丰年 在我们村南面，漆水河和渭河自西向东流过。在两河之间有数千亩的水田，其田园美景可以用南宋辛弃疾的两句词概括：＂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使我村成了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这里不是江南，却胜似江南。 在关中地区种小麦和玉米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在渭河流域种水稻却很特别。这不仅是因为水稻的稀缺和价值高，更是因为种植水稻技术和过程较为复杂。因此，我们村种水稻的季节有着隆重的节日气氛，当年，生产队种水稻的情景依稀可见…… 　　每年春季，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平坦开阔的河滩稻田，经过一个冬天的休眠，苕子（一种可以沤肥、也可食用，开紫色花的植物）开始返青发芽，成群结队的大雁，时而在天空中排成人字形飞翔，时而落入田地里低头觅食、仰项鸣叫。我和小伙伴们在田间撵野兔，追逐大雁，拣大雁的羽毛做毽子，拾它的粪便回家喂猪。 　　小麦扬花时，郁郁葱葱的苕子，长满了稻田。它的嫩芽，是我们当地人喜欢吃的一道美味的菜肴。三年自然灾害时，村里人用它充饥，使许多人度过了饥慌。 紫色的苕子花盛开时，在阡陌纵横的稻田里，花艳似海、飘香四溢；蝴蝶飞舞、鸟儿欢唱。许多南方养蜂人来我村河滩赶场，马路边、田埂上摆满了蜂箱，一群一群的蜜蜂，在成片的苕子花丛中釆蜜，蜂鸣声嗡嗡地作响。 我和小伙伴们提着竹笼，挥舞着红领巾，在小道上奔跑，在田间打滚戏闹。 春色渲染了田园，春意陶醉了人们！ 这个时候，随着稻田里哗哗的流水声，人们挥鞭吆喝，耕牛拉着水犁开始翻地，把一片片苕子卷入泥土里沤肥。苕子虽然身子入泥，但其花瓣却飘落在水面上，依依不舍，留恋着春天！ 　　谷雨前后，村头树上布谷鸟的叫声，提醒人们，育稻秧的时候到了。 70年代初，我父亲是生产队保管员，我经常在保管室玩耍。记得育秧的时候，社员们先从仓库里，把精选的稻种搬到场上，晾晒两天，然后把稻种倒入几个直径约一米，高一米多的大陶瓷瓮里淘洗。先将将空壳搭捞出来，然后，把稻种水控干，重新放入瓮中，再往瓮里加入35度左右的温水，瓮口用一层厚厚的苕子盖上，瓮体用棉布或稻草包裹保温，进行浸种催芽。 几天后，稻种发出嫩芽，社员们用档布（收割水稻用的围挡布料）或竹箩筐把它运到河滩水田，播洒在提前做好的苗床上，然后盖上一层用牛粪和草木灰拌成的细土，进行育秧苗。 　　大约半个月时间，苗床上一枝枝纤细绿嫩的秧苗，细细长长的，像少女一样婷婷玉立，长成秧苗。 在育秧苗的同时，稻田在沤苕子之后，还要用水犁再翻两遍，用耕耙把水田整平，使泥土变得肥沃且柔软细腻，便于插秧。 　　插秧之际，水田全部放入高约15公分的水，河滩一块块水田变成了无数面用田埂绿树格挡的境子，在晚霞的照耀下，蔚为壮观。这真是： 漆水湾湾、渭河落日圆， 青山绿水间， 蓝天白云从水中映入眼帘， 白鹭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飞旋。 暮归的人们和耕牛行走在田埂上，倒影在水中荡漾。收工社员豪放的秦腔，伴奏着一片蛙鸣，在旷野回荡……犹如一幅漂亮的水墨画，好似一派美丽的田园风光…… 　　插稻秧是一年之中最隆重的季节。为了赶在收小麦之前把稻秧插完，全村男女老少齐动员。学校放假让学生参加劳动，嫁到不种水稻村子的姑娘，被叫回娘家帮忙，大家都加入到插秧的劳动之中。 年迈的老人和小孩到苗床扯秧，把育好的秧苗拔出来，扎成一把一把的小捆。男社员将捆好的秧苗，用架子车拉或肩挑的方式运到水田，然后将秧苗一梱一捆、均匀地抛洒在水田里。 　　女社员是插秧的主力军，部分手脚麻利的男社员也加入其中。他们下到水田里相互间隔一米，一字排开，躬着身子，左手抓一把秧苗搓枝，右手三指捏苗插秧，倒退行进。 为了使插的秧苗整齐美观，每个生产队都选出一两个心灵手巧的女社员，做插秧带头示范，插的秧苗一般行距约30公分，株距约15公分。其他人按照标准尺寸插秧。 那时，我村15个生产队，上千人的插秧队伍在田间劳作。只见一片片银色的水面，被一丛丛秧苗绿化装扮着，由点到线，由线到面，逐渐织成绿网，连成一大片，插播下了丰收的希望。 　　持续躬身插秧，是很辛苦的，水田蒸热使人汗水长流，滴入水中泛起小小的涟漪。一不小心，小腿还有可能被蚂蝗吸吮，鲜血直流，染红田水，引起胆小妇女的尖叫和惊慌。 但插秧更是充满着快乐，在温水中踩着柔细的软泥，脚似抚摸般的舒服。社员们坐在田埂上休息时，看着自己插上的整齐的秧苗，愉悦油然而生。男人们一边抽着烟，一边窃窃私语：谁家媳妇腰细，谁家女人臀大，露出开心的笑容。女人们七嘴八舌，议论谁穿的衣服漂亮，谁的腿白皙…… 记得有一次，队里两个妇女说起某男人＂不正经＂，在抛秧苗时，有意给某个年轻漂亮的媳妇身上溅水，而引发了口角。结果，在田里打起了＂水仗＂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围观看热闹！  　　要说每年插秧像过节一样隆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插秧那几天，生产队安排吃＂官饭＂。自从60年代初农村吃集体食堂结束后，我村生产队保留下来，每年唯一一次吃集体饭即＂官饭＂就是在插秧的时候。 只所以吃＂官饭＂，一是由于河滩地距离村子较远，为了节约回家吃饭的时间，多干活。另一方面，是由于水稻是我村的主要经济作物，是生产队收入的重要来源，大家寄于厚望。 因此，每到插秧的时候，各生产队就在渭河河堤下大蓬处，盘锅搭灶，派队里会灶厨的社员为大家做午饭。 ＂官饭＂最吸引人的是农户平时很少吃到的大肉、豆腐，还有碗里一层厚厚的菜子油。午饭以扯面和白馍加烩肉菜为主，一天一变。吃饭时，男女老少个个手捧着一个大搪瓷碗排队盛饭，之后，端上一碗面或一碗肉菜、手抓两个半斤重的白馍，蹲在田埂上、树林里，狼吞虎咽般的吃着。 那时，一个身体壮实的男人，一顿可以吃将近两斤的面。大家吃＂官饭＂像过年一样的解馋和开心！ 　　夏季，莺飞草长，稻田生机盎然，鱼儿戏水，青蛙欢唱，一簇簇水稻袅袅婷婷，在薰风的吹拂下，婀娜多姿，绿波荡漾。人们给水稻除草、施肥和浇灌，期待秋天的收获！ 　　秋天，伴随着金蝉的嘶鸣和寒霜的降临，秋风吹落了树叶，水稻脱去了的绿装，逐渐发黄，成熟的稻穗压得身子低下了头。此时，秋高气爽，河滩地里金浪翻滚，稻花飘香，丰收在望！ 　　收割水稻之前半个月，要将稻田里的水排干净，一方面使水稻断水，有利于成熟，另一方面是让水田晾干，便于收割。排水之时，也是捕捞田里鱼儿的好时机，长了一个季节的肥鱼，则成了村民的盘中餐。 　　收割水稻以男女社员为主，女社员和部分男社员先行下田，一字排列，提稻镰割水稻。割下水稻分成小堆，按行规整的排列，放在地上。 紧接着，八个身强力壮的男社员把拌桶（用桐木制作的约1.8mx2m长方斗型容器，可以像船一样在泥里移动）抬到田里，用档布围住三面，在开放一面的拌桶里放上井箅。两人一组，从田地上抱起水稻，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把稻穗往井箅上猛摔，伴随着＂咚、咚、咚＂的响声，金黄的稻谷落入伴桶中，一大把沉甸甸的水稻，瞬间变成了空稻草，被捆绑在一起，像兵阵一样站在拌桶两旁。 　　此时此刻，举目四望，整个河滩的稻田里人头攒动，几十个插着白色档布的拌桶，像帆船一样，在田间飘移。此起彼伏的摔稻声似战鼓雷鸣，激励着社员们鼓足干劲，力争尽快完成收割任务。 随着收割的进行，拌桶在稻田里留下的辙痕越来越深，拌桶里的稻谷及将过半，这时，男社员开始往粗布口袋里装稻谷，然后用肩膀把粮食口袋扛到等在地头的马车上…… 　　傍晚收工之时，十几个生产队的男女社员和满载着稻谷的马车、架子车从四面八方的田地汇入回家的路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赶马车的鞭子声划破夜空，一驾马车上，传来了眉户《梁秋艳》的唱段：＂秋艳耶，哎！快快走，噢！咱俩个把活干，哎呀呀𠵱哎呀……＂马车从人流中穿过，卷起尘土飞扬，把歌唱声传到原野，回响在人们的耳畔…… 水稻丰收的景象映入漆水河桥下的潺潺水流里，铭记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如今，我村的河滩地里，水田被各种苗木和杂草所代替，乡间小道变成了柏油马路，当年的鱼米之乡，即将建成陕西省农产品贸易加工区武功工业园。只有漆水河和渭河的河水依然在静静的流淌着…… 当年莺飞燕舞，稻花飘香的景象成为历史的记忆，也成了我理不断的乡愁…… 2020.8.14 作者山泉，现就职于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某研究所，文学爱好者，擅长写作诗歌和散文，用真情实感书写自己的经历和所见所闻。有多篇诗文刊发于报刊和网络平台。联系方式：微信：山泉（13809183885）Q Q：草堂怡神（260156779）邮箱：liquan2005yx@126.com 主播 竹林听雨：本名夏晓燕，陕西武功人， 宁夏朗诵协会理事，宁夏朗诵艺术学会会员，吴忠夏之韵朗诵阅读会发起人，怡苑雅韵阅读会会员，多家网络平台特约主播。在诗歌与声音的海洋里，与灵动鲜活的文字故事同呼吸共悲乐，愿给文字插上声音的翅膀，让文字与声音一起飞翔！愿每一个途经我生命的人，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