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陈年旧事<br><br> 去了一趟宝坻县<br><br> 一九七九年,一个骄阳似火的六月,怀着五个半月身孕的我,与爱人一大早赶到天津东站,去干啥?去寻找希望。<br> 当时我已经“病退”回津,而我爱人还在河北省一个山沟里面的钢铁厂工作,我们处于两地分居状态,当时这样的情况很多很多,无不梦寐以求想调回天津,可是一介草民,“单调”回津谈何容易!天津的大门关的死死的,几年来,我们一直在苦苦寻找一道门缝,一次次的希望,变成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重新再来!这次去宝坻,是因为又看到一丝希望:我大娘的儿媳的娘家嫂子的舅舅,在宝坻县木材公司任副经理,如果通过这个关系先到宝坻,也算离家近了一大步啊。<br> 车到宝坻,干热风迎面而来。我们一路打听,找到了事先联系好的这位舅舅,简单寒暄,直入主题,没想到对方非常热情,答应一定尽力,令看惯了冷脸的我们意外又感动,心情先放松下来。后来,我爱人又独自去了两次宝坻,再后来就没有了消息,又一次的失望也在我们意料之中,毕竟这个事情的难度实在太大了。而接下来的经历,又完全在我们意料之外,至今想起仍忍俊不禁。<br> 此行的正事办完,本打算立刻打道回府,可巧遇到这位舅舅的老妈妈来县城,就一定要带我们去家里坐坐,盛情难却,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他骑“水管车”带着老妈妈,我爱人同样一辆“水管车”带着我,顶着火辣辣的太阳直奔乡村农家而去。<br> 大约二十多分钟以后,到家,进得门去,我一眼看到大炕上平展展,光溜溜,凉爽爽的大炕席,我的笨身子呀,真想扑上去躺下来歇一歇。强撑着搭讪几句,一位大嫂笑呵呵端着两只大碗走进来,我以为是凉开水,想立刻接过来一饮而尽,待放到炕桌上一看,天!竟然是大半碗红烧肉!彼时的我,从清晨一路颠簸,火车汽车“水管车”,乏、热、渴、困,只看一眼碗里红亮亮,颤乎乎,油汪汪的五花肉,就觉得喉咙里有东西要涌出来。那位大嫂真热情呀,一个劲儿说:麦秋杀了猪,你们好口福赶上了,快吃,你怀孩子就得多吃肉,吃吃吃!还把筷子硬塞在我手里,我能咋办,硬着头皮夹起一小块,不敢细嚼,用劲咽下去。幸好这时候几位邻居大妈大嫂大妹子知道他家来亲戚(当地叫“且”)了,过来串门,有一位大妈看到我怀着孕,来了兴致,竟然要给我“算算”生儿还是生女!不容分说,她麻利的先在桌子上摆上一尊毛主席半身石膏像,又端上一碗水,点上一支烟,在一个大盘子里面倒入一些小米,抹平,转身取出一只箩,在边上插入一个别头发用的卡子,整个准备工作一气呵成。又见她洗了手,双手捧箩,立正站好,微闭双眼,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主席呀主席,你给……,顿住,扭回头,睁开眼睛望向我:你叫个啥名儿?我告诉姓名后,她又扭过头闭上眼睛:主席呀主席,你给陈环说说,她生男孩生女孩呀。浓浓的宝坻乡音,被改良的“扶乩”仪式,一众围观妇女煞有介事的样子,真让我哭笑不得。一忽儿功夫,只见她手里的箩动了几下,下面的卡子就划乱了那盘平整的小米,大妈大嫂大妹子们叫起来:是女!女!她们还告诉我:她不识字,让她睁眼睛写个女字都不会,所以这个可准啦!我一边尬笑着,一边看那个盘子里的小米,可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看出那里有个女字啊。那块肥肉还在胃里腻着,那平展展,光溜溜,凉爽爽的炕席在我眼前晃着,哪里还想着生儿生女,就只好一个劲儿道谢,我爱人也故作欢喜状,表示正盼着闺女呢!<br> 去了一趟宝坻县,要办的大事没有成功,却经历了这样的趣事。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早已在儿子八岁时如愿以偿,全家团聚,家也才有了家的样子。有时看着儿子我还会不由得想起这段经历,自问:说好的女儿呢?<br><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