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无痛的胃肠镜检查

木瓜

最近去做了一次无痛的胃肠镜检查，现在把这一段经历写出来，供其他准备去做检查的或从来没有检查过的朋友参考。

虽说这辈子的体检做了不少，但是始终没有做过胃镜和肠镜的检查，想到有一根外来的探头深入自己的体内，总是有不寒而栗的感觉。不过这几年陆续听到好几位熟人患结肠癌，而且一发现就是晚期，已经很难治愈。原因肯定是由于目前我们生活的环境中污染日益增多，加上日常的食品中添加有许多不利于健康的成分，所以在人群中的结肠癌发病率逐年增加。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去年（2019年）四月，我回清华园参加毕业五十周年的活动，全班19人，除了去世的3人和失联的2人，因病请假的3人，其他11人都到了学校。其中有一位广州来的Z同学，精神抖擞，谈笑风生，生龙活虎，看上去身体挺好的。没想到7月份就听到他在上海住院的消息，我们都十分震惊。他在上海几家著名医院辗转治疗，最终确诊为晚期结肠癌，并已转移，到11月就去世了，消息传来，让全班同学都深感悲伤，也让我们对肠癌的凶险望而生畏。

据说一个人得结肠癌，不会是突然发生的，总有一个缓慢发展的过程，而且肠道里息肉的形成，就是最终恶变的根源。我默思自己，十几年来排出的DB一直有软、散、稀的形态，听别人说可能是脾虚的原因，于是服用健脾的药品，似乎没有什么用处。又听说是肠道里长了息肉造成的，要彻底查清是不是有息肉，那就非得做肠镜不可。可询问别人如何做肠镜，大多会告诉我做的时候很痛很难受，于是又吓退了做肠镜的想法。可以说十多年来年年都有去做肠镜的冲动，但就下不了决心。

直到上个月，一位好友因在体检时指标出现弱阳性，上海的专家诊断是肠道内有息肉引起的，于是立即在我市的MC医院做了无痛肠镜，果然发现有4个息肉，顺便就割除了，听他介绍，真的一点也不痛，看他的神态似乎是很轻松的一个小手术。

这终于促使我下了决心，为自己做一次肠镜检查，把自己的肠道内部详细地查查，不管是否查出什么，都必须自我关心，自我保护。

经医院内镜中心安排，我的无痛胃肠镜检查放在8月3日，事先按医院的规矩签了“生死状”，看了检查过程中的一系列风险和意外事件的告知书。还按要求购买了一条肠镜检查专用裤，可以露出后面臀部的开档裤，还买了一包卫生纸（实际上只用去不足10张）。

8月2日下午开始，病房护士就不断来关照明天做胃肠镜检查的注意事项，并送来了四袋清肠的粉剂（复方聚乙二醇电解质散），可以冲成4000毫升溶液，要求我尊医嘱今天晚上8点到10点服用两袋，明天早晨4点到6点再服两袋。另外在明天6点还要服一瓶二甲基硅油，用于做胃镜。而且从晚上8点后直到检查结束，都不允许吃任何其他食品。

在这样沉重的气氛下，加上护士们的严肃表情，我对未知的检查不由得也紧张起来，仔细阅读了那种粉剂的说明书，决定严格遵守服用要求，体现了一个理工男长期形成的强迫症思维。我先到护士办公室借用了一个250毫升的量杯，对我带去的饭盒进行了测量，证明我的饭盒能装下1100毫升的水。于是在饭盒上注明了1000毫升的刻度。

2日晚上7点我用另一个饭盒凉了满满一盒开水，到7点55分，我慎重地打开了第一袋粉剂，放进带刻度的饭盒，然后加凉开水到950毫升处，再倒入50毫升开水，这时的水温正好可喝。用勺子充分搅拌，那白白的粉剂全部溶解成了一饭盒的清汤。

看着手表，整8点时我开始喝溶液，一口气喝下了大约四分之一饭盒里的水，就是250毫升，于是暂停，因为粉剂的说明书里写着：1000毫升溶液在一小时之内要分四次喝完。到8点15分，我又喝下250毫升，到8点半再喝一次，到8点45分把余下的全部喝完，每次都是个“二百五”。

喝第一袋时觉得很爽快，那溶液的滋味不是很难喝，还有一点点甜味。到九点整，我开始喝制作的第二袋溶液，也是分别在9点15、9点30、9点45分四次陆续喝完，由于肚子里已经装了1000毫升水，这第二袋喝起来显然速度减缓，但是我还是很努力地再灌下去1000毫升。

理论上这2000毫升液体正在我的肚子里流动，并且要扫除带走胃肠里一切遗留的食物残渣，不过我等到近11点似乎仍没有动静，不由得有点担心，是不是我这肚子与众不同？2000毫升溶液怎么不起作用？我觉得这时就象与人约会，等人心焦的状态，就在这惴惴不安之际，肚子下方突然传来了一阵信号，有了便意，肚子告诉我，该进卫生间了！

于是从这时开始，就是我在床上和马桶上来回串联了。往往是觉得肚子里泻光了，浑身轻松，刚走回床边，又毫不犹豫地返回继续冲出数以百计毫升的混合物。

一直折腾到12点多，估计那排出来的汤汤水水已经超过2000毫升，肚子才慢慢平静下来。我想抓紧休息吧，明天早晨还要重复一次刚才的全过程，为了履行说明书上的条款，做到绝对按时服药，我把手机的闹钟调到凌晨3点45分。

到凌晨4点开始一直到6点，我终于服完了第三第四袋粉剂，与昨晚的感觉不同了，觉得那味道有点怪怪的，而且到最后一口一口吞咽时有点勉强了。总算喝完，再躺到床上去等候排放，一直到7点多，能看到下面是一股股清澈透明的水流冲出，我知道我肚子里已经把所有的残渣余孽清光了，实现了护士小姐告知我的，要到肚子里排出清水，才能去做肠镜。

早上8点15分，我夫人来到病房，她是被医院要求来陪同我去做检查的，因为要全麻，所以家属必须等在现场，或许万一出意外时还要签字答应抢救不抢救。8点30分，我们就到“内镜中心”，给前台护士递上通知单，办理必要的手续，8点45就要求我去换上检查专用裤，带上一包卫生纸，自己进入检查房。

由护士核对姓名后，吩咐我躺在检查床上，侧身提腿，团成一团，把后面弓起，医生关注的就只是那地方。护士给我静脉进针，开始麻醉，不知不觉我就没有意识了，只感到过了没有多久，我就清醒了，感觉到后门口有东西在掏来掏去的，不过一点也不痛。一会儿护士来碰碰我，说检查已经结束。我说不是还要做胃镜吗？护士答复已经做过了，我觉得有点奇怪，通过嘴里塞东西到胃里，我真的没有一点感觉，所以这倒是名副其实的无痛胃肠镜检查了。

爬起来之前我看了一下手表，是9点45分，整个过程不到一小时吧。护士让我起来可以离开了，我从检查床上下到地上，开始有点担心全麻过后我能否站稳，下地后觉得还可以，头不晕眼不花，自己走了出去，看到夫人在外等候，推了一张轮椅，说护士关照要我坐轮椅去楼上的病房，于是我只得服从，有生第一次坐轮椅，而且还是由正家级领导推着进电梯。

把我推到了消化科病房进行观察，据病房医生讲，在肠镜检查时发现我肠子里有息肉，于是马上摘除了（后来才知道是3个息肉），摘除处的伤口已经用钛夹夹住，由于体内有创伤，所以必须再在病房内观察一天，如果没有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

虽然我已经停止进食10个小时，但一点也不觉得饿，令人难堪的是一直连续不停地放P，熬都熬不住，直到有医生来观察时，我反映了这个情况，医生笑着解释，这是正常的，也是必须的。因为在肠检时打进去不少二氧化碳气体，以便把肠子撑开检查，现在里面大量的二氧化碳气体就要排出来，所以量很多而且没有异味。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8月4日我如期出院，临走时医生关照，伤口的愈合大约要7天到10天，所以这段时间里蔬菜、水果不要吃，因为有纤维素，怕磨擦伤口，影响愈合，鸡鸭鱼肉反倒不忌，吃的东西不要太烫不要硬。医生很严厉地警告，我面临很大的风险，体内的伤口一旦出血是很麻烦的，一定不能掉以轻心。我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那个夹住伤口的钛夹以后怎么办？医生回答等伤口长好后，钛夹会自动脱落排出体外。

回家后开始几天真的小心翼翼，饭菜要放凉后再吃，蔬菜先判断是否没有纤维素再吃，水果一概不碰，做事不敢用力，生怕体内那几个伤口崩裂，到今天我都不知道那几只钛夹有没有离开我的身体。

出院时照例给我开了一大堆药，都是为了帮助体内伤口尽快愈合，病人相对于医生这样的专业人士，肯定处于弱势，只能遵照医嘱严格服药，饭前半小时吃，饭后吃，一天三次或一天一次，盼望着伤口长好，盼望着恢复正常生活。

到8月9日星期天，估计息肉的切片检验已有结果，我又来到医院消化科医生办公室，报上原来的床号和姓名，值班医生查到已经在电脑里有了我的结论。医生说当时检查时发现了我有三处息肉，立即予以了摘除，经切片检验，为腺瘤性息肉。医生报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在场的两位医生脸色都有些迟疑和沉重，我一看心里马上也一沉，觉得我是不是中招了？既然发生了，就得面对现实吧。我向医生讨教什么叫“腺瘤性息肉”？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很耐心地花了几十分钟，给我上了一堂科普课。

话说肠道息肉分成三类：炎性息肉、增生性息肉和腺瘤性息肉，其中炎性息肉最轻，没有风险，即使不加处理也会自动脱落。增生性息肉属于风险不大预后良好的性质，摘除了就解决了。而腺瘤性息肉则是风险较大的一类，因为肠癌就是由它发展而形成的。

医生先是把腺瘤性息肉的凶险严肃又平静地告诉了我，接着又安慰我说，象我现在的情况，就是属于在息肉发生恶变之前已经摘除，这就是最好的处理，把体内的风险排除了，现在没事了。我在几分钟里先是听得心惊肉跳，又变得风平浪静，好像坐了一会过山车，最终是庆幸自己能下决心及时做了肠检，也万分感谢这儿的医生帮我拔除了体内的不定时炸弹，总之是在关键时刻挽救了自己，没有让息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接着医生向我提了两个建议：一个是要求我一二年后再做肠检进行复查，以防再次生长，如果没有再生，那可以延长到三四年后复查，看来这也不是一劳永逸解决的事，今后少不了反复去做肠检。第二是询问我有没有子女，要求子女也去做个肠检，看来这还牵涉到基因问题，还有个遗传的可能。

这时我心里再想评估一下自己的问题在医生眼中的份量，于是我问医生，我已经出院，我的切片结论出来后，如果我不来询问，你们会不会通过手机通知我本人？医生答复不会通知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就算解决了，只有在查出有病变后才会告知。

我问医生能不能把他电脑里的结论打印给我，他让我三天后带身份证到病案室去复印，于是12日我又来到这家医院的病案室，申请复印我的肠道息肉切片报告，结果帮我查了后说病历还在病房医生那里，没有送到病案室，看来为了拿到结论，还得继续跑几趟。

为了更弄清楚我这肠道息肉的问题，也是进一步对自己负责，我私下去找了在这家医院里一位退休聘用的老专家，向他请教。这位专家的分析相当微妙略有不同，他说，在肠道息肉的类型中，最不好的叫“异型增生性息肉”，而在异型增生性息肉中还分轻、中、重三等，我这腺瘤性息肉的风险只与轻度异型增生性息肉相当，今后注意复查就行了。他还叹息，这家医院的肠镜检查几乎每个人都有息肉，他说太多了！比无锡一院二院的老主任在肠镜检查中发现的还要多。

我听着这位退休老专家的感慨，也有点浮想联翩 ，是不是这家医院的仪器太高级了？全德国进口的设备，所以比其他医院查得更细。这时我想起网上经常看到的段子：所谓体检，就是把你身体里的任何一点微小变化放大千百倍给你看，是否必要，就看各人的承受能力了。

我在做肠镜的同时，还做了胃镜，当时是全麻，没有一点印象，等我醒来时肠镜检查已近尾声，只觉得后门口有个东西在掏来掏去的，然后护士告诉我检查结束，我惊讶地问胃镜做了吗？护士答复已经做完。后来又出现一点风波，出院时告诉我胃镜检查时有慢性胃炎（这个无所谓）和贲门撕裂，而且告诉我在我的贲门处又加了钛夹，这让我又吓了一跳，其实这辈子我的胃是体内最争气的一个器官，从不给我添麻烦，我这次主要是做肠检，同时顺便做一次胃镜，怎么一下子就查出一个“贲门撕裂”的问题？听上去有点可怕，我一下子就怀疑是医生在做胃镜时，动作粗暴，不小心造成了我的贲门撕裂。

于是我出院后打电话给这医院的有关部门，反映我的怀疑，要求查清原因。接电话的护士长态度很好，表示马上去科室调查，一定给我一个说法。当天下午，我就接到一位自称W主任的答复，说是经过详细调查，给我做胃镜的和肠镜的是同一个人，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主任，我的贲门是因为探头进入时，体内的反应强烈，恶心呕吐，造成贲门自己撕裂，而探头并没有接触到贲门。他还提醒我，有没有详细阅读检查前的告知书，上面就列出可能会出现贲门撕裂的风险，我应该是签了字的。

他说完调查的情况，问我有什么意见?其实这结果是我早就料到的，医院是没有问题的。后来回想，我当时确实是阅读了胃肠镜检查前的告知书，我一目十行浏览一遍这一规定文本，记得只关注到最吓人的一段，说检查中可能会出现大出血，有生命危险，需要家属陪同等等。贲门撕裂的风险大概是列出的，可我没注意到。

我回答这位W主任，你们都是专业人士，病人只是弱势一方，你们既然调查清楚是我自己身体的应急反应造成的，那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你们。其实我的猜疑并没有排除，还说我恶心呕吐，我醒来时嘴里嘴外非常干净，没有一点呕吐的迹象。

W主任最后表示，他们医院会对我负责到底的，如果胃里今后还出现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们，我也照例表示了感谢。

以上就是我第一次去做无痛胃肠镜的经过，总的感觉是整个过程确实不痛，符合要求。但是有几点我还是存疑的，例如：说给我摘除了三块肠息肉，我本人是没有看到，尚在麻醉中，然而我的夫人就在门外，完全可以给她过目以证明，她也是三十多年的老护士，在手术室工作多年，分辨得出刚摘除的息肉。还例如说做完胃肠镜后，是否有必要非得住一天医院以观察后果，而其他医院做肠镜也可以在门诊，做完就回家了。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贲门撕裂。存疑归存疑，只能认可现实，毕竟是我自己选择去做胃肠镜的。

从积极的方面去考虑吧，体内三个肠息肉是在病变之前发现并摘除，总是一个大利好，感谢冥冥之中有哪路神灵的保佑，让我心血来潮去做个肠镜，这三个不定时炸弹，也许十年八年安分守己，也许二年三年发生异动，谁也无法预测，所以早一点摘除总是好事，并且今后会对肠道健康更重视起来，明年再做肠镜复查，究竟去哪一家医院，到明年再说吧，对这家MC医院的检查水平似乎有点疑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