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吗？可爱的马国孩子们

惠心

闲暇时脑海里不经意间常常会映出一片青青的绿草地：纯净透明的蓝天像华丽的大幕，散落着朵朵如雪的白云，阳光很灿烂地照耀在简易的足球场上，肤色棕黑的马国孩子们在尽情玩耍，淳朴憨厚、活泼敏捷的他们天真而又洒脱……哦！我又回想起桑巴瓦的那段岁月了，医疗队驻地大门外的操场曾经是我和孩子们的开心乐园，那里荡漾过我们的欢声笑语,也飘散过我们的深情厚谊！孩子们一见我总要主动打招呼，热情地问候几句，那一张张纯洁无瑕、彬彬有礼的笑脸每每能激发我的爱心，唤醒我内心深处的一片温柔！可爱的孩子们，你们还好吗？新冠病毒没有侵害到你们吧？Salama（你好）！我十分想念你们…… 乖巧可爱的小A 照片上的小男孩就是小A，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四、五岁大小的模样，每天都在医院的那片草滩上放牛，也许他家就住在附近吧。这个小小的放牛郎常常光着膀子，也很少穿拖鞋，赤着小脚蹦哒过来蹦哒过去，上跳下窜的，像只机灵的小猴。每天一大清早，他就牵着牛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把牛很老练地拴在那棵大芒果树下，周围的草很茂盛，牛儿敞开肚皮埋头大吃特吃，小A就和几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嬉戏玩闹起来，他们都是放牛娃。 　　每次看见他，我总是忍不住地要伤感一番：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小就放牛，就像是和牛一起被放养呢！不穿衣服不穿鞋的，蚊虫叮咬了怎么办？磕着碰着了谁来管？玻璃渣子割破了脚有多疼！如果出生在中国，那可是家里的小皇帝啊，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争相呵护，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还舍得让干活呢？绝不可能让单独外出的，家人要前呼后拥地相随相伴，害怕磕了碰了，更害怕让人贩子拐跑了……只可惜他是一个贫穷的马国小孩，得不到精心的抚养，连起码的操心都没有，刮风了变天了也不见他穿外套，太阳西下了也没人催他赶着牛儿回家…… 　　这个被散养的孩子，完全依靠着自己的本能在成长，不得不佩服穷人们强大的生存能力。小A的五官长得很端正，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的，浓浓的睫毛翘翘的，宽宽的双眼皮很立体，愣愣的鼻子，小小的嘴巴，活脱脱一个小帅哥！让人既怜爱又痛惜！他的头发也不怎么卷曲，几乎是直的，乌黑而又短粗，紧贴着头皮，也许是亚洲人的后裔吧。 　　只要远远地一看见我，他总要奶声奶气地大声送上问候：Tsangatsangana？tsangatsangana！喊得抑扬顿挫，问得主动友好，用他特有的方式在热情地招呼我：你要去散步吗？你散步去呢！也许这是他会说的最顺溜的话，无论我是真散步，还是要去上班，他总是这样执着地问候着，昂着小脑袋，笑意盈盈的，偶尔还扮个可爱的小鬼脸，接着就活蹦乱跳地跑过来，亲热地拉起我的手，好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家人…… 　　怎能辜负了他的热情和礼貌？还有他的期盼和友好！我会用糖果、饼干和水果等食物犒劳乖巧的小A，有时候也会在小卖部里给他买块现烤的蛋糕或面包。他满心欢喜地用小手捧着，急不可待地塞进嘴巴，有滋有味地享用起来，不停地咂巴着，忍不住地还要舔几下唇，好像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我的心头总会涌上阵阵酸楚：可怜的孩子！被贫困遏制了吃零食的天性，甚至整天吃不饱穿不暖，原本幸福的童年就这样被打了折扣！小A也会用同样的乖巧和小“智慧”讨得其他几个中国医生的喜欢，为了得到1千阿里亚里（约2元人民币）的奖赏，他笑嘻嘻地、爽快干脆地叫过一个男队员“papa(爸爸)”…… 　　机灵的小A很会保护自己，很少看见他被那几个大孩子欺负得哭天抹泪的。每次拿到好吃的，警惕性极强，边吃边四下张望，大大的眼眸里透着一丝小小的狡黠，生怕被别人抢走，年幼稚嫩的他自有一套生存法则！小A还很聪明，某天见我在电脑上看剧，忍不住溜进了我的办公室，兴奋地叫喊着：“sinoa,gong fu(中国功夫）！”，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了起来，又用他的小脏手不停地摸索着视频播放的各种按钮，学会了熟练操控后，开心得像走进了变幻莫测的神秘园！当他无意触碰了“Esc”键，又恰逢断电，电脑突然黑了屏，吓得小A目瞪口呆的，惊悚地望着我，旋即转过纤小瘦弱的身体，示意我打他的屁股，责罚他弄坏了电脑……我抚摸着他的头，比划着告诉他，电脑没坏，是因为没电了，明天再来玩，快去看看他的牛儿在哪里…… 　　桑巴瓦医院没有大门，敞开在一个山坡上，人、车、牛都在自由通行，平时小A在医院的门诊前边玩耍边放牛不受任何限制。新冠疫情蔓延的当下，医院该是进行了适度管控吧？听说设立了发热门诊，在预检发烧病人，小A像往常一样去那里玩就很危险了……用这支歌来表达我的无奈和牵挂吧！“聪明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在风中寻找，从清晨到日暮……亲爱的小孩，快快擦干你的泪珠，我愿意陪伴你，走上回家的路……” 聪敏能干的Diaman Diaman是照片里最右侧、光着上身拿着跳绳的那个男孩，他八岁了，黑黑的睫毛，扑扇着二只会说话的大眼晴，掉了二颗门牙，笑的时候紧抿着嘴唇，生怕露出了大豁牙，是个很注重形象的小男子汉。他家就住在操场的围墙外面，每天傍晚都要翻墙过来玩，轻盈地从墙头飘然而落，敏捷得像只狐猴。欢呼雀跃地跑到我面前，热情主动地用汉语问一声“你好”，就像见到了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手脚麻利地帮我取出跳绳、毽子、羽毛球等运动器材，很仔细地发给其他孩子，再和大家一起开心地玩耍起来。一听到墙外有人唤“Diaman”，他会立刻停止玩闹，跟我匆匆说声“明天见”，“嗖”地一下就攀上墙回家去了，像个随时待命的战士！七八岁的男孩，正是贪玩的时候，像他这样乖巧听话的，可真不多见！ 　　Diaman几乎不穿鞋，习惯了光着脚，撒开丫子跑得很欢实。他酷爱跳舞，有着极佳的节奏感，能应和着各种欢快的流行音乐，热情奔放地舞动起来。他跳舞的时候神情非常专注，或欢快地跳跃，或迅速地转身，再配上扭胯或摆臀的夸张动作，简直就是个激情的舞蹈小精灵！即使播放一支他不熟悉的中国传统乐曲，也照样能随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自创的一招一式里别有一种韵味，那些舞蹈动作完全是他即兴发挥出来的！我惊叹于他的舞蹈天赋，也许跟从小生活里的耳濡目染有关吧，马国人大多喜欢跳舞，每逢节假日，或婚丧嫁娶，或重大活动，男女老幼都要围拢在一起载歌载舞，有时后还要通宵达旦地跳呢！ 　　Diaman责任心很强，一起玩耍时，看见别人为抢球相互撕扯，或用脚踢排球，他会及时上前制止，认真负责得像个小班长。还会用我听不懂的马达加斯加语对违规者进行一番严厉的“训导”，表情极严肃，说话很在理，一套又一套的，俨然是个小领导……我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他，很欣赏这种自发的协调组织能力，还有天生的演说才能，也许是从小受天主教的熏陶和感化之故吧！假以时日，如果能接受到更好的教育和培养，在不久的将来，他或许能成为一名律师或教师，但愿他能有个不错的未来…… 　　我要离开桑巴瓦时，特意买了些糖果和饼干，想去操场后面的村子里寻找Diaman，打算跟他和那些孩子们道个别。我沿着围墙绕过去，走到一幢淡绿色的砖房前，欣喜地发现了Diaman，他正和几个兄弟姐妹在屋前做晚饭，有淘米搭锅的，有捡柴切菜的，还有拿着纸板煽火的，孩子们分工协作，不吵不闹，干得很认真，忙碌在简易的灶台前，也许经常要自力更生地自己动手做饭，干起活来井井有条的……此时柴火刚刚点着，燃起了阵阵呛人的烟雾，还有点熏得睁不开眼。我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他兴奋得跑了过来，很礼貌地打着招呼，我示意他把袋中的零食分给在场的孩子们。在他们快乐分享糖果的那一刻，我选择了默默离开，不忍心打扰他们原本的忙碌，更不忍心用别离来破坏此刻的愉悦。再见啦，可爱的孩子！以后也许永远不可能再见，就像天际滑过的流星，彼此相遇得十分偶然，瞬间迸发出了友爱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一遇，终究要分开，这是流年中的正常离别，尽管有些伤感，却也实属无奈…… 　　寄语浮云和晚霞，捎去我衷心的祝福：让灿烂的阳光照耀着你，愿你的生活会渐渐变好，愿你的梦想能慢慢实现……一听到节奏感极强的马国乐曲时，我常常会想起Diaman，那个天才的小舞者，似乎又看见了金黄色的夕阳余晖里，那个激情舞动的小小身影，跳得那么洒脱自在…… 沉稳忧郁的小D 小D是照片里站在最后的那个少年，是这帮孩子里年岁最大的，个子高挑，身形矫健，穿一件蓝色体恤衫，很少见他换衣服，一直就穿着这套行头，无论天晴天阴，好像是被固定了搭配一样。寡言少语的他，很少开口说话，我也就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了。十二三岁的年纪，原本是洒脱无羁、欢欢乐开怀的，而他却常常沉默在不苟言笑里，好像有什么心事？有时候还愁眉不展的，沉闷得像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被生活的重担过早地压弯了腰背，只剩下满脸的苦涩和沧桑，跟艰辛的岁月做着无尽的较量…… 　　偶尔也能看见他咧着嘴微微一笑，短暂地露个表情包，瞬间又坠入了惯有的沉闷和忧郁。他每天都要来玩，冲着我拘谨地点点头，害羞地打个招呼，然后就闷声不响地拿起跳绳或毽子顾自玩耍了起来。我发现他很有运动天赋，跳起绳来一口气能蹦一二百下，脚底下还要花样翻新地变着法儿；踢起毽子来也像有特异功能似的，用脚指挥着毽子，轻易停不下来；打排球的姿势很内行，会发球会接球，还会灵活机动地去救球，或躬下身翻几个滚，或屈了膝挪几下步，像个专业的运动员，时常沉浸在运动带给他的短暂快乐里。小D的羽毛球打得也不错，我简单给他示范了一下，他很快就学会了，只要不刮风，就和我对着打，配合得十分默契，接球、扣球的技能早已超越了我，成功和自信的愉悦悄然而至，让他忘记了原本的忧郁，卸下了长久的沉闷…… 　　有一次小D的右手中指受伤感染了，肿胀得不能弯曲，疼得不能碰，我问他怎么不去医院？感染严重了怎么办？必须要尽快处理！他闷闷不乐地站在一旁，神情更加忧郁。我带着他立即去了队友的诊室，用手术刀切开溃疡面，挤出脓液，再进行消毒，最后包扎了伤口……小D咬着嘴唇从头到尾地坚持了下来，自始至终没叫一个“疼”字，泪滴在他大大的眼睛里直打转……伤口愈合后，他跟我的关系比以前更融洽了，对别人也比平时友好了许多，一种看不见的的快乐隐隐地浮现在了他的脸庞，运动在操场上的这个少年更加活跃奔放，更加灵动自如…… 　　临别时我打算把足球送给小D，无奈不知道他的姓名，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凭运气也再没碰到过一次，只好遗憾作罢，但心底深处总萦绕着一丝怅然：应该把足球送给小D，他喜欢体育活动，运动会让他多一份快乐，少一份忧郁…… 好学上进的小E 小E是照片中穿黄衣着红裤的阳光少年，圆圆的娃娃脸，既憨厚又朴实，又大又亮的眼睛，透着一股子聪慧，用“腹有诗书气自华”来形容很恰当，他是我见过的最爱学习的马国孩子，文质彬彬的，法语讲得很流利，还会说一些英语，待人接物也极有分寸。他很少参与我们的玩耍，总是背着书包，一脸认真的模样，每天都要行色匆匆地穿过操场，翻墙去学校或放学回家，路过时总要跟我礼貌地打个招呼，偶尔也会停下脚步小玩一会儿。 　　某天清晨，我见到了要去上学的小E，照旧用法语互致了问候，忽然发觉他不像往常一样步履匆匆了？哦！原来是拖鞋的带子断了，走起路来拖拖沓沓的，那双早已破损不堪的拖鞋，此时怎么也随不着脚了，还彻底地罢了工。我看到了他的尴尬，迅速回宿舍给他拿了一双运动鞋，上脚一试不大不小刚合适，我告诉他直接穿了去学校，把旧拖鞋扔掉。他涨红了脸，面有难色地把拖鞋装进了书包，估计是舍不得扔，回家还要再粘再缝一番，接着还要凑合着穿呢！顾不上吃我给的饼干，他急忙翻墙而去，我不由得琢磨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句俗语来，道理何在呢？穿鞋是为了什么？为的是保护双脚、方便走路呵！有鞋穿就不用光脚啦，想个办法了也得穿双鞋，赤足行走十分艰险，偶尔光脚踩踩沙滩则另当别论，那是为了惬意地享受悠闲的生活…… 　　后来傍晚散步时我又遇到了小E，穿了一双半旧的拖鞋，放学晚了正匆忙往家赶呢。我暗自思忖：他穿不惯运动鞋吗？比拖鞋好看而又方便，怎么不穿了……他恭恭敬敬地拿出一张照片，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背面，神情凝重、语气坚定地告诉我，他一定要考上大学，将来还要去中国留学。我随手翻看了他的课堂笔记，书写极为工整，字体十分清晰，重点的内容还用红、绿二种颜色的笔分别做了标注……真是个好学上进的孩子！我摘下腕上的手表给他戴上，鼓励他每天按时作息，继续刻苦用功，未来的某一天，欢迎他来中国深造！ 　　闲暇时常思谋中国那句老话，一个人要想出人头地和成就大业，必须具备：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这五个条件，可是“命”、“运”、“风水”都是无法捉摸、不可掌控的，“阴德”的回报也无法预期，唯有“读书”可以自我把控，认真学习就成了改变命运的唯一方法。身处发展严重滞后的马达加斯加，贫困人口高达90%！要想改变命运，必须积极进取。聪慧而又勤奋的小E,你还在坚持学习吗？后来我不慎弄丢了你的照片，也记不起你的名字，但依然记得那个匆匆翻墙上学的身影，以及你立志要上大学的誓言！一定要持之以恒，为自己的梦想不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