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亲爱的爸爸：
</p><p> 您离开我们已经整整20年了。20年来，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p> <p> 2000年2月13日，我清清楚楚记得，那是农历大年初九，新年的喜庆还没有散去，人们还沉浸在节日的气氛里。下午4时，正在上班的我，突然接到您去世的噩耗。当我赶到您值班的家属院，妈妈已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没有一点儿征兆，没有留下一句话，当时也没有一个亲人在您身边，您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您热爱的家人，您热爱的世界，您的生命定格在61岁。</p> <p> 61岁的您，刚刚从中学教师的岗位上退休。辛苦了一辈子的您不甘赋闲在家，应聘到一家单位的家属院值班。</p> <p> 您幼年丧母，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过早劳作，挑起了生活的重担。您酷爱学习，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克服常人难以想象和忍受的困难，坚持完成了高中学业。但因家庭成份的原因，您上大学、参军当飞行员的梦想都被那个不堪回首的荒唐时代剥夺了。</p> <p> 被命运和生活所迫，您从安徽老家一路颠沛流离，来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六师新湖一场六连，开始了屯垦戍边生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的兵团新湖农场，还是片不毛之地，盐碱戈壁，蚊虫肆虐，不具备基本的生存条件。作为第一代拓荒者，您们住地窝子、喝涝坝水，开荒种地、自力更生，硬是把亘古荒原变成了良田沃野。</p> <p> 妈妈和您是高中同学，同为命运和生活所迫，惺惺相惜的您们相爱了。妈妈投奔您而来，在那个沙漠边缘的小村庄，您们结婚，我们姐弟四人先后出生。没有老人帮衬，反而要接济老家的亲人，生活的艰难、艰辛可想而知，就像歌唱家刘和刚在《父亲》里唱的一样，“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吃了十分”。</p> <p> 面朝黄土、背朝天15年后，做为“老三届”高中毕业生，您们的命运随着十一届三中全会迎来了转机。做为当时农村不可多得的知识分子，您们双双走上了中学教师岗位，走上三尺讲台，教书育人。</p> <p> 改革开放初期，农村教育一穷二白、百废待兴。您们带着一群刚刚小学毕业、十三四岁的孩子，白手起家，打土块、盖学校，新湖一场六连中学在您们的手里，从无到有，诞生了。</p> <p> 您们焕发出巨大的工作热情，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教育教学上。您们带着男学生进沙漠，收梭梭柴，冬天教室取暖用。没有教材，您们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自己刻钢板、油印，双手时常沾满了油污。您们视学生为己出，家里经常收留、接济家境贫寒的学生，最多时达十几个，管吃管住管穿管学习，以至于我们姐弟几个常常“吃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羡慕嫉妒恨”，觉得您们待他们比待我们还要亲、还要好。</p> <p> 务农，爸爸是干活的好把式，从不惜力，总是出满勤、干满点，多次被评为“农业生产积极分子”。从教，您们桃李满天下，无愧于“人民教师”这个光荣称号，如蜡烛一样，燃烧自己、点亮学生，墙壁上贴满了奖状。您们以自己的无私付出赢得了学生及家长的爱戴。我记得，那时条件差，照相非常不方便。您买来设备、材料，反复试验，自学成才，掌握了照相和冲印技术，免费为毕业班学生和当地农民服务。您手抄了好几本武侠小说，男学生争着抢着传看。在我们的心目中，我们的爸爸好伟大，就是一个无所不会、无所不能的英雄，我们崇拜之极。</p> <p> 没能上大学，是您们一辈子的遗憾。您们期望我们姐弟都能接受好一点的教育。1983年，您们克服家庭困难，把我和姐姐送回安徽老家读高中。1985年，因为一场飞来横祸，家里变得家徒四壁，还欠了许多外债，我和姐姐也提前从安徽返回。当时家里困难至极，领导、同事都劝说您们让我和姐姐辍学参加工作，帮助家里共渡难关。但您们坚决不同意，一定要让我们继续高三学习考大学。家里甚至到了买不起盐的地步，邻居给了一麻袋粗盐，您们用水化开、沉淀一下，就这么吃了两三年。那些年，您们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 以超常的忍耐力，硬是供我们姐弟四人完成了大学学业。</p> <p> 因为家庭成份的原因，爸爸没有能够加入共产党，这是他的第二个遗憾。但爸爸一直以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一直感恩党，一直教育子女们要听党话、跟党走。在他的引导下，我在大学期间，就成为一名光荣的学生党员。爸爸虽然久经磨难，但生性豁达、乐观开朗，以吃亏为福，以助人为乐。言传身教，他身上的这些美德深深地感染了我们。爸爸妈妈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经历了风风雨雨。虽然他们鲜有表白，但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三十多年的真情最感人。</p> <p>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们姐弟四人先后大学毕业，陆续在昌吉走上了工作岗位。爸爸妈妈也相继到了退休年龄，为了和孩子们在一起，他们倾其所有，在昌吉买了一套楼房。我们憧憬着，爸爸妈妈辛苦了一辈子，如今苦尽甘来，好日子刚刚开始，可以歇一歇，享受一下生活了。</p> <p>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爸爸的突然离世，给我们以沉重的打击和无尽的遗憾。爸爸热爱生活，一生奉献不求索取，对当下的一切相当知足和满足。然而您可曾知道，20年后的中国，国力之强大、经济之发达、社会之和谐、环境之优美、人民之安居乐业都是20年前我们不敢想、也想不到的。倘若您还健在，该何等的高兴啊。</p> <p> 20年前，您只有安安一个外孙。20年后，您的四个孙子都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安安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贝贝长到1米82了，9月份要上大学了。超超也快1米8了，明年也要考大学了。最小的外孙李炎坤也要上高中了。四个孙辈都聪明、懂事、帅气，也是妈妈含辛茹苦一手带大的。倘若您还健在，相信您早笑得合不拢嘴了。</p> <p> 20年前，我们的生活还不宽裕。如今，我们四个子女都有着体面和有尊严的工作，都有房有车，步入小康。姐姐继承您们的衣钵，也是中学老师，近几年一直在广州市从事内高班工作。我工作顺利，早已走上了领导岗位。良璧是副高职称的主任记者，业务骨干，正在向正高职称努力。良珊在水利部门工作，目前驻村，家庭和睦、生活幸福。倘若您还健在，看到孩子们都工作安稳、生活安稳，您该有多幸福啊！</p> <p> 20年前，我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在昌吉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您视为珍宝，逢人就拿出来炫耀。如今我已有9本汇编成册的集子，良璧的学术论文也一篇接一篇发表。倘若您还健在，该有多荣耀啊。</p> <p> 就像歌唱家刘和刚在《父亲》里唱的一样，“人生的甘甜有十分，你只尝了三分”。您吃了一辈子苦，没有享过一天福。您的过早离世，留给我们“子欲孝而亲不待”的遗憾。我们唯有传承良好家风，照顾好妈妈，珍惜当下、珍惜工作、珍惜家庭、珍惜身体，好好生活，才是对您最大的告慰。</p> <p> 亲爱的爸爸，愿您安息、含笑九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