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霞《聊斋故事》之八 蛇人

早春二月天

淄川学者赵玉霞为您讲述聊斋故事

蛇人

原著 蒲松龄 编译 赵玉霞

东郡有个人，靠耍蛇为生。他曾经驯养着两条蛇，都是青色的。那条大的，就叫它大青；小的，就叫它二青。二青的前额上长着个红点，尤其灵敏驯服，指挥它盘曲表演，总是让人很满意，蛇人对它特别喜爱。

过了一年，大青死了，蛇人想再找一条来补它的空缺，但一直没抽出时间。一天夜里，他寄宿在山里的一所寺院，天明，打开竹箱一看，二青也不见了。蛇人懊丧得要死，到处搜寻呼叫，始终也没见踪影。以前每到草木丰茂的地方，他都会把蛇放出去，让它们自由自在地活动一番，然后它们自己就会回来，因为这个原因，蛇人还存着希望，认为二青会自己回来，就坐下来等它。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也没见影，蛇人绝望了，便怏怏不乐地收拾担子离开。

出庙门刚走了不远，忽然听到纷乱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停下脚步，惊愕地一看，是二青回来了！十分高兴，就像得了稀罕的宝贝。他把担子放在路边，二青也马上停下来，再一看它的后边，还跟着一条小蛇。蛇人抚摸着二青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那小同伴是你推荐来的吧？”接着就拿出饲料来喂它，也喂那小蛇。小蛇虽然没离开，但畏缩在一边不敢来吃。二青就含着食物喂它，很像那主人推让着客人吃一样。蛇人再喂那小蛇，它才开始吃。吃完，小蛇就尾随二青钻进了竹箱里。

蛇人挑着蛇回去训练，教那小蛇盘旋弯曲，小蛇也很灵活听话，都做得符合规矩，和二青没有什么两样。蛇人很高兴，就给它起个名叫小青。驯蛇人靠着二青和小青四处卖弄耍蛇的技艺，赚了不少钱。

一般说来，驯蛇人所耍的蛇，只以二尺左右为标准，大了过于笨重，就要更换。因为二青特别驯服听话，虽然长大了，驯蛇人也没舍得把它丢弃。又过了二三年，二青已有三尺多长了，盘曲起来，把整个竹箱都占满了，于是驯蛇人决意放掉它。一天，他来到淄川县东山里，给二青喂了最好的食料，又嘱咐祝愿一番，就把二青放走了。二青离开，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围着竹箱蜿蜒地爬。耍蛇人挥手赶它走，说：“去吧，去吧。世上没有百年不散的筵席。你从此隐身在深山大谷中，将来一定能化为神龙。竹箱里怎么能住得长久呢？”二青这才离去。驯蛇人目送着它，没想到走了一会儿又回来了，赶它也不走，还用头碰那竹箱。小青在里面也“扑扑楞楞”骚动不安。驯蛇人心里明白了，说：“你是不是想要和小青道别呀？”就打开竹箱，小青立即爬出来，两条蛇交头吐舌，像是在互相说话，随后一起屈曲游动着离去。驯蛇人正担心小青一去不回，不一会儿，它竟然独自回来了，乖乖地钻进了竹箱里。原来它那是为二青送行呀。

从此，驯蛇人不管走到哪里，时时都在物色，想给小青找一个新同伴，却一直没能找到出色的，而小青也渐渐长大，不能再表演了。后来找到一条小蛇，也很驯服，但终究不如小青好。这时，小青已经长得有小孩的手臂那么粗了。

起初，二青在山里，打柴人经常见到它。又过了好几年，二青长到了好几尺长，碗口来粗，渐渐出来追逐行人，因此往来的行人们互相告诫，没人敢在二青出没的地方行走。一天，耍蛇人路过那里，突然窜出了一条大蛇，窜行如飞，呼呼带风，驯蛇人吓坏了，撒腿就跑。大蛇在后面追得更紧，他回头一看，已经快要追上自己了，但他看到大蛇头上红色的斑点非常鲜明，才明白就是二青，就放下担子高声大叫：“二青，二青！”那大蛇立刻停了下来，久久地昂着头，纵身扑过来盘绕在驯蛇人身上，就像当年表演时的样子。耍蛇人觉得二青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蛇身又大又重，缠绕在身上实在受不了。他倒在地上，大声呼喊，求它放开，二青才把身子松开了。又用头去碰那竹箱，耍蛇人明白它的意思，打开竹箱，放出了小青。两条蛇相见，交缠在一起，像扭股儿糖似的，过了好久才分开。

　　耍蛇人于是嘱咐小青说：“我早就想和你分别，如今你有伙伴了。”又对二青说：“小青本是你领来的，你可以再领它回去。另外，我再嘱咐你一句话：深山里并不缺少吃的，不要骚扰往来的行人，以免遭受上天的惩罚。”二青和小青都低下头，像是听从了耍蛇人的劝告。随后两条蛇忽地窜起身，大的在前，小的在后，飞快地爬去，所过之处，草木都“唰唰”地向两边分开。耍蛇人站着望了很久，直到两条蛇的身影看不见了才离去。

从此以后，行人经过那一带地方，就像从前一样平安无事，不知那两条蛇到什么地方去了。

提示与感言：

人们心目中丑陋而可怕的蛇，居然也通人气、懂友谊，居然也听人劝告。我们不可小看了那些小生命啊！

古人连一只小蚂蚁都不随便碾死，万物都有活着的道理。只要它不伤害人类，就应当善待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