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记—李来福

李来福

<p>  2020年最吓人的事大概就是发烧,偏偏我中招了,这还得从年初说起。</p><p> 一月下旬我去了北京,除了按惯例回乡过春节,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事,即给老妈过百岁生日。下飞机后就去餐厅订酒席,在京的姨和舅舅们都来祝寿,二十多人的聚餐不能太轻易。谁知当天出了差错,尽管我提前一天确定了菜单缴了定金,当天一早又去叮嘱,但餐厅还是搞差了,竟然误以为我的订单是已走完单的,结果我家的二十多道菜全部现备料。餐桌上转着半空的盘子,整顿饭我都在前台火急火燎地催。</p><p> 当晚我的嗓子就冒烟似地疼,知道是上火引起的没当回事,想着有万能的白开水就解决了。但坏事不以人意识为转移,除夕夜,我发起了烧,这极不合时宜,因为此时武汉已经封城,北京也严阵以待,新冠病毒把全国百姓最喜庆的节日变成了至暗时刻,这种时候作为个体最不应该出现的状况就是发烧,但是,我发烧了!一个发烧病人如果耳边充满了新冠肺炎可怕后果的宣传,就会情不自禁回忆自己过往的接触史,几天前乘机场大巴时的一幕立即在脑海里重现。那是夜晚,从首都机场开出的大巴上只八九个人,我找了一个双人空位倚窗坐下,不料一会儿上来一个小伙子,径直坐到我旁边,同时大声讲着电话,间或着咳嗽。我连忙戴上口罩,那时还没有防新冠病毒的概念,随身带口罩只是为御寒。再回想细节,那小伙子南方口音,仿佛就是湖北的,他那么无遮拦地讲电话、咳嗽,难免吐沫星子飞溅出来。越琢磨越觉得我这烧发得可疑。</p><p> 当务之急先退烧。翻遍了老妈的药箱,除了治高血压等心血管疾病的药,几乎没有用以消炎退烧的,老妈骄傲地说,我从来不感冒。她按正常逻辑吩咐我:上医院。我姐姐马上威胁道:现在发烧到医院就给你隔离!我被吓住,又挺了半日,体温却不争气,一柱升到38.5度。难道湖北小伙子真是病毒携带者?如是,我逃避检测害己不说还贻害一方乡邻,再说家里还有刚过了百岁生日的老妈呢。我决定去医院。</p><p> 社区医院离家很近,但走到医院门口我再次犹豫了,很可能我就是嗓子发炎,根本与新冠病毒不同源,没必要小题大做。但听说,只要是发烧病人就不由分说统统做核酸检测(那时对核酸检测还一知半解),而检测结果最快也要两天之后才能出来,我已买了后天飞大连的机票,一旦踏进医院的门我还能逃出来吗。进退两难啊,当时的情景是:寒风中一个发烧病人在医院门口徘徊,思考着要不要寻医问药的问题。最终,我凛然迈进了医院的门,即使是普通炎症也不能任由高烧不退,也该由医生断结果。</p><p> 非常时期医院里没一个患者,门口一张长条桌设为临时门岗,一个被防护服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守在那里。一把额温枪迎面抵住我的额头,随后体温被高声报出来:35度4。啊?居然比我平时正常体温还低。对方护目镜后面也射出诧异的目光,这体温容易让人误会是没事找事,我解释说我确实发烧,为了核实,对方递给我一个常规体温计。五分钟后我从腋下取出体温计递给“防护服”,她看了半天说隔着护目镜看不清,她把体温计递给药房的人看,药房的人说她没带眼镜也看不清,我从背包里掏出眼镜戴上终于看清了,是37.5度,可能刚才我在室外犹豫不决时被寒风吹降了温。“37度4”,我瞒报了0.1度,因为进门时听他们说超过37.4度就要上报隔离,我得把自己放在一刀切的安全数值之内。</p><p> “防护服”在登记本上记录了我报的数字。成功避免了被隔离,我为自己的机智暗喜,此时我可以无所顾忌地就医了。我对医生说打一针吧好得快。医生打量我一下,严肃地说,我不能给你打针,发烧病人我们无权处理,体温超过37.4度我们得上报。我想说我的体温没超,但心虚没敢说,只好退一步,我说那就开点消炎药和退烧药吧。谁知竟让医生很为难,他说,我不能随便给你开药,因为你发烧,上面有规定,请你理解。最后,医生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给我指了一条求生之路,去药房买药。他还负责任地告诉了我附近几个药房的地址。</p><p> 我欣然出了医院,甚至有点兴高采烈,太出乎意料了,想象中的严厉手段于我根本不适格,进去时还满怀将被扣押隔离的悲壮,出来时浑身是被释放的轻松。我到药房买了盒芬必得(药房也不卖消炎药),虽然回家后体温又升到38度,但吃了药很快退烧。</p><p> 之后我再没发过烧,只是至今还没想明白,社区医院拒绝治疗的理由为什么是因为发烧呢?不发烧的不用治,发高烧的上级治,发低烧的买药治……有点绕,猜想一下,可能上级有规定不能随便给发烧病人降温,以防新冠病人漏网,那么因其他疾病导致发烧的去哪儿医治呢?估计文件里没说。</p><p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20年8月7日写于做过核酸检测之后</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