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钢往事一——初入凌钢

老yuan

<h3> <font color="#b06fbb"> <b>今天,2020年8月16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难忘的日子。50年前的今天,我从农村走进工厂,由知青变成工人,实现了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10年前的今天,我年过花甲,退休离岗,结束了在凌钢整整40年的工作生涯,开始了我人生的第二阶段。可以说,816是我人生的起跑线,转折点。围绕这个难忘的日子,最近,我对一些往事粗略地做了点回忆和思考......</b></font></h3> <font color="#167efb">1958年大跃进时代留下的两座100立米小高炉。</font> <div style="text-align: left;"> <font color="#b06fbb">1970年8月16日,正是三伏天,艳阳高照,酷暑难耐。可是我的心比这酷暑更热,可以说是热血沸腾。 </font></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font color="#b06fbb"> 这是我永生难忘的一天。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把我和我的战友们(当时我们都是朝阳民兵独立团战士故称“战友”)从朝阳孙家湾修路工地拉往朝阳县革委会招待所。我们将在这里集合出发前往凌钢。在那天之前,我还是一个下乡知青,虽然一时当民兵,但知青的身份并没有改变。</font></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font color="#b06fbb"> 我是一个老三届知青。1968年10月从本溪下乡到朝阳县边杖子公社辛杖子大队。下乡之初接受的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教育,伟人要求我们在农村要老老实实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农村干一辈子革命 ,“扎根农村60年”。虽然我们都不甘心一辈子如此,但也无耐。“拔根”出去进城当工人,是做梦都没有梦到的事。</font></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font color="#b06fbb"> </font></div> <font color="#ed2308">知青岁月,上山下乡。</font> <font color="#167efb"> 1970年春天,国家为了战备需要要修锦朝三线公路(锦州-朝阳)。大队把我抽出来参加民兵独立团(实际上就是民工),前往孙家湾施工。并让我在一营七连当文书。当时参加独立团的知青不少。人们都觉得,死守在青年点,脸朝黄土背朝天,不会有什么作为,不如出来换个环境,也许会有点什么变化,“人挪活树挪死”嘛。在独立团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很潇洒。当文书工作轻松,不用跑工地干力气活。每天也不用像青年点那样自己做饭,而且吃得还不错。在独立团干活,生产队每天给记十分,每个月还有6元钱津贴。当时我想就这样混下去也挺好,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了。<br> 但突然有一天,乾坤倒转,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连指导员在早操会上,当众宣布命令:“苑成德、孙成俊等五位战士,今天不用出工了,你们马上到营部集合,统一到朝阳检查身体。国家抽调你们前往凌源钢铁厂参加三线建设。”当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掐了一把大腿,才知道这是真的不是梦。这真是好事从天而降。经过身体检查,政治审查等一些列“程序”,我们都合格了,可以成为一名钢铁工人。今天我们就要出发,前往凌钢报到。因此,今天——1970年8月16日,我将永远记住这个日子,这是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一天。</font> <font color="#39b54a">那天,在朝阳县革委会招待所会议室里,满屋坐的都是知青。这些知青,不仅有我们本溪的,还有大连、沈阳和朝阳当地的,也有少数农村青年。凌钢劳资科来接我们的一个姓郭的干部,面对我们一张张满怀期望的笑脸,似乎有点紧张。他简要的介绍了凌钢情况,我也没有太听清楚,好像是说“凌钢方圆十华里,下边有十个连”。不过最后一句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直到现在我还不忘。这句话简单质朴,他说:“两年前你们脱下学生装穿上了农民装,现在你们脱下农民装就要穿上工人装,你们这次的最大变化是什么呢?”他吭哧了老半天,才说出了一句:“就是——就是——要吃商品粮了。”大家听了哈哈大笑,话说得忒实在了。</font> <font color="#ff8a00"> 就在那天晚上,我们自己扛着行李,在朝阳火车站坐上了西去的火车。按照方向,我们其实是离家越来越远了,但这和两年前下乡时坐火车的心情大不一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大约后半夜一点左右,火车停在凌源东站。这是一个小站,火车只停两分钟。我们用最快的速度下了火车,车站黑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凌钢劳资科一个姓赵的工作人员前来接我们。我们自己扛着行李,跟着他走在一条土路上,眼前漆黑一片。大家都很纳闷,既然是座钢铁厂,怎么连一点亮光都没有?不过初来乍到,谁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走了20多分钟,我们来到莫胡店(也叫零点,后来才知道)一幢大房子。里面搭的板浦,并排三排。大家放下行李,灯光下互相看了看。有的是一个学校同学认识,我们本溪五中的人最多,还有是本溪高中的和其它学校的,都不认识。这幢房子一共住了70多人,好像个大车店。我们自己找地方,把行李放了下来。</font> <font color="#167efb"> </font><font color="#39b54a">这就是凌源东站。1970年8月16日,我们在这里下的火车。</font> <font color="#167efb">就在我们放下行李,准备躺下要睡觉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位军人。那时还是文革时期,凌钢实行军管,这是一位军代表,大家不感奇怪。他一进屋就高喊:“报告大家一个特大喜讯,经过几个月大会战,今天上午凌钢2号焦炉竣工投产了,顺利的推出了第一炉焦炭。这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万万岁!”我们这些知青也不知焦炉投产是怎么回事,但都是在文革过来的人,都熟悉这套仪式,所以也就都站起来跟着高呼“*****!”这呼喊与其说是庆祝焦炉投产,不如说是庆祝自己身份的转变。这呼喊声在这后半夜空中显得格外震天动地,使大家都很兴奋,以致军代表走了后都睡不着了,互相游戏起来。本溪高中有个周学斌给大家讲起“武二郎”,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当时我们谁都不知道,军代表宣布的“焦炉投产”,原来和我们大家关系密切。三天以后,我们中的很多人(包括我)就被分配到焦化车间工作。</font><br> <font color="#167efb">这就是我们头一天晚上住的大房子,这些年几经变化,它一直“岿然不动”。</font> <font color="#b06fbb"> </font> <font color="#39b54a"> </font><br> 莫胡店街道。 <font color="#167efb">莫胡店大街。</font> <font color="#b06fbb"> </font> <font color="#b06fbb"> 焦化出炉工在作业。刚入长我被分配这种工作。</font> <font color="#167efb"> 第二天天刚放亮,我们早早出门看看周围环境。原来我们是住在一条铁路边(锦承铁路),铁路西侧是一片高粱地;东侧是一片平房,看样子是凌钢职工的家属区。再往东是凌钢的学校和医院;北面远处影影绰绰有两座高炉,看来那就是厂区了。与我们住的这幢平房毗邻的是一家商店,大门女儿墙上赫然书写四个大字“凌河商店”,看来我们以后买东西很方便啊。大门对过有一间厕所,气味熏人。不过这对于我们这些广阔天地来的“农村人”倒也无所谓。门前马路都是土路,刚下过雨不久,没有多少粉尘。这里要多说一句,50年过去了,尽管周围所有的建筑物包括那家“凌河商店”都早已变成高楼大厦了,但我们进厂最初住的那幢平房依然“健在”。它也曾几经变迁,做过邮局、肉铺、饭店,现在成为一家个体户仓库,但就是没有动迁。还有那个“凌源东站”,也没有动迁,“巍然屹立”在那里,给我们留下一个“永久牌”的纪念。</font><br> <font color="#167efb">凌钢轧钢车间。</font> <font color="#167efb">早饭时,昨天晚上那位接站的赵某带我们去食堂。后来得知,他叫赵清泉,河北人,本溪钢校毕业的,也来凌钢不久,临时借调劳资科帮忙。因为他和本溪有点缘源,我们都称他为“老乡”。他带我们走了近一公里才到食堂。食堂在高炉旁,人称“一食堂”。里面很破旧,好像临时搭建的工棚。桌子和条凳都是板皮做的。工人们吃饭没有坐的,或者站着,或者在条凳上蹲着。</font> <font color="#167efb">早饭是一块大饼子,一碗小米粥,一小碟咸菜。饭菜虽然简单,价格也不贵,可问题却来了,原来这里吃饭是“要钱”的。拿钱吃饭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从青年点到独立团,我们知青吃饭从来“不掏钱“。现在突然要掏个人腰包吃饭,还真有点不习惯。问题还在于来凌钢之前几天,把原来兜里仅有的几个钱都用来招待前来送别的同学,也没有来得及回家一趟向父母索取。当时我兜里只剩两元钱,在这里每天吃饭需要五毛钱,四天以后怎么办?好在第三天每人发了15元生活费,解决了我的“囊中羞涩”问题。其实,那时何止是缺钱,其他方面也很狼狈。当时我身上穿了一件双肩带补丁的衣服(母亲补的),脚上穿了一双漏了一个大口子的农田鞋,兜里装着一本毛主席语录和两块钱。其打扮是地道的农民模样,甚至不及农民。不过大家都差不多,没有谁笑话谁。</font> <font color="#b06fbb">饭后赵清泉和迟国彩带我们去厂部见领导听报告(迟国彩是我的五中同学,文革时期红卫兵战友,当时是知青的头,现在已经不在了)。厂部在哪里?赵迟二人带领大家穿过铁路,钻进高粱地,在“青纱帐”里行走了20多分钟才到。</font><div><font color="#b06fbb"> 这是一座U字形平房建筑。据说过去是劳改分局施工队伍锦沈公司的办公场所,后来凌钢买下,作为自己的办公机关。后来我也曾在这里工作近一年。80年代以后这里变成凌钢西区幼儿园,2011年扒掉,建成了生产区。我们在厂部大会议室,见到了厂领导。原以为,一个钢铁厂的领导,总是不同于农村公社大队的领导,一定会着装整齐,有点派头,没想到出来的这位领导,完全是个农民打扮,不修边幅,说他是个大队书记,没人不信。这就是当时的厂革委会副主任何群。他是个老革命,文革前是建昌县委书记,十四级干部,文革中被打倒,后来“解放”的较早,1969年末调来凌钢工作。在厂领导班子中,除了军代表,他是地方干部中职务最高的,实际上的“一把手”。他讲话还是有点水平的,层次清晰,逻辑性也较强,没有照稿念。他介绍了凌钢的基本状况,比劳资科那位姓郭的讲话要深刻得多,内容也较丰富。他还讲了厂里一些阶级斗争“新动向”,要求大家积极参加“一打三反”运动。还针对我们新入厂青年工人,讲了如何向老工人学习问题。有一句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你们要尊重老工人,比你们早入厂一天,就是你们的师傅。”后来的实践证明,他这个话说得有点极端。这个何群,在凌钢一直干到上个世纪70年代中叶。为人比较耿直,工作比较敬业,阶级斗争抓得很紧,得罪人也比较多。1975年班子整顿时离开凌钢到朝阳工作,2008年去世。我曾经代表凌钢给他送别。这些都是后话了。</font></div> <font color="#b06fbb"> 当天下午赵清泉还带我们到厂内参观。厂内参观使我们心凉半截。当时的凌钢还是初创阶段,厂区内基本上是“半工半农”。高炉下,厂房边,一块块高粱地,长得很茂盛。厂区内没有一片油漆马路,土路上走的是马车,车老板的红缨鞭甩得啪啪直响。厂区没有围墙,没有大门,厂区和外界的分界线只是铁丝网。很多地方杂草丛生。除了炼钢车间和新投产的焦化车间在生产外,其它车间好像都没有生产,给人的感觉死气沉沉。本溪有个本钢,我们本溪知青大多是本钢子弟。虽然没有亲自在本钢干过,但耳闻目染对钢铁厂也有点了解。这里和本钢的反差也太大了。我们大家都很纳闷,一个钢铁厂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今后我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吗?当时很多人都疑虑重重,有心计的人产生了抓紧调离的念头。</font> 粗轧机 <font color="#167efb"> 不过,听了何群报告和后来一些领导的介绍,大家逐渐对凌钢有了一些更深入的了解。凌钢的前身是凌源新生钢铁厂。始建于1958大跃进时期。在大办钢铁的高潮中,上万名犯人在这里建起两座100立米小高炉和三座小焦炉。那时据说搞得也很红火。1961年在国民经济调整中,高炉熄火,工厂下马,只剩下几十个人组成的留守处看家。</font> <font color="#ed2308"> 1964年以后,毛主席提出“建设三线”“要准备打仗”的伟大号召。从1965年开始,在建设大三线的同时,各省还开展了“小三线”建设。辽宁建设“小三线”,选中了凌钢。凌钢建设主要是利用原“新生钢铁厂”基础。第一期工程设计能力为“十、七、五”,即年产十万吨铁、七万吨钢、五万吨钢材。产品服务方向“战时为军工,平时为农业”。1966年5月16日,凌钢筹建处成立。这一天正是“文革”的开始,所以后来人们形容凌钢“生不逢时”,“诞生于动乱之际”。当时凌钢有烧结、焦化、炼铁、炼钢、轧钢、锻钢和辅助车间等十个车间。由于正是军管时期,工厂也实行部队建制,车间称为“连“,十个车间就是十个“连”,车间下属工段称“排“。国家对凌钢很重视,把它从劳改企业划转朝阳地委和省冶金厅双重管理,是一家地方国营企业。现有职工近3000人。<br> 凌钢现在属于创业时期,一切都是刚刚起步,未来还是大有希望的。了解了这些,使我们对凌钢增强了信心。尤其是我们知青,是第一批从农村走进工厂的青年工人。由农民户口变成了城市户口,由挣工分变成了挣工资,由“泥饭碗”变成了“铁饭碗”,实现了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俗话说“知足者常乐”,我们都感到很知足。</font><div><font color="#ed2308"><br></font></div><div><font color="#ed2308"> (待续)</font></div><div><font color="#ff8a00"><br></font><br></div> 2008年10月,纪念知青上山下乡40周年,在凌源的本溪知青合影。其中有三人不在凌钢工作。有四人已去世。 照片提供:柳祖林 周凤祥 <div> </div> <h3> <br><br> <br> </h3> <br><br><br><br><br><br> <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