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笛之夜——记“洞见”马迪先生的“笛艺人生”

可可

作者：尉迟英子

　伏天里，难耐的暑湿让人很期待一场透雨。也许人的心念足够强大，就能感召上天将多云转为阴又转为雨。 

   就在时雨簌簌的黄昏里，如约而至的听友们齐聚淳风文化窑洞艺术村，正待恭享一期名家竹笛演奏专场。

   长安“洞见”第十三期，竹笛演奏家马迪先生主讲。这于演奏者与听者来说当都是不寻常的机缘。曾经只在高阔的演奏厅里表演的名家微服现艺于这原畔村野，确乎不寻常；而一众非笛圈非专业音乐人的听友能在这乡野僻巷里聆听竹笛名家的演奏，确乎也是一种尊享。

  “洞见”策划人明心先生说，这里向南望是终南山，往北去是西安城，此地可谓是半山半城。今天大家能来这里听马迪老师的竹笛演奏，也算是半仙半隐了。

    这一说不由让人有些陶陶然。只恐乐盲一个，怕不能完全领会笛乐的妙境罢。

   马迪先生似乎洞悉到在座的不言之隐，一开讲便为大家做了开解：音乐是抽象的艺术，不必求听得懂，只要能触动你的内心，引发出你的忧悲喜乐真情感受即可。

   这一说立时让人心神安然了。此刻，无论专业音乐人还是非专业的听者，既来之则安之，每个人只需打开自心，找到自性，乐享足矣。

   马迪先生说他近年喜欢即兴演奏。先生的高徒万强说，说到即兴演奏，就像写文章中的散文吧。“洞见”策划人初玄言可以说像随笔。万强不禁叫好，说这个贴切，众人也欣然。

   马迪先生接着说，即兴演奏根据场景随心演奏，没有谱子，心到即意到。所以，大家静心听，他演奏也会更用心，这样大家自会感受更多，他也会更享受演奏的过程，也可以说享受生命的过程。

　如明心先生言，我们只能享受当下，那么就享受此时此刻罢。

    笛音响起，乐音在木制的梁壁间萦绕，悠然回环。如一支小夜曲轻轻诉，诉说几句体己语；如一缕微风轻轻送，送来几许清凉意。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聆听名家竹笛，感受笛乐的美妙。不时随着乐音神游天外，忘忧忘情，实觉不虚此行也。

    笛音落，掌声起。继而，马迪先生说他近年作有一首《西望长安》。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悠悠的曲调，起伏婉转，似有诉不尽的思乡情。

   先生提到一曲《残唐遗梦》。说曾在日本与一位当地演奏家同台演出一个月，听其吹奏了一首曲子，说是唐朝之乐。回国后先生整理再创作，联想到大明宫遗址，为之命名《残唐遗梦》。初始细弱的悲音起，让人想到一片残垣废墟，渐次增强，旋律开始明快激昂，仿若梦回唐朝，重现了盛唐恢宏之象。

    先前也听过笛子独奏的，但与众不同的是马迪先生的吹奏中加入了一些突兀的气声，如泉流遇危石，忽起忽落，激起浪花朵朵。

    有听者就此提问请教。马迪先生答，他也不知叫什么名，有人说叫煞气，如同噪音一样；可见噪音不见得一无是处，百无一用，要看用在什么地方，只要用到恰到好处便好。如同当下穿衣，不希求过于光滑面料，而更偏爱棉麻质地，讲求一个质感，笛音同理。

　　先生让关了灯，闭了眼，只用耳听，用心感。

   一片漆黑中，众人凝神屏息，蓦地，水流声哗然而起。接着，啾啾的鸟鸣声也此呼彼应，连同忽然急如鼓点的刷刷的雨声也来凑趣。所有的混响就位，笛声开始隐隐切入，混合着人的喉音，似奏，似鸣，似吟，似诵。

   也许是因洗耳闭目恭听，可以细析每一种声音的高低强弱。在这样的况境中，水流声、鸟鸣声、风声雨声都是笛音的陪衬。而笛音宛若精灵，从每一种声音中扶摇而起，穿行攀援，辗转跳跃，脱颖而出。

   竹笛，这来自自然界的道器，因遇合了懂它的人，而发出了真正自然的声音。

    真没想到，竹笛可以这么吹，竹笛的声音可以这么丰盈，一枝竹管可以令人这么震撼。

　　先生又吹了曲《大漠》，鲜明的西域风情，是为重走丝绸之路而作。先生说一个好的演奏者就像好演员可以饰演多种角色一样，当能演绎多种曲风。

    再来一曲《塞上风情》，小作品，大乾坤；惊天地，泣鬼神。

   多种曲风，确能觉出笛子表现能量的丰富。而每一种曲风也深受地理环境的影响，都带着地域特色的烙印。

   马迪先生奏响《秦川抒怀》，笛音高亢开阔，有秦腔曲调风格，混合着此时此刻的疾风骤雨声，混响的旋律更透射出一种铿锵淳厚的秦风秦韵，秦地风情。

   先生说这支曲子是他24岁时，受父亲的鼓励而完成的处女作。至今仍作为竹笛十级经典考级曲之一，很多学生吹奏此曲参赛都获得过金奖，先生戏称此曲为获奖专业户。该曲与先生另一首原创曲《塞上风情》同被《华乐大典》收藏，预示两首曲子都被奉为国家乐曲库经典曲目。

   堪可一提的是，《塞上风情》几年前在陕西省新作品评比中获得了7名一等奖中的排名第一。作为非作曲专业的马迪先生，在众多专业作曲参赛者同场竞技的演奏中获得头奖还是让他大受鼓舞的。

   先生感觉原创曲目自己演奏起来更得心应手，更能表现出曲子蕴含的意蕴和情感。多年来，他自己登台演奏的基本都是自己的原创曲目。

   万强说，这次是先生第一次在塬上，向非笛圈的听友们演奏。先生就像武林高手一般，一样的笛子，先生就能吹出他自己独特的风格来。

   不禁庆幸，今天有这样的机缘，得以听到很多人一辈子都听不到的令人震撼的笛声。

   马迪先生却感慨大家冒雨前来的热诚，说就像备了一桌酒席，没有人来吃主人该多么失望。

  先生的旷达令人欣然领受了这美意。

　　夜雨暂歇，清越的竹笛之音还在飘荡，飘荡在这雨后的夜空里，飘落在这花木廊亭间，如星子般，启亮了窑洞艺术村，启亮了这个“洞见”之夜。

（作者：尉迟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