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知青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未,那个特殊的年代赋予我们这代人的代名词。我们虽是初中毕业,但没有读完真正的初中,只在学校里上了一年的课,就停课二年闹革命。该三年初中毕业的时候就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接育。那是一场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所有在校的初高中学生,都无条件的服从组织安排,到农村去插队落户,接受再教育。</p><p class="ql-block"> 1968年10月16日我们本溪二中在校六届毕业生的部份同学,在众多亲人和同学们的相送下,乘坐专列火车出发经绥中,再转乘汽车,翻山越岭去辽宁省最边远的建昌县白头岭上的六个公社,我被分配到其中的要路沟公社吴坤杖子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p> <h5>【我们每一个离家的孩子,就有十几位亲人去送别,我的爷爷,爸爸妈妈,叔叔姑姑,弟弟妹妹等九个人,步行近10里路到火车站送我,站台上的场景就是这个样。】</h5> 火车开动了,车箱内开始哭声一片,过一会就有人指挥唱歌,我们是一群小孩子,过一会就忘了离开亲人的难过心情,听党和毛主席的话,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火热精神就占据了上风,车箱里充满了激情和未知。<div> 那时已是深秋,我们坐了一夜的火车,凌晨五点到达绥中火车站,然后坐上敞篷解放牌汽车,后面挂着一个行李托车,翻山越岭向建昌县进发。一路上风沙滚滚,光秃秃的山上没有树木,只见到了矮棵的山枣和棘藜。因为山路十分陡峭,车在岭上行,路在岭上绕,车下就是万丈深渊。我有时都不敢睁眼睛向外看,缩着脑袋靠着车箱呆坐着。经过近六个多小时的颠簸,到了要路沟公社,生产队又用马车来接我们,下午三点多钟到了我们吴坤杖子大队西队。我们小队按排了五名知青,二名男生,三名女生。</div><div> 下了车我们像土人一样,满身灰土。我们三个女孩被安排到一个老乡家,她爱人在外地工作,她有五个孩子,那年她才29岁,我们称呼她二婶。二名男同学住在一个鳏夫带着一个儿子的家里。我们五名同学为一个青年点,在我们女同学住的老乡家开火做饭。第一顿饭是社员给我们做的小米干饭,白菜炖豆腐还加了粉条,这是那个地方最好的饭菜了,过年过节时才能吃到。我含着眼泪吃完了饭,不是因为饭不好吃,而是离开家一天一夜,到了这样一个贫穷又陌生的地方,她们说话的语调和我们都不一样,真是人生地不熟,不知以后的生活咋样,心里不是滋味。<br></div> <h5>【1968年上半年,第二大队乌兰牧骑宣传队到部队慰问演出。】</h5> <h5>【一九六八年下乡前,二大队文艺宣传队到部队演出的一张照片】</h5> 第二天开始,我们三名女同学轮流做饭,男同学挑水。我在家时从没做过饭,农村的柴灶我更是没看见过,烧火做饭都不会。第一次做饭时,我把锅灶底下填满了柴禾也烧不着,冒着黑烟,呛得我满眼是泪。房东二婶告诉我,烧柴不能添太满,柴要空心,人要实心。我记住了她的话,她不但是教我烧柴,也教我做人。她是一个快乐而热心的人,什么事都耐心地告诉我。我和他学会了烧火做饭缝被子,我帮她给孩子做棉衣服,织毛衣,做鞋等。我粗针大线,还从没做到,但她好坏都不嫌弃,因为她孩子多,忙不过来,我帮了她,自己也练手了。后来我还在从省里下放的五七战士高姨家学会了使用缝纫机,这些都使我受益一生,现在我的针线活在女同志中也算是高手了,孩子小时,衣服都是我自己做,西装、风衣、裙子我都能按照服装裁剪书的样子自裁自做,还为朋友们做了不少呢,样式都很时尚,这都受益于当年在农村的锻炼啊。 <h5>【一九六八年下乡前的留影,就是这一年,我不满16岁,去了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h5> 到农村后的第二天就开始下地干活了,正是晚秋时节,在割倒了的苞米地上掰苞米,这在农村是比较轻松的活,可我们没干过,手上照样是磨起了泡。在苞米地里望着对面的山,想像着是家乡的平顶山,翻过大山就是家。可这是想像啊,家离这上千里,一天的时间都回不去,眼泪不时的淌下来。11月份初冬时节和男社员一起倒粪,因为那里的女社员冬天不干活,我们三个女同学就和男社员一起干活。这活也不是很累,就是把渗了粪便的土咔嗒打碎,然后再铲到另一边。可我没有劲,也不会用铁锨,累得满身满脸都是汗,帽子一摘,脑袋像蒸锅一样呼呼冒气。社员看我个子不高,瘦瘦的,还不满16周岁,稚嫩的小脸还是个孩子,也很心疼我。到了评工分的时候,给我和最能干的女同学金艳萍评了一样的8.5分,而另一个女同学的工分就比我俩少0.1分。虽然只有这么一点点的差距,但这体现了贫下中农对我的认可和褒奖,我也很开心和满足。<br data-filtered="filtered"> 那个地方干旱少雨,十年九旱,入冬后大队组织青壮年修小水坝,各个小队的青年都集中一起修水坝。我们三个小队的知识青年都来到了工地,我和全大队的同学们在一起干活,又有了在学校下厂劳动的感觉,心情也高兴很多。同学们知道我在家的时候,没干过活,身体又瘦小,都尽量帮助我。打夯的时候,四个人抬一个夯,男同学尽力的多用力,让我省点力。我和同学们在一起劳动,心里开心多了。<div> 有一天,我在坝上打夯时,一不小心从坝上滚到了坝底,幸亏坝不高,又是冬天,穿的棉衣,让我滚到坝底竟然身体上哪也没捽坏,让大家虚惊了一场,真是上天保佑。<br data-filtered="filtered"></div> <h5>【一九六八年下乡前,红卫兵二大队乌兰牧骑宣传队合影。】</h5> 春节到了,上级要求我们知识青年和贫下中农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不让回家。春节前二个多月时,我们青年点买了一头猪,买的时候八十多斤,春节前宰杀的时候也就100来斤,我们不会喂,没长多少。但那年春节还是过了和在家不一样的节日,包了粘豆包,做了豆腐,还宰了猪,年味可足了。我们参加了生产队组织的秧歌队,那里的秧歌内容可丰富了,踩着高翘,穿上挺特别的衣服,由其那个领队的,称呼为“老达”,他能说会唱,挨家挨户的去拜年,到谁家唱谁家的喜歌,那家人会高兴的拿出瓜子,糖啊啥的让大家吃,可热闹了。可过了年我们还是想家,正月十二我们在也待不住了,就都请假要回家。队里准了假,我们买了那里城里还不好买的猪肉,驴肉,还有大公鸡,带上没吃完的粘豆包,欢欢喜喜的回家啦。<br data-filtered="filtered"> 虽然我们才离开家不到半年,但我长胖了,圆圆的脸像气吹的一样,姥姥还以为是肿了呢。看到我没有瘦,爸爸妈妈也放心了一些。那时候物资匮乏,我带回来那么多好吃的,弟弟妹妹也都可高兴了。 <h5>【这是回城三十年后,我们第一次回青年点,我们同学和房东二叔二婶的合影。从这张照片可以看出那地方的贫穷。】</h5> 春节过后在家只待了不到一个月,三月上旬我又回到了青年点,那时就想好好接受再接育,表现好点,让贫下中农给我们好评。在农村那几年,只有过年时我才回家,平时从来没有回过家,其实谁也没有这样要求我们,但我就是自己严格要求,有挺多男同学都挺不过,半年回家一次。<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回青年点后的第二天晚上,生产队召开社员大会,队部里点上当时最亮的煤油灯,中心议题是选举一名“赤脚医生”到要路沟公社地区医院学习。社员们提了几个人选,有一个挺有威信的社员提名让我去,说我聪明好学,人又热心,当赤脚医生准行。他一提议大家都说行,社员们举手通过了,我真的是没想到。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天空黑暗,可对我却是最明亮的夜晚了,改变了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方式,可以不下地干农活了,过了二天我就去医院学习了。 这次学习不同以往的卫生员培训学习,只学点针灸和中草药知识。我们这次是培训赤脚医生,由省里来的医生给我们讲人体解剖、内科、中医科、还有外科等,学习的内容比较多,实习的时候我们还到手术室帮忙当过护士。学习赤脚医生我也是是克服了心里的恐惧,和不懈的努力才学成的。小时候我看别人打针或针灸都害怕,第一次学针炙的时候,老中医郞先生在我手上扎合谷穴,扎完针后,我手里的汗淌到了桌子上湿了一个圆。后来我不断的在自己身上扎针练习,克服了恐惧,我才敢给别人针炙的。说起来我真笨,一点都不灵,我练习打针时,就那个快速插入皮肤的动作,也是在被子上练了不知多少次,才练会了那个手法。静脉注射、听诊、量血压、小伤口缝合等许多医疗技术我都努力学习。经过刻苦的学习,我没让社员们失望,学习回来后,就到大队卫生所当了赤脚医生。大队卫生所还有一个祖传的老中医先生,已经上了年纪,他坐堂看病,我做相当于护士的工作,是他的帮手。<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我没有辜负贫下中农的期望,谁家有病人来不了卫生所,我就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到家里去给打针送药,社员们都喊我李大夫。真让我不好意思,因为我懂得知识太少了,但我肯学习,肯钻研,也治好过一些杂症。因为那里缺医少药,社员们很少出去看病,给他们看病只要对症,用一点药就会好。记得有一个老大娘嘴唇干裂多少年,她总上紫药水,又难看又疼痛,我给她打了二针核黄素就好了。她可感激我了,总夸赞我。我和那位中医先生学习中医,抓药针灸我都能做,西医的听诊器,血压计等常用器械和静脉注射等我都会。我用民间验方和针灸等技术治疗麦粒肿、脱肛还有绝活呢。后来我还利用春节放假的时候和我爸爸学习中草药制剂,我做的“元胡注射液”、“白屈菜注射液”还是挺有疗效的。那个地方胃脘痛的人很多,吃阿托品口干舌燥,而这两种药没有这个副作用。但它的疗效也没有更科学的验证,今天看天,一定认为是假药。因为把中草药变成针剂注射,那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可那个时代缺医少药,又是一个混乱的年代,中药制剂打针没人管。医院里不让医生看病,让我们赤脚医生当值班大夫。但我对医生的责任是很认真的,因为爸爸经常给我讲一些医疗事故让我注意。我制剂中草药时,从要路沟地区医院取回蒸馏水,10斤的蒸馏水瓶自己抱回来,能遇上队里的马车借个方便,就是这样我也不叫苦。从本溪带过去的安瓶我认真冲洗,爸爸给我做了一套密封瓶口的酒精汽油喷灯,这些设备虽然简陋,但我制作出来的针剂,用安瓶封装,还是挺像样的。我严格按照爸爸教我的操作流程做,蒸锅消毒,没有发生一起感染事件。今天想起来,在那样一个恶劣的环境中,我一个没经过严格训练的赤脚医生,用中草药制针剂,用于肌肉注射真是太不严肃了。但我的精神是可贵的,贫下中农是认可的,我制剂的药物也很受欢迎。后来我也觉得不太规范,因为消毒也是用普通的蒸锅,我也怕有不良反应。后来我把从本溪带回去的一包装箱安瓶用完后,就没有再做那种制剂。 <h5>【我们和二婶及民兵连长李文清的合影】</h5> 我在那里当了近四年的赤脚医生,和那里的贫下中农有很深的感情,他们对我也是爱护有加。谁家做豆腐等有啥好吃的,也都想着我,把我当成她们的孩子。我们那里很贫穷,天干地旱,山上树很少,没有柴烧,有一片松树林,树龄很短,树下一点草和树叶都没有,都被小孩子用草耙搂回家烧火了,地里的高梁和苞米根子都是柴火。遇到丰收年,社员们劳作一年,也只能领回口粮,没有余钱。遇到灾年的时候,打出来的粮食口粮都不够吃,社员家平时没有吃干饭的,都是煮只去一层皮的高梁渣粥,他们把吃饭就叫喝粥,红薯就是干粮。社员的工分分值很低,一天10个工分不到四毛钱,有一年大旱,水井都干了,早上起来站排打水,每家只能打很少一点水。地里的粮食,收成很少,社员的口粮不够分,10个工分的分值8分钱,一个男社员的工分养不了一家老小。我们知青的口粮是国家定的标准,每年600斤毛粮,男同学自己的口粮钱免强能挣回来。可我享受大队干部的全年工分待遇,每年3700分,就是冬天回家休假时也不扣我的工分,所以我能挣回自己的口粮,还能有些余钱。我在那里享受的待遇也算挺高的,贫下中农看重我。我也曾经有过要坚定在那里做赤脚医生工作的想法,真的想扎根农村干革命了。<div> 1971年建昌县卫生局选定我们大队搞“九、二O”治疗哮喘病的试验观察。这是上级医疗部门的一个科研项目,我配合做基本的投药和观察记录工作。每天按时投药,对每一个试验者都有详细的观察纪录,上级医院领导非常满意。<br data-filtered="filtered"></div> 一九七一年底,普通大学开始试招工农兵学员,给我们公社分配了一个男的知识青年名额,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激动,觉得我们有上学的机会了。但县里给我们公社分配了一个男同学的名额,我是去不了的。我上学的心情迫切,但也不敢和别人说,怕同学们笑话我,人家高中的同学都没敢想上大学,我一个初中一年级的学生想上大学,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觉。可我还是不甘心,就悄悄的跟从省里下放到我们大队的“五、七战士”高姨说了。我说想给县里的安置办写封信,表达我要上大学的想法,不知行不行。高姨听了支持我的想法,我有了胆量,立刻写了信,第二天就寄到了县里。县安置办的领导真的给我回信了,鼓励我坚持在农村好好干,等待机会。这让我激动万分,随后不到半个月,机会真的来了,招生工作又有了补充名额,县安置办把这个机会给了我,我见到了大学招生的老师,进行了面试和体检,但由于公社个别领导的误会和不负责任,没有给我及时履行手续,使我错失了这次上大学的机会。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搅乱了我对各级领导一惯信任的态度,也让我对坚持农村干革命的信念有了一点动摇。 <h5>【一九七二年五月中旬,我回本溪学习前,在要路沟公社门前的一张合影,前面的小孩是高姨的女儿。左起是我,左二金艳萍,左三赵思全,右一是当地公社的青年,都不知她叫啥名了。这也是在农村时的唯一 一张照片,高姨保存下来的,及其宝贵。】</h5> 1972年5月17号,建昌县卫生局,又派我和县医院的二名大夫,还有我们要路沟地区医院的一名大夫,到本溪县学习治疗地方性甲状腺肿病,也是为了下一步在我们大队开展治疗试点工作。学习结束时,我妈妈请那三位大夫到我家吃饭,与他们聊了我在建昌县以后会有怎样的发展等。其中有二名大夫是城市里去的大学毕业生,非常直率,对那个地方认像不好。加之上年底县安置办保送我上大学没有成功的事情,他们认为我是被愚弄了。因为后来又有学医的名额时,也没让我去,而是让县医院领导的孩子去了。这使我妈妈更感觉到,我在那里举目无亲很不放心。再加上听说本溪市又要招工,非要我调回本溪郊区准备招工回城。我本不愿意转回来,但在妈妈的压力下,在不相信建昌县安置办会再让我上大学的失望情绪下,我在学习返回建昌县的时候,还没有回到公社,就在县城直接办理了知识青年的转点手续。回本溪学习后一天工作也没干,就转了点,离开了那里,我很羞愧,辜负了县医院领导的信任。办手续时,安置办的同志觉得半年前没有让我上大学,也挺惋惜的,并很真诚的告诉我他们那里也要招工了,但不知哪来招工,为了能稳妥的回到家乡,还是给我办了转点手续,从建昌县转到了本溪市立新区石桥子公社响山子大队。 <h5>【这里的前身就是我们当年大队的卫生所】</h5> 这次转点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件事,离开青年点时,我大哭了一场,从没有那么悲伤过。我下乡四年,做出一些成绩,和那里的贫下中农结下了很深的感情,也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和认可。我离开组织,离开我为之奋斗过的地方,自己转到一个新地方,感觉像战场上的逃兵一样,非常羞愧。新地方谁也不了解我,而且也不会再让我做赤脚医生了,农活我又不会干,想想真是痛苦极了。更让我接受不了的是,当我转回本溪二个多月的时候,建昌县所有知识青年都被分配到本钢和北台二个钢铁厂工作。而我还在农村干活,那种悔痛,耻辱真是让我无法接受。我只要从石桥子青年点回到本溪市内,看到那些新工人穿着工作服上下班,不管在那,我都会泪水不止,后悔和怨恨整天缠绕着我。我后悔自己立场不坚定,埋怨妈妈让我转点。还有让我更难过的是,我转到的那个青年点,有几个本溪六中带头下乡的好学生,她们不但会处理各种社会关系,更是吃苦耐劳,农活干的都很好。而且年龄也只比我小一二岁。她们表面上对我还可以,但不相信我是1968届的知青,又是走后门来的,对我或多或少有些看不起。况且我又不会干农活,遇到包工的活谁也不愿意和我搭伙,就连吃饭我也是抢不上。因为那是一个大青年点,二十几个人,和我原来的青年点大不一样,真是太无奈了,我经常是偷偷的躲在一边哭。后来我给建昌县安置办写了一封信,请他们给我写一份材料,证明我的身份。建昌县安置办非常负责的给我写了一份鉴定,把我在建昌县做赤脚医生的工作业绩都做了肯定,这样那些知青才相信了我,也对我好了起来,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 <h5>【进工厂时的新工人登记照】</h5> 过了将近半年,1972年12月份,本溪钢铁公司招工了,在我一个远亲姨夫的帮助下,加之青年点同学的投票支持,我才得以回城到本钢石灰石矿当了新工人。 <h5>【离开青年点三十年后,我们点的四名同学回青年点的路上遇到了漫天大雪。】</h5> 知青岁月刻骨铭心,让我永生难忘。我也常怀念那个地方,我离开建昌县后,不远千里三次回去探望。<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我第一次重回青年点是在下乡30年后的1998年,那年我46岁,在工作岗位上也正是风华正茂。我们满腔热血,十分想见一见那里的父老乡亲,和那里的山山水水,想知道30年后那里有什么样的变化。当时宫安东同学到凌原钢铁厂公出学习,我们一个青年点的杨玉坤、金艳萍和我搭车同行。我们像阔别多年的游子回家一样,寒冬腊月冒着风雪,急切的回到了我们建昌县要路沟公社吴坤杖子大队西队。建昌县那个地方很少有大雪,可我们回去那次,是漫天大雪,有半尺厚。感觉好像苍天都被我们感动了,为我们当年的艰苦努力和此行的真诚而哭泣。<br data-filtered="filtered"> 那年我们见到了当时的大队书记李润满,我的房东二婶李淑芹,还有民兵连长李文清等。在二婶家的火坑上吃着农家饭菜,喜气洋洋回顾当年的知青生活。 <h5>【第一次回青年点,在二婶家欢聚。】</h5> <h5>【第一次回青年点时,我们和二婶家人的合影,前面的小男孩是二婶的孙子,那年他也十六岁。】</h5> 我们下乡那年二婶才29岁,就有五个孩子,二叔在包头工作,她还要照顾有残疾的大伯哥。她乐观向上,善良而勤劳,虽然只比我大13岁,但生活的艰难使她与实际年龄略显老了一些。1998年我们回去时,她那年59岁,可孙子已经16岁了。看着二婶的孙子和我下乡时的年龄一样大,长得白白净净满脸稚气,我真喜欢他,但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心酸。想当年我就是这个样子,又是城里的孩子,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小山村,从没干过任何农活,也不会做饭洗衣服。到这么艰苦贫穷的地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可怜自己,也体谅到了当年父母不放心我的难过心情,心酸的泪水夺眶而出。但我感激那个地方,感激那里的父老乡亲,在那里我开始了人生旅途,接受了最艰苦的磨砺和考验。那年我才16岁,1.52米的身高,体重80多斤,我在那里学会了洗衣做饭和针线活,有了独立生活的基本能力。在那里的锻炼,让我回城时又长高了10公分。 2006年我和张国俊、张吉顺、华玉梅三名同学又第二次回到了青年点,当年熟悉的老乡有的已经不在了,有好多我们想见的人都没见到。甚至我们当年的小伙伴也走了不少,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半个世纪过去了,我们从青年变成了老年,已经没有了1998年第一次回去时的热情和喜悦了。 <h5>【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二婶镶在她家的镜框里。】</h5> <h5>【一九九五年我们三口之家,就是这张照片被二婶镶在她家的镜框里】</h5> 2013年11月份我和张吉顺夫妇,华玉梅同学第三次回到了青年点,主要是看望张颖同学,她留在那里和农民结婚了,生活拮据,我们还是惦记她。晚饭后她带我去看我的房东二婶,农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那天又是农历初一,没有月亮,路旁房屋里昏暗的灯光,被院外的围墙挡住,眼前漆黑一片。我们借着手电的光亮向住在村西头的二婶家走去,如果不是张颖陪我去,我是找不到二婶家的。二婶虽然已经七十五岁了,但已然是那么开朗乐观,二叔不在了,他的五个孩子,还有孙子也有在城里工作和居住的,她有时去孩子家小住些日子。平时就自己在她的老屋里单独生活,有些重活由他在村里的儿子和孙女帮助。二婶见了我非常高兴,问这问那,她家的镜框里仍然镶着我们三口之家15年前的全家照,虽然镜框的玻璃沾满了灰尘,可我在二婶的心里还有位置。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用像机给二婶又拍了一张照片,我和二婶也合照了一张,朴实善良的二婶我永远不会忘记她。 <h5>【我的二婶,这是离开那45年后,第三次回去时的照片。】</h5> 第二天清晨大雾,浓见度不足十米,二婶捧着一塑料袋红薯去了张影家找我,她已经不种地了,自己没有红薯,可她知道我爱吃红薯,不知是从谁家弄来的,非要给我送来,让我们都很吃惊。实惠的二婶,真让我不知说啥才好,只能祝福她老人家健康长寿,快乐幸福的享受人生。<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张颖同学更是让我们感动,我们三人当晚聊天到午夜,可她凌晨二点钟就起来了,非要让住在水泉沟的张吉顺夫妇来她家吃早饭,我们原本已答应去水泉沟王桐大哥家吃饭,因为他的儿媳是李润满的女儿,和我很要好。她忙了一个多小时看时间太早,又上炕躺了一会,五点半就开始打电话约请王桐一家和张吉顺夫妇来吃饺子。盛情难却,张吉顺夫妇来了,别人没来,大清早她做了八个菜,真是实心实意。 <h5>【第三次回去时,我和二婶亲切合影。】</h5> <h5>【第三次回青年点,早上遇大雾,二婶在这样的天气里,从西队给我送来红薯。】</h5> 吃过早饭,天又下起了小雨,我们到村里找到东队青年点原来的房子,那房子已经卖给了一家农户居住,没有修整更显破落。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当年的大队民兵队长陈起,我们彼此都不认识了,但都能记住名字,他和张吉顺还很熟悉,问他认识我吗,他说不认识,但我们告诉他我是当年的赤脚医生时,他马上就说出了我的名字,而且非常的热情,非让我们到他家坐坐不可,盛情难却到他家小坐了一会,聊了一些村里的情况,因为他是当年比较年轻的大队干部,也已经七十多岁了,那些熟悉的人大部分都不在了。 <h5>【当年的大队民兵队长陈启,这年他也七十多岁了。】</h5> 我们约了在闫子杖子大队下乡的同学佟喜宽一起去龙潭大峡谷游玩。就急忙告别了陈起,他和老伴送我们到门口,还热情地给张吉顺爱人挖了地瓜花根。<br data-filtered="filtered"> 这个龙潭大峡谷在我们要路沟乡张台子村和老达杖子乡接壤的地方,从这两个地方都可以到达这个景点,我们下乡的时候不知那里还有这样一个优美的自然风景。我们开车出发时,天还在下着雨。但我们到了张台子这边的景点后,雨停了,太阳出来了,道路稍有泥泞,但雨过天晴后的景色十分美丽。真不知在那山沟里竟有如此奇特的美景,那个龙潭大峡谷山石峭立,湖水碧绿,有如桂林山水一般,美不胜收。因为那里地处偏僻,平时游人不多,也只有在农历四月十八的佛家节日时,那里的百姓才会去游玩祭拜。现在景点开发了,外地来了一些游人。我们走的不是正门,而是从龙潭大峡谷的源头进去的,最先看到了龙潭,但没有深入大峡谷之中,因为张颖和华玉梅都有些身体不适,不能前行,只好遗憾而回。那个龙潭大峡谷真是值得一去,现在刚刚开发,已成了著名的旅游景点,但好多游人还不太知道,相信那里的美景会给他们带去丰厚的回馈。 <h5>【第三次回建昌县,同学们去游玩了龙潭大峡谷。】</h5> 中午又回到张颖家吃饭,吃过饭华玉梅更感身体不适,而张颖还强撑着要包饺子,我只好承担起合面剁馅切肉的工作。准备停当后想过一会就包饺子,突然张颖家来了二个妇女,我们以为是看病的呢。原来她听说张颖家来客人了,是当年的知青就过来看我们,那个热情啊,拉住我们的手不放,当年的一些小故事她还记得,高兴的讲给我们听。可我们真是记的不太清了,因为她不是我们小队的,我对她不认识。我是大队的赤脚医生,为全大队的人服务,她对我有些了解,也是记住了我的名字。因为不熟悉,也因为年代久远加之所聊话题已不感兴趣,所以没有更深刻的感觉,我用像机拍下了她那张热情和沧桑的脸。 <h5>【华玉梅和张颖同当地的社员姐妹亲切交谈】</h5> 回程途经建昌县城,我看到建昌县人民医院修建的很好,门诊大厅宽敞大气,医疗服务像城市里的医院一样。我拍下了大厅的场景,那里的护士过来询问,是记者吗。我说不是,只是对这所医院有感情。她们还没有我女儿大呢,不能理解我们内心的情感。<br data-filtered="filtered"> 驱车穿过县城,感到有很大的变化,高楼林立,新的居民物业小区都很漂亮。也有了新工厂,路旁看到雨润食品的几处厂房,挺有规模的。总之,建昌县城的变化很大,从县城看到了脱贫困县的样子,但我们那个村还是变化不太大,依然是那么的落后。但一个最大的变化是山绿了,当地农民不烧柴了,记得当年农民烧树叶,山上的松林下边一点松针叶都没有,都让农民搂走烧饭了,现在烧煤,用沼气,和以前比大不一样。<div> 2013年是我们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45周年的日子,我对那段知青生活的回忆已渐渐远去,不再有激昂的感动和感慨,留下的只是岁月的沧桑痕迹。这次回青年点,也是惦记留在那里的张颖同学,看到她的状况不是很好,就是一个留守老人,丈夫和儿子都到外地打工,他和孙子在家里留守,为她的状况很担忧,劝她想办法离开那个地方吧,把自己的晚年生活调整好。但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我们也不了解更多,只能祝愿她能够生活的好些,保重身体。</div> 建昌县是我第一个下乡当知青的地方,我终生难忘,但短暂待过的石桥子公社响山子大队我也有忘不了的情怀。 【2017年7月我和石桥子青年的同学回到了响山子大队】 响山子也是我一生难以忘却的地方,是我人生旅途中一次错误的抉择而走进的地方,距1972年我去这个地方的45年后,2017年7月份。我与当年的青年点同学,再次相聚在响山子,心情平静了许多,并犹然升起一种感恩之情。<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在那里我虽然生活了只有近6个月的时间,但烙印深刻又极其难忘!那是我精神上最为低迷,身心最为痛苦的时候。可来到这个青年点后,这里的老乡和同学们给了我宽容和理解,也给予了极大的帮助和关心,容下了我这个外来的知青。 我虽然是他们的学姐,但干起活来,我是最外行的。因为我在建昌时没干过农活,记得有一次铲苞米,地垅很长,我不会锄地也没有劲,怎么努力干也撵不上,天气炎热,我汗流浹背,心情又不好,索性躺到垅沟中睡着了!青年点的翟彩凤同学帮我带锄,总不见我的影子,回来一看我躺在地上睡着了。他们没有讥讽我,关切的看我没啥事,也只当个辛苦劳作中的乐子,这情景想起来还是笑声朗朗。 <h5>【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人抽工进城当了工人,大队的团干部和知青欢送我和三位当兵的团员合影。】</h5> 那次回到响山子村,见到了一些社员老乡,我亲切地问他们是否认识我,和我们年龄相仿的于辉,竟开口就说出了我的名字和我来这个村的经过,令我十分感动。还有几个社员也认出了我,我和他们留下了合影,感恩这些纯朴真情的兄弟姐妹们。<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本想去看看当年的大队长金奎迎老人,可他因故不在家,只能遗憾的离开,可现在他已因病去世了,想见的人想做的事,不能拖延,错过了就是终生的遗憾。<br data-filtered="filtered"> 现在走进这个村,真的感觉很美,依山傍水,土地肥沃,交通方便,离市区又很近,是个山美水美的好地方。可当年我对这地方没有任何好感,只是当做一个跳板,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才好。 <h5>【我们和当年的社员姐妹合影】</h5> 人生没有回头路,一生皆是命运使然,一次错误的抉择,让我在顺意的旅途中得到一次休整和加油,磨砺了自己,锻炼了意志。也结识了我生命中就应該认识的同学和老乡,让我了解了他们的坚强、坚毅和纯朴,也是难得的收获。<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在知青岁月中,还让我认识了敬爱的高姨和张姨,二位阿姨在农村时对我有亲人般的帮助,让我懂得了许多做人做事的方法。她们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关心我爱护我,可以说是我走入社会的第一位老师。在此后的五十多年来,我和她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她们仍然给了我很大很大的帮助,甚至帮助到了我的女儿,让我终生受益。她们的精彩人生和高贵品德对我影响很大,是我敬重的二位长者。今年二位阿姨都相继过世了,高姨是今年的三月八日去世的,因为疫情没能前去送别,非常的遗憾。张姨先于高姨二年前的2018年1月22日去世,她老人家走时,我到沈阳送别了她。二位老人都走过了耄耋之年,德高福寿。<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我陪高辉阿姨游玩 我陪张林阿姨游玩 <h5>【2015年5月4日张姨患病住院时,我与高姨去探望。中间为高辉阿姨,右边是张林阿姨】</h5> 在我心中永远也忘不了知青岁月那刻骨铭心的经历,往事历历在目。在那艰苦的环境中,炼就了我坚强刚毅的性格,养成了节俭朴素勤劳的优良作风,增强了克服困难的勇气和能力。使我受益一生,也享用一生。<br> 每每看到《磋砣岁月》等反映知青生活的电视剧和文学作品时,就像看到了我自己,那就是我们的真实生活写照。<br> <br> 2020年8月4日星期二 <div> 修改于2020年12月28日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