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p><p> <b style="font-size: 20px;">亲爱的,这里是鸭溪</b></p><p> 文/杨永涛</p> <p> 1</p><p> 南白往西,十九公里,亲爱的,这里是鸭溪。</p><p> 鸭溪的历史,追溯到春秋战国也止不住,太长,我们暂且不用去在意。至于她的名字,大约从山脚下形似鸭子嘴壳的河床称“鸭子嘴”起,经“鸭溪口”、“鸭子口”,喊至“鸭溪”,中间还有你我基本没有听说过的“财溪”甚至“红溪”之称呼,浅淡而平白。如果需要多点色彩,那就听听这段:溪里野鸭修炼成了金光闪闪的鸭仙,财主为占据金鸭,害瘸了暗中保护金鸭的长工,金鸭变身美女救了长工,成了长工快乐的家庭主妇,后养鸭致富,逐渐买完财主败家儿子的田土,分给乡亲们耕种,众人纷纷赞扬这位美丽的“鸭妻”……鸭溪者,鸭妻也,你说稀奇不?你说温馨不?</p><p> </p><p> 2</p><p> 亲爱的,这里是鸭溪。</p><p> 鸭溪的过往,可以从盐很珍贵的年份说起。那时的盐珍贵到什么地步呢,这么说吧,那就是吃盐当过年——一般人家得了一块盐,就用细草绳系着挂在灶房屋顶,要吃的时候取下来在菜碗中打几下滚,马上又提起来挂回屋顶。这样弄出来的“打滚盐”味道,对那时的穷人来说就是一种超级享受!如此一说,今天的你在享受盐水浴时,是否会感觉到是在暴殄天物?</p><p> 因岁月的眷爱,鸭溪由边上最先称为“兴隆场”的一条小街,慢慢成为一个川盐入黔的旱码头。产自四川自流井的盐,经船运至茅台上岸,再由盐巴老二(脚夫、马夫)人背马驮运到鸭溪,或囤积或分流,一路经石板、刀靶,然后过乌江上贵阳,另一路经乐山、巷口或马家湾等地进入遵义城。背篓底部在地上杵出的无数圆洞,早已被脚夫们一路上的辛勤汗水灌满,而打滚盐,也逐渐隐于岁月心酸的记忆中了。脚夫、马夫、马匹催生了一家家马店、饭馆,盐商们催生了一个个会馆、盐号,鸭溪的闹热由此拉开了序幕。</p><p> 在经营者中,有点传奇色彩的是一位人称宋二婆的女人。她家的马店楼上住人,楼下关马,数量以上百人计、上百匹计,颇具规模,今天大一些的农家乐也不一定能比得上。宋二婆很有管理和投资理念,当家的死后,她将马店的管理分成六个岗位,安排给六位忠诚能干的伙计,她自己抽出身来,把赚到的钱去乡下购置了多处地产,其中的田产,大概也是像鸭妻那样分给乡亲们耕种了吧。如今,鸭溪人还不时亲热地念叨着“宋家马店”这样一个小地名,你说,是不是应该有一部电视剧来展现宋二婆的精明、坚毅以及传奇,剧名就叫《宋家马店》呢?</p><p> </p><p> 3</p><p> 亲爱的,这里是鸭溪。</p><p> 鸭溪的厚重,藏在一条河里,藏在几座宋墓里,藏在一座庙里,藏在西南大儒郑珍先生的背影里。</p><p> 一条河,名叫罗闽河,或者乐民河,一千多年前,这里是南诏国罗闽部族与我唐王朝的界河。当时双方也没法签啥子边界条约,在河两边你来我往,互有占据,我杨氏先祖杨端奉朝廷命进入播州时,界河才基本稳定下来。所以今天你路过时,一不小心就是在出当时的国,呵呵!河东,有罗蒙城古寨遗址,民间说“先有罗蒙城,后有遵义城”,不知道,站在罗蒙城的残垣上,还可以望见遵义城节日里盛放的烟花么?</p><p> 理智村宋墓、汪家林宋墓、九庄宋墓等,是谓几座宋墓。它们有着雕工精美的人物、动物、花草图案和碑文,突出者“其艺术水平之高,内容之丰富,仅次于国家级文保单位杨粲墓”(刘永书先生语),爱好古迹和摄影的朋友尽可以去仔细琢磨一番。以这些墓为缘起,几年前我写过一篇采风文章《墓与墓之间的时空》,在几座墓之间的时空里竟然看到了许多美好,也算是脑洞大开了吧!那篇文章最后这样写道:墓,并非不吉利;梦,竟然也完美。</p><p> 一座庙,名佛兴寺,寺的前身本为嫘祖庙。嫘祖是轩辕黄帝的元妃,传说是她发明了养蚕,庙应该是当时的鸭溪织布印染界人士为增强行业凝聚力、加强产品竞争力并方便向嫘祖祈佑而建。因此,庙的位置应该是有某种风水说法的,是以鸭溪小学初建于此也毫不奇怪,曾经一边是香雾缭绕的钟鼓木鱼声,一边是为四化建设而天天向上的朗朗读书声,竟也毫无违和感,这可以理解到学习在鸭溪人心中的位置,等同于神一般的存在。他们认为“字是先贤创造、典籍为圣贤之书,文章字迹为文明的体现,不可亵慢”(葛镇亚先生语),所以,即使要烧个纸祈个福,也得修个“字库塔”之类的设施来完成流程,仪式感让后人佩服!这种仪式感,甚至延续到了今天鸭溪杨柳村的水上读书长廊,你到了这里,感受到的更是文化与田园的完美结合,郑重哉,浪漫哉!</p><p> 郑珍先生,字子尹,就是遵义老城子尹路所纪念的那位“西南巨儒”,能让城里一条路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人,定然是不简单的。先生最大的成就,是主撰了被一代名士梁启超先生赞为“天下第一府志”的《遵义府志》。这不是在这里要说的重点,我想说的重点是,郑珍先生是鸭溪人。先生生于鸭溪荷庄,但十四岁就搬走了,搬去了遵义城东边一个耀眼的文化圣地。至于先生搬走的原因,鸭溪人说起来很纠结,因为有些史料里说是因本地赌风盛行,先生母亲黎氏学孟母为择芳邻而迁。鸭溪有文士著述反驳这一说法,分析得也十分有道理。其实,我们只要明白,郑珍先生走也好,留也好,他的骨子里,到哪都萦绕着玉磬山的风语,他的血液里,到哪都涌动着荷庄村的清泉,这就足矣!让所有的误会和不开心,都藏进先生伟岸的背影里,不亦乐乎? </p> <p> 4</p><p> 亲爱的,这里是鸭溪。</p><p> 鸭溪的红色,我们应该深深铭记。在1935年1月至3月那些艰苦而伟大的日子里,红军三进遵义城,也三进了鸭溪。打土豪、开大会、迎新兵,每一步都实践着“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的光辉字句。我们不应忘记,在伟大的遵义会议和苟坝会议之间,还有一次“鸭溪会议”,这是“毛泽东于1932年10月离开红军指挥领导岗位,事隔两年多后再次担任红军领导所举行的第一次军事会议”(杨生国先生语)。今天,在会议举行的遗址地汪家屋基,望着那静默不语的石桌、石凳,你难以不去想像毛主席双指夹烟,眉头紧锁,畅然再吟“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p><p> 鸭溪的血红,深浸在一个叫白岩沟的地方。1935年3月7日,红一军团卫生队医护和病员在此遭国民党军机突袭,当时牺牲50多人、重伤40多人、轻伤80多人,鲜血铺满了白岩沟的沟沟堰堰,及至2006年,当地政府还在清理烈士遗骸的过程中清理出了护士的木梳、镜子甚至筷子、鞋底……一切的一切,已经化作烈士陵园里浮雕记载的哀思,而那些向上延伸的石梯,更是引领我们走进一片因无私奉献而无限崇高的精神境界!</p><p> </p><p> 5</p><p> 亲爱的,这里是鸭溪。</p><p> 鸭溪的醇香,大致起源于一种叫“鸭溪窖酒”的酒。鸭溪窖酒的前身,主要是解放前的“雷泉大曲”和“荣华窖酒”。“雷泉大曲”1915年已有“二茅台”之誉;1945年抗战胜利,重庆国民政府即来鸭溪采购“荣华窖酒”以供庆贺,可谓倍有面子,名声在外,不知当时的蒋委员长是否得以亲自品尝,后来作家杨沫在名作《青春之歌》中也特别提到过“荣华窖酒”。解放后,鸭溪窖酒诞生,1963年即获得贵州名酒称号,上世纪八十年代,“酒中美人”的雅号不胫而走。而鸭溪窖酒在国际上最风光的时刻,无疑是1989年在保加利亚普罗夫迪国际博览上,以全票通过夺得白酒类唯一一块金牌。当时带队去参赛的副县长,为了缓解紧张,和队友开着这样的玩笑:评不到奖牌,我们就得在这里拉黄包车谋生了!</p><p> 之所以要费些笔墨说鸭溪窖酒,是我这个不喝酒的人对鸭溪窖酒还有另外一份记忆。我的父亲是一名建筑工人,有一阵不知怎样认识了在某单位负点小责的一位远亲,父亲想请他介绍一些小工程(无非就是一些安装水电的零星事情)来做,于是买了两瓶鸭溪窖酒想要送给这位远亲。我见他提上提下几次,最终还是放回了家里的大立柜里。后来我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呵呵一笑说:你爸怕把酒送了又得不到事情做,可惜了那些酒呢!那时的鸭溪窖酒大概才几块钱一瓶吧,但就这样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海里。很多年以后父亲去世时,我拉开大立柜的那扇门,仍然可以闻到那两瓶鸭溪窖酒留下的醇香,恒久,沁脾。今天,我看到朋友酒桌上不时出现标签都发了霉的旧瓶鸭溪窖酒时,我坚决相信它们都是真的,和我怀念父亲的情感一样真。</p> <p> 6</p><p> 亲爱的,这里是鸭溪。</p><p> 这里有鸭溪凉粉。你可能要笑话,我生平第一次吃的鸭溪凉粉,竟然是在南白的公园路上,一位操着北方口音女士的摊子上卖的。那么,在交通如此便利的今天,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亲自去鸭溪,当场吃一碗正宗的鸭溪凉粉呢?</p><p> 这里有豆豉火锅。把家里的热水器开着,吃了回来就好好洗个澡,身上的味,嘴里的味,味味都浓情。</p><p> 这里有甜酒。说是毛主席的警卫员重走长征路时,还专门来找当年长征时吃过的那家甜酒呢,只是,不知道找到没有。</p><p> 这里有囟牛肉,这里有酸汤鱼……</p><p> 吃吧,吃吧,吃的时候还可以顺便学学那些老板娘,怎样把“去遵义”三个字用鸭溪口音说成“苛珍利”,再看一下她们的店招上是写着大孃还是写着芬芳。</p><p> 话多了,话多了,不说了!这里是鸭溪,现在就出发,南白往西,十九公里!</p><p> </p><p> 2020.8.6凌晨</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b style="font-size: 15px;">作者简介</b></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杨永涛,贵州省作协会员,遵义市播州区作协副主席。近发表有散文《南白随笔》、《播州有个湾》、《遵义随想》、《在西坪,我们撑起一把历史的伞》及诗歌《建军》、《清明二题》等,曾获第二届遵义市政府“遵义文艺奖”三等奖、遵义日报“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文学作品征文二等奖、遵义市历史文化研究会平水里分会季刊年度一等奖等。</span></p><p><br></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