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老杏树，思念深深深几许》

陈维周

昨夜有梦。老家院外的那棵老杏树给我托梦，今年的杏儿又熟了……。

在苍老的枝条上挂着稀疏的果实，他说希望结完最后一季果实，等我来品尝后，就会毫无牵挂的走了……。

在月光下，你的魂縹縹緲緲，若隱若現。你保持沉默，不再和我暢談未來，我想拉住你的枝條，差一點就是夠不著！兩個綠色的身影模糊了我的雙眼，我在故鄉之外，念在故鄉之內。驚醒夢中人，記憶鎖住了你，可你呢？是否也鎖住了我依依做別的目光。

在深深的寂寥中，思念是不曾干涸的泪水，我在每一个难眠的夜，轻轻念叨你，总能听到你沧桑而嘶哑的哭声，住在树上的那只蝉只剩下一层斑驳的衣衫，黑夜深深，思念深深，深几许？

一去千里的惆怅，惹了泪。于是让老家的人传来了照片。看着饱经风霜的老朋友，一种敬仰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这两棵老杏树是父亲生前亲手所植，在我有记忆时就是一棵大树，他的年轮肯定比我的岁数大。他陪我走过了五十多年的岁月，见证了我家的苦乐年华，见证了兄弟姐妹们的苦难情深。

我家地处黄土高原，常年干旱少雨，好多果树不易生长，唯有杏树在这片贫瘠得土地上顽强的生存下来了。所以，老家户户都有一两棵杏树。

我家的这两棵老杏树就像一位容易知足、心怀感激的老人，无需浇水施肥，打药修剪。他总是随着季节的变化，一如既往的开花、结果。现在水果品类繁多，国产的、进口的，琳琅满目。杏子从品相、口味都是平常之物。我对杏子却情有独钟，杏子就是家的味道，每年总要品尝一些。

春天来了，老家的早春没有多少鲜艳的花朵，只有杏树抢先抽出新芽，绿的那么清香，那么鲜嫩，那么可爱。然后枝丫上长满了花骨朵，一串串粉白色的花迎风绽放，阵阵幽香引来群蜂飞舞，真可谓“屋后杏树春来早，枝繁叶茂风中摇”。

到了夏天麦收时节，他好像明白主人的心思，撑起两把绿油油的大伞，为辛劳一天的家人遮阳纳凉。杏子也熟透了，金黄色的杏子密密麻麻镶嵌在树叶中。

熟透了的杏子会自然落下来，轻摇树干或用竹竿捅一下，下面用草帽接着。酸甜可口，解渴解乏，在粮食匮乏的年代还可填肚冲饥。淘气的小孩也会爬上树去摘杏子，老家的杏树不打药，树干上有好多各种各样的虫子，尤其是臭虫，不小心碰到它，它就放出臭屁来捍卫自己的地盘，惹你一身臭。

夜晚在树下纳凉，月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向地面，微风吹过，光影如同鬼影，忽明忽暗。偶尔还会惊起栖息的鸟儿，鸟粪误入茶缸，让人哭笑不得。

杏树虽然家家都有，但口味相差很大，我家的这棵甜杏仁树，果实格外香甜。一到杏子成熟，总会有村里的小孩来偷吃。有一次，一晚上杏子就被洗劫一空，未来的及拿走的杏子一片狼藉。枝条也被拽折耷拉下来了。姐妹们为此伤心了好几天，父母倒是很大度，只是对摧残的树枝心痛，这就是老人家的朴实善良之风。

一到杏子成熟的时候，外甥们就会准时来到我家，饱尝果实，其乐融融，临走时父亲还会给每人准备一袋，带给姐妹们。

自从我工作离家后，就很难再吃到家乡新鲜的杏子了，姐妹们就特意晾晒一部分杏干，把甜杏仁也晒干，给我留着。等我春节回家连吃带拿，保持着另外一种口味。

到了秋天，树叶开始由绿变黄，变红，五彩斑斓，呈现出另外一种美景。

五十多个春夏秋冬的轮回，二万多个日日夜夜风霜雨雪的考验，你日渐稀疏的叶片锈迹斑斑，树枝间挂满了蛛网。我知道你已经老了，你的根须已裸露在外面，丧失了竭力扎向泥土的欲望，苍老的树干疤痕累累，树皮上留下了风雨剥蚀的伤痕，一条条枯枝还在空中延伸着悲怆的历史造型。伤口处向外流淌的树胶如同一行行纵横的老泪，在黄昏夕阳的照射下，感知到了你的生命之重。即便到了暮年，每年你还拼命发出新枝，矫情而鲜活，努力将生命延续。

如今你还孤零零的坚守着，俨然两个忠实的卫士，守护着我的家园，我知道你还没死，是在等我回去，和我告别……。

几度悲欢离合，一切都将远去。你无言的伫立着，撑起一片清淡高远的天空。你如同我归途上的两座灯塔，有你在我就不会迷失回家的方向。

你注定不会成为参天大树，也不会成为名贵果树，不是你不努力，只因你没有“杉树”和“荔枝”的基因。你木质坚硬，木纹优美，要是从前，你死后将会变成一件精美的家具，继续陪伴主人。可惜你已经不合时宜，现在已很少有人自做家具，等你的只是一把大火，发挥最后的余热后，将灰飞烟灭，再也不会有人想起你。

我的朋友，不管怎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把你的思念将带进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