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小舅舅走了，昨天我们送走了小舅舅。那是母亲仅剩的唯一的哥哥，也是我仅剩的唯一的舅舅。</p> <p class="ql-block"> 儿时，父亲驻守青藏高原。家中门楹上挂着“光荣之家”的牌匾，牌匾赢来了尊重，却抵不掉父亲不在家的心酸。</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外公外婆最小的女儿，外公外婆也很老了。</p><p class="ql-block"> 记忆里也是在这个季节，瓢泼大雨，外公戴着雨帽披着蓑衣赤脚来到我面前，来不及抹去脸上的雨水，只是把篮子递给我，篮中躺着鲜红的桃子。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外公编织的框篮、笼子里总会有几个苹果几个柿子几把花生。母亲把能咽下的眼泪都咽下了心底，不能咽下的眼泪和难题都落在外婆土炕前那昏黄的油灯下。外公那呛人的旱烟外婆“咕噜咕噜”的水烟似乎都有安定人心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年年夏秋渭河总会发大水，修河堤时，家家的石头任务都按人囗均摊到人。我六岁弟弟四岁母亲身怀有孕。我家的石头任务是舅舅们从几十里路的山里拉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沒有奶水，二舅舅从河里摸鱼捞虾，用油炸好，送到家里。家里沒粮吃，二舅舅从黑市买粮，偷偷送到家里。而外婆家粮食不足，也在瓜菜渡日。</p><p class="ql-block"> 每个星期天大表哥都来帮母亲干活，夏季的麦子秋天的玉米都是表哥表姐收回家的，却从沒在我家吃过一口饭……</p><p class="ql-block"> 娘家很穷，却给了母亲底气给了外孙温暖！</p> <p class="ql-block"> 我的舅舅都是农民，他们坚强勇敢、朴实善良、寡言内敛，做的远比说的多。他们像田地里的玉米，肩并肩生活在一起，抵着风沐着雨，感恩着阳光雨露。只在成熟时，撕开层层的壳，才能看到金黄的果实。</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外公外婆和母亲沒有血缘。可有血缘的父母子女又如何？都说“血浓于水”，外公外婆视母亲如已出，舅舅舅妈和母亲彼此把水炼化成骨血，相亲相爱忠诚不弃。</p><p class="ql-block"> 外公外婆去世多年，每年正月十五母亲都回娘家“避五”过节，祭祀先祖，过自己的生日。大舅舅二舅舅去世后，大表哥每年都接母亲回娘家过节。小舅舅走后，不知母亲还能在娘家过多久的正月十五？</p><p class="ql-block"> 幼时我知道，舅舅舅妈身体力行的帮母亲从不曾后悔；少时，看舅舅舅妈表哥表姐待母亲亲厚，即使遭到误解、伤害，也不曾后悔；母亲一直是外公外婆疼宠的女儿，母亲一直是舅舅舅妈护在身后的小妹妹，母亲一直是表哥表姐尊重信赖的姑姑。</p><p class="ql-block"> 总是习惯把人的不好写在沙子上，把人的好刻在岩石上。时光已老，记忆却在心里沉淀，愈久脉络愈加清晰。</p> <p class="ql-block"> 白色的挽联下，我跪着，一遍遍行三叩九拜的大礼。纵使再多不舍也抵不过心里哀伤，这世上又少了一个我爱我敬的亲人。</p><p class="ql-block">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终有一天，连同我自己也会尘归尘，土归土。可长在骨血里的亲情却会传承，生长。有些人，你时时面对，也不过是陌生人。有些人，即使离去却会长存心中，警醒你的每一步成长，到你白发苍苍，再也不能呼吸不能思想。</p><p class="ql-block"> 做个善良有责任的人吧，像我母亲一族！</p><p class="ql-block"> 做个勇敢真诚的人吧，像我母亲一族！</p><p class="ql-block"> 做个沉稳内敛的人吧，像我母亲一族……</p><p class="ql-block"> 平凡普通、不争不抢也活得有血性有温度，温暖了自己也温暖了亲人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现实的人生，谁不是在汲取今世的温暖？</p> <p class="ql-block"> 母亲已行至晚年，老而多病，我们会照顾好母亲照顾好自己。人到中年，告别会成为常态。我珍惜身边每个对我好的人，毕竟见一面少一面。隔着记忆，终有一日，我会依偎在外公外婆舅舅的身边，一如幼时，安心！温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