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中国影像方志：鄠邑牛首山、谭（坛）庙、苴国、歜（cu）等古地名考校

人文秦岭作原盩道

作者：西安市西周文化研究会研究员曹云海

人文中国影像方志·锁住历史的文明碎片·读懂秦岭历史人文·方知其魅力犹在

《鄠邑牛首山，谭（坛）庙、苴（ji）国、歜（cu）古地名考校》

牛首山．涝水、潏水之名出自《山海经·中山一经》：“又北三十里，曰牛首之山，有草焉，名曰鬼草，其叶如葵而赤茎，其秀如禾，服之不忧。劳水出焉，而西流于潏水。是多飞鱼。其状如鲋鱼（即：鲫鱼），食之已痔衕（dong）。”

今人作《山海经》注释时说“牛首之山”，在今山西临汾市境内。劳水：水名，在今山西浮山县北。潏（jue）水：水名。一说即今响水河，在山西襄汾县境内。然笔者依据《战国秦封邑宗邑瓦书》、东汉《西京赋》、郦道元《水经注》等考证，否定了今人此“山西说”，当为陕西鄠县说。

事实与理由如下：1948年陕西鄠县秦渡镇沣河岸边出土有《战国秦封右庶长歜宗邑瓦书》（也称：陶券），是先刻字于干坯，字划涂朱，瓦面光滑。原藏西安段绍嘉，今藏於陕西师范大学图书馆。首先由陈直作简要考释（《西北大学学报》1957年第1期）。这是秦惠文君四年（公元前334年）策封宗邑的文件。见图例，该瓦书在性质上属于“土地确权证书”，是周室衰微大背景下，割让酆邱（丰京）到潏水（古也写为泬水)。（南界）自桑隅之封以东，北（界）到桑堰，共裹二十辑（（中国古代的一种度量衡单位），来作为秦右庶长歜的封邑。指派官吏送至宗邑所在，经过相应仪式而埋藏于地下，有似后世的土地凭证（地契）。

潏（jue）河，《汉书》称潏水，晋灼注曰：“潏音决”。《水经注》亦写为潏水。战国时其河为南北流向。汉武帝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为防范南山洪水威胁汉长安城安全，并能保障城市供水和防洪目的，新修潏河人工河道交水（今称洨河）横截南北向南山诸谷水，改向西流在石碣堰而并入沣河，成为沣河支流。人工河交水这一综合水利工程建成后，与昆明池相互配套，若遇洪水则越过石碣堰，泄洪入沣河；水量小而清澈时，则由石碣堰将水逼入昆明池，以供长安城使用。因此潏河改道西行，下游变成洨河，始为东西走向。

《瓦书》长24厘米，宽6.5厘米，厚1厘米。共120余字，为2300多年前秦篆。正文中所记载的“四年”，为秦惠文君四年（公元前334），这与《史记·秦本纪》：“四年，天子（周显王）致文武胙”记载相合。《六国年表》同。

【原文】（正文）周天子使卿夫：辰来致文武之酢，冬十一月辛酉，大良造庶长游出命曰：“取杜才（在）酆邱（丰京故址）到潏水，以为右庶长歜宗邑。”乃为瓦书，卑秦司禦不更顝封之，曰：子子孙孙以为宗邑，顝以四年冬十一月癸酉封之，自桑隅（yu）之封以东，北到桑匽。”【背书】“大田佐敖童曰未，史曰初，卜蜇，史羁手，司禦心，志是霾封。”

酢，《史记》作“胙”，《瓦书》作“酢”（cu），《说文》醶也。从酉，乍声，仓故切。有人将“胙”释读为大肉。将“酢”，释读为醋，这些释读并不恰当。当为一种稠酒，其在酿制过程中，加曲、或加生猪肉，或加中药药材，封缸而酿造，肉经发酵，肉体化解全无，仅剩 其骨，完全溶解于酒汁，其酒色微红，酒劲甘冽醇厚，独具风味。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笔者曾游历于户县（今鄠邑）宋村、秦渡一带乡村，目见其酿酒过程，且品尝过其酒滋味。而这一带正是《瓦书》所载之地域。瓦书铭文中有“大良造”（酒正）而今此地有“大良村”村名，当是其历史文化遗存。“歜”又与清末鄠县涝河腊家滩出土的春秋早期或西周时期宗妇彝器铭文“（昔+阝）国”之间存在史事关连。该瓦书是作为勘界划定其宗邑封地范围并确权的专有凭证，有“界碑石”的作用，详细记载了当时封邑经过，年月分明，参与封界官吏及名称清楚详细。首肯酆邱与潏水连言，地域有据，可证潏水在陕西；同时，此瓦书，对丰京地望也有一定的指证作用，可指证丰京地望当在今秦渡镇一带。而酆丘（丰京）在鄠，为周文王所建都邑，鄠有涝水、沣水左右襟带，相互隈曲而汇入渭水，山环水抱，历史文化浑厚，为关中佳胜之地。

《史记》卷二八《封禅书》（第1372-1374页）：“霸、产、长水、沣、涝、泾、渭皆非大川，以近咸阳、尽得比山川祠，而无诸加。”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霸、产、长水、沣、涝、泾、渭”这七条水量相对较小的河流，虽地位不如大山川，但因地“近天子之都”咸阳，祭祀规格得与名山大川比肩，，仅无尝禾、醪祭之加礼。《说文》曰：涝水出于右扶风之鄠县，在鄠县之北，注入渭水。

《汉书》卷二五下《郊祀志下》（第1249-1250页）载其事曰：“京师近县鄠，则有劳谷、五床山、日月、五帝、仙人、玉女祠。”《汉书补注》（第553页下栏）引沈钦韩说，曰：《水经注·渭水》篇：“甘水又东，得涝水口，水出南山涝谷。”《上林赋》作“潦”，李善注：“潦水，即涝水，亦作潦谷。”《长安志》：“五床山在鄠县境。”笔者考，五床山在今涝峪河与太平河之间，山形走势若花之蒂，两侧为之叶脉。蒂，乃动植物之本根，蒂通帝，寓意生命的繁衍。床者，龙床，寓意天帝尊神坐卧之场所，汉宣帝朝于此设立有五帝祠，进行国家祭祀达三十年之久，地位至尊，人神共仰。

今涝峪口旁有地名“谭庙（坛庙）、土门（门阙）”地名文化遗存，或是秦汉时期国家祭祀，于此劳谷设立山川祠（祭坛之庙）之名沿用而来。牛首山在今涝水出山口两侧东、西对峙，远观山脉走势犹似犀牛饮水于涝河边形象。《东方朔》曰：“武帝微行，西至黄山宫。”明末《鄠县志》曰：“武帝微行，西至黄山宫，在涝水入渭之下。”东汉张衡《西京赋》曰：“上林禁苑，跨谷弥阜。⋯⋯绕黄山（宫）而款牛首（山），缭垣緜联，四百余里。”此处黄山指黄山宫，在兴平县西三十里田阜乡侯村，与黄山宫遥遥相对应的是牛首（山），一在涝水出山口处，一在涝水流向指向的另一端，故有“绕黄山（宫）而款牛首（山）之说。《西京赋》里程虽有浮夸之词，但相对位置是可确定的。也印证与之相对应的牛首之山，在陕西鄠县，南北对应成一线。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渭水》于“渭水又东过槐里县（县治在今兴平县东南）南，又东，涝水从南来注之”之后云：“渭水又东北迳黄山宫南，”可知黄山宫即在渭河北岸。此处出土的汉代“黄山宫”、“千秋万岁”、“长乐未央”瓦当，夯土宫殿台基，铜灯及龙凤纹汉代空心砖等证实黄山宫地望史上确实存在，此与《汉志》记载槐里县有“黄山宫”相合。之上考证有元代《奉元州县之图》地图标识上“牛首山”位置标注，可证笔者考证《山海经》：“牛首之山，涝水出焉”。牛首山、涝水、潏水其地皆在陕西境内。牛首山、涝水出山口在鄠县西南二十三里处。又疑此为《三国演义》姜维兵败牛首山之地。

明末《鄠县志·山》华阳峪山：“最高者为将将军山。东为牛首山。在终南山上林苑内。《三辅黄图》书上说甘泉宫牛首山，南有万仞层山而有小洞起于下边，宛然像是一头牛趴伏之狀，左右两泉，古传为该牛的两乳。牛首东镇清流，牛尾盘绕于胡岭。其东为天齐庙（今化羊庙），香火极盛。山下为金峰寺，唐代高僧一行曾驻锡于此。再有东边为牛心岭、选峰台、樊家山。山岭上有晋王池。”

【笔者按】今鄠邑化羊庙西侧，也有牛首山之名，但此山非彼牛首山。即非《山海经》所云“牛首之山，涝水出焉。”今栗峪口战国秦甘泉宫牛首山左、左两泉即甘泉和胡公泉。胡公泉之南为胡岭，牛首东镇涝河清流尾盘绕胡岭。

鄠县出土文献《宗婦彝器》《秦封宗邑瓦书》史征关系窥识探微

（一）蜀国：历史学家杨宽《古史探微·西周列国考》（第262-263页）“【蜀】随从周武王克商的八国之一，在今四川省北部。《尚书·牧誓》所载随从周武王克商的八国中有蜀。《华阳国志·蜀志》亦云：“周武王伐纣，蜀与焉，其地东接于巴，南接于越。”春秋早期的“（昔+阝）囗鼎、簋、壶、盘等器载：“王子剌（烈）公之 宗婦囗（“昔+阝”）囗为宗彝䵼彝，永宝用，以降大福，保囗囗（昔+阝）国。”《集韵》云：“（昔+阝），乡名在临邛。”临邛即今四川邛崃。《说文》云：“䣢，蜀地也，从邑耤声。”“䣢”就是“昔+阝”的别一写法。《华阳国志·巴志》载：“周慎王五年蜀王伐苴侯，苴侯奔巴，巴为求救于秦，秦惠文王遣张仪，司马错救苴、巴，遂伐蜀灭之。“苴”又是“昔+阝”的别一写法，“昔+阝”是囗姓之国。此国很可能西周时已建立，因远在四川不见于中原典籍。”

（二）【䣢（苴ji）国】考证，笔者学术新观点概述

涝河“水摧腊家滩”这一古民谣传说，在今西安市鄠邑区（之前称户县，旧称鄠县）境内广为流传。笔者根据鄠邑出土文献，西周（或春秋早期）宗妇彝器铭文，也即著名历史学家杨宽先生《古史探微·西周列国考》谓之“（昔+阝）囗鼎”等（见上文)。对其“䣢（苴）国”考证得知，“䣢（苴）国初始于鄠县”（吴大澂《愙斋集古录》）后迁徙于四川临邛，今成都邛崃市。迁徙之因源于涝河水灾之患。而文字是语言的表象，同时又是文明的参与者与见证者。而“昔”字在殷商甲骨文、两周金文中表“大水为患之日，已是往昔之事。”

鄠县坊间民谣传说中，涝河“水摧（淹）腊家滩”之“腊”字，也是表示“往昔之岁月”之意，而历史绝非巧合，其中必有联系。笔者疑其此青铜器在清末时出土以后，曾散落于鄠县民间，百姓不识其器，误读“（昔+阝）国”铭文。“国”，方言音读“龟”，以讹传讹，进而演化而成“腊家（大地主）”之事，后逐渐形成民谣：“腊家要得‘龟’，天塌涝河摧⋯⋯”之版本。方言：“龟”。是说家道衰落、衰败的意思。传说就是传说，不必过于拘泥于此。

清代著名金石学家，进士吴大澂（苏州人）在陕西任督学时，曾有收藏，并核实其出处且加上以说明，见其著录《愙斋集古录》。“災（灾）”字在殷商甲骨文、两周金文中，与“昔”字笔画元素义项类同，所表相同之表象，水波重叠三折在上，“日”字居其下，表水灾已成䣢（苴）国之大患，且铭文记载，出土文献地域、坊间传说又相至联系，存在一定的因果关系。 笔者据此推断：古民谣传说中的“腊家滩”地望，当为西周至春秋早期䣢（苴）国地望无疑。今涝河腊家滩，为古䣢（ 苴）国遗迹之地。文字“昔+邑”与“昔+阝”，两字相同一也。

清代出土宗婦器约22件之多，铭文相同皆25字。吴大徵著录《愙斋集古录》，诸器编号此处不逐一列举，其实物今上海博物馆、南京博物院和故宫博物院、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等地均有收藏。从铬文记载笔者考证得知：宗妇是一位地位非常显赫的人物，是继商妇好之后的又一位伟大女性，她的事迹疑与抗洪救灾有关。为宗妇这一女性，成套作器达22件有鼎、簋、壶、盘等便是有力证据。

对于民间民谣传说，抛开其民间文学艺术虚构情节描写及加工戏说成分，它的基本“内核”史实是涝河涨了洪水，水摧（淹）“腊家”（䣢（苴）国）成“腊家滩”，满目疮痍，砾石成堆而遍地。涝水北流出山口行至于此而急渗入石下，潜流十里后在罗什村边流出。这一自然奇观，古代雅其名而谓之“天桥”，官方、民间皆用此名，而沿用于今。作为历史人物宗妇这一伟大女性，在这场洪水猛兽面前，直面人生，奋力抗洪抢险，承担起应有的历史担当。既是鄠邑历史上继鲧、禹治水之后，又一位重量级历史人物；同时也是中华文明史上一位值得后世为其树碑立传的英雄人物，彰显旌表，为其正名，弘扬其历史人文精神。出土文献宗妇彝器铭文，无疑有纠正民间野史、民谣传说之误，补正正史的历史作用。并知晓有此古䣢（苴）国初始于此（鄠县）。

（三）笔者根据鄠邑出土宗妇彝器铬文、巜说文》“䢸，鄠乡从邑。”其文字演进史，确定鄠邑涝渼之地，即《诗经•关雎》睢、瞗国之地。

（四）笔者认为1948年陕西鄠县出土的《战国秦封右庶长歜宗邑瓦书》铭文中的，歜（chu)这一人物，是西周［蜀国］蜀侯的裔孙。此时仍为蜀侯，史载：公元前315年司马错伐蜀，灭之。另见《华阳志·巴志》之载。

《史记·周秦纪》：惠文君元年，楚、荆、赵、蜀人来朝。二年，天子贺。三年，王冠，四年，天子致文武胙。五年，阴晋人犀首为大良造。⋯十四年，更为元年。八年，张仪复相秦。九年，司马错伐蜀，灭之。十一年⋯败韩岸门，斩首万，其将犀首走。公子通封于蜀。十四年蜀相壮杀蜀侯来降。

　　涝河

鄠邑境内涝河、甘河流域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距今7000多年前的碳化稻谷，它是农业文明高度发达的重要例证。境内并出土有红陶网坠，它是古代先民撒网捕鱼的重要器物。这两件文物是确定鄠邑属中国最早的“鱼米之乡”之一的重要物证。涝河因醪糟酒而得名。

　　沣河

　　渭河

　　《鄠邑境内古昔阝国地望位置示意图》

　　鄠邑出土文物·宗妇彝器

　　清代著名金石学家吴大澂画像及《愙斋集古录》书影

笔者从事秦岭文化研究，寻访考察古䣢（苴）国遗迹时，于涝河中偶得此石，有纪念意义，弥足而珍贵，让笔者易生怀古而敬畏古人宗妇之心。

　　古䣢（苴）国故地———今涝河天桥湖

　　古昔阝（䣢、苴、睢、鴡、䢸）国故地——今涝渼之地

诗经地理一一《诗经•关睢》䢸（雎、鴡）国之地

　　鄠邑出土文物·《战国秦封宗邑瓦书》·现藏于陕西师范大学博物馆

　　《战国秦封宗邑瓦书》（拓片）

　　《战国秦封右庶长歜宗邑瓦书（地域）示意图》

　　《战国秦封宗邑瓦书》（摹本）

　　国家图书馆古籍善本掌故丛书·《古旧舆图·善本掌故·奉元州县之图》

汉代国家祭祀地：五牀（床）山

轩辕黄帝、五帝像

　　汉宣帝像

　　汉代上林瓦当

　　汉代玉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