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与科学

刘海

哲学是试图在无边界条件下认识世界，并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科学是在假定边界条件下认识世界，和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用哲学来解决问题，必然是模糊的正确，其概率必然不足够高，过程必然无法精确，甚至难以精确重复。用科学来解决问题，其必然是精确的，包括结果的精确和过程的可重复性。

 

哲学和科学是我们认识世界和解决问题的两种相辅相成的方法，在没有科学之前，我们用哲学来认识世界和解决问题，在认识世界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中逐渐明确了一些边界，并能很好地解决问题时，哲学就从这个边界范围逐渐退出，让位于科学。在科学遇到新的难以解决的问题时，哲学则回归，帮助重新认知未知的边界，找到新的方法论。

 

哲学和科学的一个典型应用是在医学。

 

西医是在现代科学体系下派生的医学，其必然体现为边界清晰、精确和可重复性，便于人们理解、学习和使用。随着人们对人体和生命认知的不断扩大，西医的前提边界不断扩展，西医能解决的问题越来越多，但西医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中医是基于中华文化体系下的哲学思想和方法论，古人云“医易同理”，其必然有模糊、不精确的特点，其面对已知且确定边界的问题时，其准确度几乎必然低于西医。但当面对无边界的、复杂的、不确定的边界条件下的问题时，就显示出优势了，如果并不理解中医的哲学体系，却要用科学的体系来评测它，可想而知。

 

哲学和科学的另一个一个典型应用是在管理学。

 

现代管理学之父德鲁克说：“管理是实践的艺术；管理是博雅的艺术”，明茨伯格说：“管理既不是一门科学，也不是一门专业”。的确，当我们无法将清晰地将管理活动的边界描述出来的时候，我们是无法用科学的方法去做管理的。这时候“黄老之术”“心学”“毛泽东思想”等，就成为了管理的重要典籍，我们无法从“黄老之术”“心学”和“毛泽东思想”中找到应对具体问题的具体办法，因为它们太宏观、太模糊、不够精确，但它们依然帮助我们取得了巨大的管理成就。

 

随着现代科学方法在管理中的逐渐应用，流水线、精益制造、标准化、6S、华为销售工作的9大工具等等管理方法，被发明和应用，取得了巨大的成效。如果归类总结，我们会发现，这些基于现代科学的管理方法取得巨大成效的前提，是他们应用于相对固定、边界明确的工作场景。

 

拿软件开发举例，最初的软件开发采用的是“瀑布式开发”方式。“瀑布式开发”方式是从工业流水线生产的管理模型中演化出来的。“瀑布式开发”是最典型的预见性的方法，严格遵循预先计划的需求分析、设计、编码、集成、测试、维护的步骤顺序进行。“瀑布式开发”的主要的问题是在项目早期即作出承诺，导致对后期需求的变化难以调整，代价高昂。“瀑布式开发”方法在需求不明并且在项目进行过程中需求不断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基本是不可行的。这是典型的用“科学”的方法来应对大量的不确定和变化的失败的例子。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后来又发明了“迭代式开发”“敏捷开发”等方法，这些方法，不再强调计划和确定性，甚至对结果都不再做刚性的约束，而是强调适应性而非预见性。

 

在流水线、相对确定的管理场景下，标准化和固化的管理工具在提高管理效率方面可以起到非常大的作用，但在面对瞬息万变的市场和创新时，他们就显得无能为力了。这让我想到了任正非说的：“方向要大致正确，组织必须充满活力”，任正非解释道：“这里的方向是指产业方向和技术方向，我们不可能完全看的准，做到大致准确就很了不起”。华为面对的是一个不确定时代，战略方向只能够大致正确，而“快速行动+快速迭代”则是战略成功的关键，这里的“快速迭代”也包括对战略本身。

 

我从管理学又联想到了医学，我发现身边一些哲学水平很高，且长期面对纷繁复杂的管理问题的人，如果稍有了解中医的医理，就很难排斥中医，我想，可能是因为中医解决问题和解决复杂的管理问题，背后有着相似的哲学层面的认知。可以断言，面对新的、复杂的管理问题，是无法单纯用科学来解决的，没有哲学将陷入困境。管理问题和生命问题具有很大的相似性，不同的人在面对和解决时，可能哲学不同、方法论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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