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杜牧的悲哀</b></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文/黄建军</span></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在中国历代的文人中,似乎唐宋这两个朝代的文人,最不受待见,也最受委屈。这倒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毕竟,唐宋在中华文化的长河中,应该是波涛万顷,汹涌澎湃的一段流域。</p><p> 在我们所读到的诗词中,表现文人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名篇佳句很多。这些名篇佳句,多半出于名噪一时,甚至是冠绝一世的诗人、词人。譬如韩愈、李白、杜甫、白居易、杜牧,苏轼、黄庭坚、辛弃疾、陆游、文天祥。</p><p> 他们有的矢志革新,有的誓命沙场,但共同之处在于最后往往都遭人排挤、打压、构陷而落寞失魄。柳宗元在《江雪》中写尽了“千万孤独”的悲凉,李白的“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道出了他的无奈,辛弃疾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以及陆游的“铁马冰河入梦来”都是只能借靠虚幻的梦境来托付平生之志。这是他们的执着,亦是他们的悲哀。</p><p> 像这样的悲哀,是悲壮的。在他们的梦呓里,我们依然可以听见“杀敌、杀敌!”的呐喊。在他们的梦境里,依然可以看见长河落日下旌旗烈烈、硝烟滚滚的战场。</p><p> 但是,有一种悲哀,却并非壮怀激烈,倒是依红偎翠、轻歌曼舞。比如杜牧,“十年一觉扬州梦”就是如此。</p><p> 杜牧,晚唐著名诗人、散文家,字牧之,号樊川居士,汉族,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唐代宰相杜佑之孙。唐文宗大和二年26岁中进士,授弘文馆校书郎。后赴江西观察使幕,转淮南节度使幕,又入观察使幕,历任国史馆修撰,膳部、比部、司勋员外郎,黄州、池州、睦州刺史等职。</p><p> 杜牧政治才华出众,杜牧十几岁的时候,正值唐宪宗讨伐藩镇,振作国事。他在读书之余,关心军事,后来杜牧专门研究过孙子,写过十三篇《孙子》注解,也写过许多策论咨文。入仕之前,杜牧已经很有名气,作品广为流传。</p><p> 但是,纵观杜牧入仕之后所授官职,多是难有作为的六品、七品,甚至是从六品、从七品、八品的微职。</p><p> 理想是丰满的,但现实很骨感。在晚唐藩镇割据、政治腐败的大气候下,杜牧犹如一缕晨烟,轻的不能再轻,细的不能再细,甚至缥缈到可以视而不见。</p><p> 个人横溢的才华,澎湃的激情,终究还是让他无用武之地。</p><p> 杜牧30岁时,因刚直敢言受到排挤。应淮南节度使牛僧孺之聘,来到扬州为节度使掌书记。</p><p> 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柔波闪闪,一度成为当时天下第一等的烟柳繁华之地。张祜的“十里长街市相连,月明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可以为证。</p><p> 扬州,没有因为杜牧的到来而更加灯红酒绿、旖旎温柔。倒是杜牧,因为扬州而更加形骸放浪、狂荡不羁。</p><p> 在扬州的时日里,他沉醉于歌舞声色之中,流连于青楼少女的温柔之乡,淡忘了人世间的进退荣辱。这段醉生梦死的岁月,消磨了他的雄心,挫钝了他的壮志。</p><p> 多少个子夜良辰,多少次晓风残月,多少回今宵酒醒。当声色宁静下来,当心境平复下来,杜牧内心在想什么我们不得而知。</p><p> 但在他离开扬州时,他写了一首《谴怀》:</p><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落魄江湖载酒行,</span></p><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楚腰纤细掌中轻。</span></p><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十年一觉扬州梦,</span></p><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赢得青楼薄幸名。</span></p><p> 以酒为伴,秦楼楚馆,一切繁华皆为南柯一梦。在“十年”和“一觉”的对举中,蕴涵了诗人无尽的感伤:自己的凌云之志、自己的青春年华、自己的报国之心在十年之后都已烟消云散,梦醒时分,回首往事,自己在这些日子里都做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p><p> 在扬州的几年光阴,都被耗费在了歌馆妓院之内。</p><p> 这是杜牧想要的生活吗?我看未必。</p><p> 现在很多诗词赏析的书籍,都认为杜牧沉迷酒色,不思进取,即使是在自己终日揽腰于手、耳鬓厮磨的烟花女子那,“赢得”的却也只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p><p> 这应该是后人对杜牧的一种偏见,或者说是误会。</p><p> 我们不能只读杜牧的《谴怀》,而对他的另一首诗作视而不见。</p><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烟笼寒水月笼沙,</span></p><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夜泊秦淮近酒家。</span></p><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商女不知亡国恨,</span></p><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隔江犹唱后庭花。</span></p><p> 这是杜牧的《泊秦淮》。在这首诗中,他的忧时伤世的情操一览无余。</p><p> 秦淮河畔,历来都是达官贵人们享乐游宴的场所,“秦淮”也逐渐成为奢靡生活的代称。</p><p> 金陵与扬州何异?</p><p> 同为杜牧,夜泊秦淮,忧国忧民。为官扬州,却放浪形骸。</p><p> 这不是他的虚伪,恰恰是他的真实。</p><p> 正如俞陛云所言,诗人“不怨青楼之萍絮无情,而反躬自嗟其薄幸,非特忏除绮障,亦诗人忠厚之旨。”(《诗境浅说续编》)</p><p> 讲起杜牧的真实,在他入仕之前即见一斑。早年的他,颇为关心政治,对当时百孔千疮的唐王朝表示忧虑,他看到统治集团的腐朽昏庸,看到藩镇的拥兵自固,看到边患的频繁,深感社会危机四伏,唐王朝前景可悲。这种忧时伤世的思想,促使他写了许多具有现实意义的诗篇和谏策。</p><p> 但是,他的文字与声音,终究遗弃在二十四桥明月夜,终究忘诸于豆蔻梢头二月初,终究丢落在春风十里扬州路。</p><p> 一个人的悲哀,如果带给世人一种悲凉悲壮,那么换得的必定会有同情,比如辛弃疾、陆游。而杜牧,他的悲哀,带给世人一种奢华放荡,以致于历史都给了他一个嘲笑。</p><p> 其实,历史是全面的,任何片面的历史,都不是真实的历史。</p><p> 就像杜牧,扬州一梦不足以毁其一生清誉。就像拙政园的第一位主人王献臣,非是他不扫天下而事一园,以当时的处境,离开拙政园,他又能去何处?杜牧也应该是如此,扬州无梦,又当如何?又能如何?</p><p> 杜牧的一生,扬州只是一个驿站,他的诗作中,也远非只有《谴怀》。对于杜牧的认知,遗憾的是,有的人却偏偏紧紧盯住了扬州。</p><p> 当然后人对他的认知,已不重要。于他而言,他的才华与梦想,终究是错付给了晚唐。</p><p> 这才是杜牧的悲哀。(初稿,2020.8.1于办公室)</p> <p>作者简介:黄建军,男,1974年生,江西铅山人,江西省上饶市作协会员,现为铅山县人大常委会选任联工委主任,喜欢文学,作品散见于《中国旅游报》、《人民公安报》、《当代江西》、《厦门文艺》、《上饶文艺》、《上饶日报》等刊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