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之恋（九）一生何求

少艮

郑重声明：本作品为创作文学，切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娟子终于安静下来，呜咽地说：“你还不打算跟我说实话吗？”阿军默然，缓缓开口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希望你别难过。大约去年年初吧，我突然感觉不舒服，就去检查身体。谁知检查下来，竟然是肝癌晚期。医生说没救了，可能活不过一年。我没办法，赶紧办了退休。刚好国家有政策，重症可以办。接下来做什么？我想了半天。我想回711，想四处走走，就想到了你。你刚好在711，我们又从小玩到大，有你陪伴我一定会走得开心！在我们相处的这段日子里，我确实非常开心，甚至多活了一年。我从内心里感激你，非常非常地感激！这，就是我的实话。”娟子生气说：“那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你就这样轻轻的来，然后又轻轻的走。你不知道我会难受吗？”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阿军捧着娟子的双手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想给你带来快乐，没想让你痛苦。这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好吗？求你了！”说完，深深地低下头，用额头轻触娟子双手。虽说男儿泪不轻弹，但阿军还是禁不住流下泪来。看到阿军这样，娟子还能说什么？也只能认命了。      不过，她表面看上去责备阿军，心底还是深深感激的。毕竟阿军陪她走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让她走出阴影，同样很开心。不是吗？      从那以后，仿佛大限已到。阿军的身体状况迅速恶化，不到一个月就住进了医院，最后进了重症监护室抢救。医生也知道抢救不了多久，叫他马上通知家人或亲戚朋友，走之前有什么需要交代的，赶紧交代吧！       当我接到阿强告知阿军病危的电话，心里一沉，不知所措。这实在是太意外了！前段时间阿军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危了呢？我仔细问阿强。阿强也语焉不详，只敦促我赶快回来，他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这一次我表现出惊人的速度，下午接到电话，晚上就已经在前往郴州的列车上了。第二天傍晚赶到郴州，先找到阿强，然后一起去见娟子。娟子见到我，一下就哭了。我不得不安慰她，希望她能挺住！细细盘问之下，我总算知道了阿军目前的状况。“唉！”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里郁闷的很，不知如何是好。等明天探病再说吧！      医院重症病房的探病时间规定在上午8:00~11:00，并且一位病人只允许三个人进入探访。进门前须换好衣服，戴上帽子、口罩和鞋套。我们7:30就到了，然后静静地在门口等。知道这一见可能就是最后一面，我们的心情都分外沉重。我甚至深深地责备自己，如果不是我让阿军照顾娟子，他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一夜，我该怎样祈求阿军的原谅呢？阿军，我对不起你啊！      探病时间到。娟子走在前面，我跟在最后面进了重症室。阿军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突然看到我来了，无精打采的目光仿佛瞬间有了生气。我知道他在等我！果然，不到半个小时，我们问候过了，病情也了解了，阿军虚弱地对娟子说：“娟子，阿强，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海子聊一聊。要不你们回避一下，好吗？”娟子奇怪地扫了我一眼，点点头，对阿强说：“我们出去吧！”说完，有点不舍地朝门口走去。阿强慢腾腾地跟在后面。      目送他们出了门口，我迫不及待地握住阿军的手，急切地问：“阿军，你老实说，是不是我把你给害了？”阿军看着我，慢慢地摇摇头，说：“不关你的事！我是后来才发现身体有病，并且一发现就是绝症。即便没有你，我也活不了多久。我还要谢谢你，帮我圆了小时候的梦想。没有你的支持，我肯定会带着遗憾死去。我现在心满意足了！谢谢你，谢谢你！”说着，我感到他的手心传来了一丝微力，一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淌下。我看着眼眶也湿润了，热切地说：“不用谢，谢就见外了！我要谢谢你才对！不管怎么说，娟子被你照顾得很好，还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你，心里很内疚啊！”阿军说：“不用跟我客气，我只能做到这些了！对不起，我就要走了。你的卡我已经留给娟子。以后你能照顾就照顾；照顾不了，她也有能力自己照顾自己。”我郑重地说：“你放心，如果需要，我一定会照顾好她！”阿军惨白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阿军停了一会儿，继续说：“等我走了以后，麻烦你去一趟我在711的住处，也就是你原来的家。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封信。这是我留给前妻的，你不太熟，就让阿强交给她吧！”我点点头，好奇地问：“你要走了，你前妻来看过你吗？”阿军摇摇头，弱弱地说：“我孩子来过。我对不起他们！”我沉默了。      探病时间不知不觉就结束了。当我站起身来，握着阿军的手，做最后道别时，阿军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遗憾地对我说：“我多想活着啊！此生珍重，活着就好！下辈子有缘分，我们还做同学！”我忍不住哭了，久久不愿离去。      那天下午，阿军去世。      娟子哭得像泪人似的。我和阿强也陪了不少眼泪，一个劲地安慰她。      那天的天气真的不错，残阳如血，云霞漫天。偶而透过一缕阳光照在脸上，绝望中透着少许希望。我突然想起徐志摩的诗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好美啊！       阿军匆匆离去，娟子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因为最后跟阿军告别的是我，不是她！她甚至埋怨我，难道我有这么多话一定要跟阿军说吗？她一直追问我到底跟阿军聊了什么？我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还好阿军的丧事得有人操持，娟子暂时放过我。我也留在郴州，和阿强协助娟子东奔西跑。能来的亲戚朋友基本上都来了，能来的同学同事基本上也来了。阿军的儿子也到了。虽然生前他对父亲有意见，但父亲去世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那是父亲的选择，不是吗？      也许阿军生前是一位热心人，大家念他的好，在告别仪式上哭得一塌糊涂。我更是如此。如果娟子第一，我就排第二了。连阿强都有点暗暗诧异，我什么时候跟阿军好到这种程度了？这恐怕比哭爹还惨吧？！我事后才知道当时有些失态了。      办完丧事后，我和阿强送娟子回到711，回到我原来的家。看着我从小长大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我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看到屋里有点脏，我默默地拿起工具开始打扫。娟子拦着我，让她来干。我说：“好不容易回趟家，就让我尽点义务吧！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娟子不再拦，和阿强一起帮我。在打扫的过程中，我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悄悄取出阿军留给前妻的那封信，把它放到身上收好。      搞完卫生后，娟子捧出阿军的骨灰盒，放到客厅的桌面上。我突然觉得长期这样放恐怕不妥，就对娟子说：“郴州不是有很多寺庙吗？现在寺庙大都可以长期寄放骨灰盒，每逢初一、十五，或清明节，都有高僧念经超度，令亡者离苦得乐，生者吉祥安康。不如明天我去寺庙看看，有的话就办一个。以后我们去祭奠，去寺庙也方便些。”阿强也说这样好。娟子想了一会儿说：“那就麻烦你了！”我说：“看你见外的？阿军是我兄弟，有什么麻不麻烦的？”      阿强对郴州比较熟，带我去了几个规模差不多的寺院。我从中选了一个条件比较好的。这种存放骨灰盒的地方叫福位，通常安排在寺院的地宫。也有寺院安排在地藏殿、往生殿等，价格并不便宜。但对我来讲没啥，只要阿军兄弟能往生极乐，多少钱我都愿意掏！买下福位后，当晚我和阿强住在宾馆里，沐浴、更衣、斋戒、入寝。第2天上午赶回711，接上娟子和阿军的骨灰盒，马上赶往寺院。中午之前到达寺院，由专职僧人举行安放仪式，将骨灰盒迎入福位。      中午吃完了寺院安排的斋饭，我们在一起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安慰娟子。接着阿强问我们走不走？他下午还有事。我也买好了当晚的车票，得一起走。娟子说她想再陪陪阿军，等下一个人回去就行了。虽然我不忍心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但仔细想想也没有办法。无奈只好叮嘱她千万要小心，多多保重身体，然后挥手告别。回去的路上，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残忍，硬是把娟子跟阿军分开，我还算是个人吗？念及于此，心中生出无限苦涩。      天快黑了，寺院按例关门。负责巡查的僧人突然发现往生殿还有人，便赶紧走过去。娟子正站在阿军的福位前，痴痴地看着他的照片。僧人在旁宣号一声阿弥陀佛，提醒道：“施主，该走了！”娟子似乎被惊醒，看了一下僧人，又看了几眼阿军，挥挥手，轻轻说声：“李军，再见！”终于含泪而去。       跟阿强分手前，我把阿军交代的那封信给了他，请他务必亲自送到。毕竟这是阿军临死前交代的，一定非常重要！阿强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阿军的前妻叫刘桂芳，离婚后经常闷在家里，可能是心情不好吧！这天下午，她吃过午饭正准备休息，突然传来了门铃声。开门一看，原来是阿强。阿强她很熟，以前经常上门来找阿军，关系还算过得去。阿强笑着说：“芳姐，打扰你了吧？”芳姐虽然因阿军的缘故不待见阿强，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淡淡地说：“进来坐吧！有事吗？”阿强走到客厅，对芳姐说：“确实有事。阿军去世了，你知道吗？”芳姐说：“我儿子跟我说了。怎么？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事的吗？”阿强叹了一口气，说：“当然不是！我这次来，是有一封信要交给你，请你务必看看！”说完，阿强拿出信，交给芳姐。芳姐左看右看，信封上并没有留下任何字迹，只好疑惑地撕开信，取出信笺。令她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桂芳，你好！    我猜想你还恨我，对吗？不过，你恨的人快要死了，开心吧？我现在正处于快死的状态，忍着巨大的疼痛给你写这封信。因为我知道，如果现在不写，以后就永远没有机会写了。有些话，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希望我的离去，即便无爱，也应无恨。    我们曾经为爱走到一起，又曾经为爱生活了几十年。期间虽有磕磕碰碰，但还是能够彼此忍让，和谐相处。我算不上一位好丈夫，但你绝对称得上贤妻良母，为我们这个家操碎了心。按理，我们应该能够白头偕老。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变了？      这要从一年前说起。那天，我突然感到不舒服，疼得难受。也许你还记得，有天下班回家，我脾气不好，摔了一个碗。第2天，我马上去医院检查，结果是肝癌晚期，已经扩散。我不相信，托人找关系换了一家大医院再检，还是一样。医生说可能活不过一年。我绝望了！一个劲地求医生。医生说太晚了，治疗也无非多花钱，还可能加速死亡。他建议我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去了吧，不要留下遗憾！      那几天我非常沮丧，我相信你也感觉到了。我没有告诉你，是怕拖累你。如果让你知道，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多半会倾家荡产给我治。既然没治了，我又如何忍心你这样做？当我不得不死的时候，我反而不怕了。只想此生没有遗憾，心中无怨无悔。我想起你，想起娟子。对不起，在我俩还没认识前，我就爱过娟子，你知道的。尽管我没有跟她牵手，我也希望她能过得好。现在她父母去世，一个人孤苦伶仃，我看着心里难受，总想帮帮她！可是，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不想成为遗憾。而且我这样做你肯定不高兴，会伤害你。没办法，既不拖累你，又不伤害你，可能离婚是最好的选择。在生命面前，每个人都是渺小者，不是吗？希望你能够理解。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份上，你能原谅我吗？      以前我走出家门的时候，你总会叮嘱我出外小心，平安归来。这次我拿着行李离开，你早早关上了门。我站在生活了几十年的家门口，很想跟你最后道别。不能当你的面说，就在这里说吧：此生珍重，活着就好！爱你的军。”      芳姐脸色变了，突然嚎啕大哭。阿强在旁不知所措，只好静观其变。哭了好一会，芳姐才渐渐止住。她用手擦干泪水，怔怔地看着阿强，忽然冒出一句：“带我去711，我想见娟子！”阿强吓了一跳，结巴说：“不、不、不好吧？”芳姐强装笑容说：“看把你吓得，难道你也维护她？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样的。阿军都已经走了，我伤害他喜欢的人干啥？要做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不要把我往坏里想，我只想去看看她。”阿强勉强答应：“那、那好吧！”      阿强和芳姐出现在娟子家门外。阿强事先跟娟子通过电话，让她在家等。敲门，门很快开了。娟子出现在门口，目光越过阿强，看向他身后的芳姐。芳姐也在打量着娟子。只见她脸色苍白，身材瘦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真是同病相怜啊！她主动说：“娟子，请原谅我不请自来。你还好吧？”娟子勉强一笑，说：“还好，进来坐吧！”说完，让两人进了屋。      到了客厅，芳姐突然上前握住娟子的手，认真地对她说：“以前常听阿军提起你，一直想见见，可惜没能如愿。唉！没想到阿军去世了才见到，真是难得啊！我这次来，是想感谢你！谢谢你对阿军的照顾，让他没有留下遗憾。”说完，放开手，向娟子鞠了一躬。娟子愣住了，显然出乎意料，莫名其妙。早先她接到阿强的电话，说阿军前妻要来登门拜访，以为多半是找茬。没想到一见面，居然剧情反转，这反差也太大了吧？！阿强在边上，也是一脸懵逼，搞不清芳姐到底演的是哪一出。芳姐见状笑了，说：“看把你们紧张的？我都说了，来这里只想看看你，顺便表示谢意。你们是不是以为我闹事来了？”娟子不好意思，尴尬说：“不是的，芳姐。我只是觉得才认识，对你还不了解。没想到你那么客气。”这下心里的隔阂打破，谈话也比较融洽了。      芳姐提出要看看阿军生前的住处。娟子把她带到隔壁。走进屋里，芳姐细细观察阿军生前用过的东西。睹物思人，眼角似有泪光闪烁，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她问娟子这个房子管理处会不会收回去？娟子说如果长期没人住，肯定要收回。芳姐想了一下，对娟子说：“我们因阿军而相识，都是阿军喜欢的女人。如果你不嫌弃，我们认个姐妹如何？我们年纪已大，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以后我就住这，你看行吗？”娟子感受到芳姐的真诚，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芳姐双手抱住娟子肩膀，激动地说：“我年纪应该比你大，你就叫我芳姐吧！我还是跟阿军一样，叫你娟子，可以吧？”娟子点点头。芳姐说：“我现在家在郴州，以后我会经常过来，慢慢向这边转移。有什么不懂、不了解的地方，还请妹子多多包涵，帮帮我这个做姐姐的！”      阿强一直跟在边上，听着两人交谈，感觉云里雾里似的。明明才见面不久，怎么就成了好姐妹？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他突然想起阿军的那封信。该不是那封信里有什么秘密，让芳姐转变得如此之大？他简直有点崇拜阿军了，一封信都那么厉害，后悔没有偷偷拜读一下啊！       芳姐果然说话算数，每周都要来711住几天，陪娟子一起买买菜、做做饭，说说话、聊聊天，有时还教娟子跳广场舞。她会开车，开的是阿军原来的车。阿军去世前把车留给儿子，她当然要收回来。毕竟她以前经常开这辆车，换辆车还真开不惯。儿子也很郁闷，不明白娘为啥要给他找一个新姨妈，并且还是父亲以前喜欢的女人。这似乎说不过去啊！这还有天理吗？！芳姐说你还年轻，生活阅历太浅，大人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以后记得对新姨妈好一点就行！      娟子对芳姐的到来虽然接受了，但心里还是有一些疑虑的。有一次，她跟芳姐聊天，聊得很投机，乘机提出她的疑问：“芳姐，我现在还一直想不明白，在阿军这件事上，你为什么不为难我，反而还要感谢我？能跟我说说吗？”芳姐看了她一眼，表情略显严肃说：“你说的对！我不是什么圣人，一般情况下，我确实应该为难你。我儿子也这么认为。可是，为什么我没有这样做，还要感激你？当年我认识阿军的时候，他正在追求你。你一直没有接受他。我了解后，反而很欣赏，觉得这个男人不错！坦白说，能够花几年时间去追求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这种男人并不多。所以，我对他表示好感。他在你那碰壁后，不知不觉就接受了我。不怕你笑话，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感谢你了。我们几十年的生活还算一帆风顺。他时不时会提起你。我知道这是他的心结。这个心结不打开，恐怕他会死不瞑目。我还知道他时不时地来看你，帮你做这做那。但我不管不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希望他早日打开心结。唉——！”说到这，她长叹一声，继续说：“后面的事情发展让人始料未及。先是你母亲去世，让阿军更加担心你；后是他发现自己得了绝症，又不想连累我。你应该知道，现在一场大病，会让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倾家荡产。我现在觉得他选择跟我离婚，正是考虑了我们两人的处境。当时他没有告诉我生病，突然提出离婚。我以为他变心了，所以一直怨恨他。他走前也没来看看他。现在我好后悔啊！”说着，她语气变了，脸上淌下一行热泪。娟子感同身受，眼里也泛起泪花，轻轻握住芳姐的手。芳姐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有些事情，要到最后才能明白。爱一个人，并不是占有对方，而是要为这个人好。阿军，就是这样做的！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同时，你帮他打开心结，让他走的安详。我当然要谢谢你！”娟子听了，脸有些发烫，小声说：“我明白了！”      从这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不过，娟子对芳姐也有所保留，绝口不提她和阿军以前的生活，那是他们两人的秘密。不久，新年到了，离过年也不远了。芳姐邀请娟子去郴州的家过年，到时他儿子一家也会过来。人多热闹嘛！别看单身平时生活好像还过得去，一到逢年过节日子就难熬，真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娟子感觉芳姐真没拿她当外人，也就一口答应下来。      她想明白了，以后就跟芳姐过了。既然如此，两个人就不要总是窝在家里，必要时也可以到外面走走嘛！对，过年后跟芳姐一起去旅游吧！她想到了阿军留给她的那张银行卡。阿军说里面有将近30万，密码是她的生日。阿军去世后她一直珍藏着。当然，她也不敢随便拿出来用，担心被芳姐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想用的钱取出来，哪怕放在家里备用也好。      这天下午，娟子一个人来到银行。刚一进门，银行的导客员热情地迎上去问她办理什么业务？她说取5万块钱。导客员取了一张排号票给她，告诉她叫到号后去相应的柜台办理即可。好在人不多，很快就叫到号了。      娟子走到叫号柜台，把银行卡递进去。业务员刷卡后，让她输入密码。她把生日号输进去，顺利通过。业务员问她办什么？她说取5万块钱。业务员说要本人身份证才能取。娟子一听急了，说这张卡是先生留下来的。他现在去世了，身份证也没了。业务员问你先生叫什么名字？娟子说叫李军。业务员仔细看了看电脑屏幕，摇摇头对娟子说：“不对啊？这个户主不是李军。”娟子一听懵了，太出乎意料了！她赶紧问：“那是谁？”业务员看着屏幕说：“张海。”       当听到这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名字时，娟子是彻底地惊呆了！在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很多。过去的点点滴滴，就像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的心灵。她记起了小时候上学，海子手牵手地保护她；记起了她劝海子去山西，海子生气打了她一巴掌；记起了同学聚会，海子陪她回家看望母亲；记起了母亲告别仪式上，海子拥抱她安慰她；记起了海子陪她探望阿军，阿军要跟他单独说话；记起了他为阿军买福位，在寺院无奈与她道别。原本以为海子离她渐行渐远，似乎在慢慢地忘记她。她也因阿军有意识地疏远海子，渐渐淡出，几乎就快忘了。谁知海子一直都不离不弃，一直默默地陪伴她。她想起芳姐曾经说过的一段话：“有些事情，要到最后才能明白。爱一个人，并不是占有对方，而是要为这个人好！”想到这里，她悲喜交加，久违的泪水控制不住，再次流淌下来。      最悲催的是业务员，明明只说了一句张海，好像没干别的吧？先是看到顾客发愣，后又看到顾客流泪，难道是我哪里错了，把她给得罪了？业务员头大了，这要给经理看到还不吃不了兜着走？！他赶紧站起来，诚惶诚恐地对娟子说：“阿姨，阿姨，你怎么哭了？求求你别哭了好吗？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人生大抵如此：没有生的快乐，就不会有死的痛苦；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谨以此文祝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