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冬天

夏雨

那年那月的季节是四季分明的，夏天一过，秋天来临，天气渐渐转凉，树叶渐黄、飘落满地，我们的乐趣就是拿一根小竹棍去扎树叶，穿满满一竹棍，像鸡毛掸子一样，然后回家捋下来晒在院子，再继续去穿树叶，晒干的树叶被用来烧炕或烧锅做饭。
冬天渐渐走来，天气越来越冷，零下六七度是很正常的，有那么几天会超过零下十度。厨房用来储水的大缸结了厚厚一层冰，做饭用水是要用马勺砸开的，有时候缸里的水太满，挂在水缸边的马勺也会被冻在水里。
我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还有老母亲亲手做的千层底的棉鞋，有些地方叫棉窝窝，从我能记事起，母亲冬天的晚上都是纳鞋底或在织机上织布。冬天的夜冷而长，不过我们还有一项活动，就是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家老小围着蒱栏剥玉米。那个年代的冬天经常停电，煤油灯是每家每户必备的照明工具，所以我们又多了一项任务，每逢周末，打听附近哪个村有煤油卖，然后几个小伙伴在大人的授意下各提着几个酒瓶去买煤油，我们也叫倒煤油。
冬天的童年也是充满着乐趣，除了昏暗的教室听老师讲课，课间就是我们的欢乐时刻。那时候因为小，所以冬天只有不多的几项活动，不过玩不好回家都是要挨父母揍的，一个就是男生经常玩的挤牛牛，关中方言叫夹暖暖，找一个墙角，十几个小孩侧面靠成一排，铆足了劲一个挤一个，前面被挤出去的跑到后面再挤前面的孩子，这样我们的棉袄棉裤在墙上蹭满了土，棉鞋也被彼此踩脏了，如果收拾不干净，回家父母看见是要揍的，那个年代，冬天穿棉袄很少人有外套在棉袄外面穿的，所以棉衣脏了洗起来很麻烦。有些娃娃冬天好像经常感冒，鼻子上老是挂着长长的鼻涕，所以教室你时常听到各种各样吸鼻涕的声音，几乎大多数用棉袄袖子擦鼻涕，所以那时我们的棉袄袖口黑乎乎还反光。
斗鸡是第二项课间常玩的活动，不是真正捉两只鸡让斗。小孩分成两组，面对面站成一排，单腿站地，一个腿提起来手拖着脚腕，然后冲向对方，用提起的膝盖相互碰撞，如果提起的腿着了地算输了。有些人耍赖，不是抓腿，而是抓着棉裤的裤脚，这样赢得机会比较大，不过这样回家挨揍的机会也比较大，因为你可能因为用劲过大，把棉裤顺着裤缝撕开。斗鸡都是偷着玩，老师家长担心彼此碰倒了摔后脑勺或摔骨折腿。
野鸡翎，杀马城，马城开，叫哪个，叫XXX跑过来。这是我们冬天的第三项活动，男女生一块玩，男生女生混合手拉手分两组面对面站，喊着刚才的顺口溜，叫着对方一个人的名字，让他冲过来，一般大家叫的都是认为比较弱小的，然后叫的一方手紧紧拉着，以防被冲开，冲开了他回去的时候就要带走一个人，冲不开，就要留下成为对方的人。
那年冬天，我们的挤牛牛活动没玩几次就被老师禁止了。原因是把脱落了墙皮的胡基从墙上挤出去了，教室墙上出现了一个小孩可以钻过去的洞。后来一时半会修不好，就在墙两面钉了塑料纸挡风。
那年那月最尴尬的事，冬天的棉裤上厕所是很麻烦。那时的小孩穿裤子从未用过裤带，都是松紧裤，只有冬天，棉裤太厚，松紧绳是挂不住地，所以父母会给小孩棉裤上系根绳子当裤带用。小孩玩着玩着就过了头，等去上厕所时已憋的不行了，急急匆匆跑进厕所，一拉裤带成了死扣，一时半会解不开，尿裤子了。 所以又有了一个挨揍的理由。 后来，棉裤去了裤带，做成了背带裤。
　　那年那月有两种吃的比较流行，一种要花钱的，一种不花钱。先说花钱的，它是用玉米畛子做的，我们称之为糖棒，直直的有七八十厘米长，中间空心，颜色有黄的，红的，绿的，白的。记得每年冬天总有一个邻村的小伙子来我们学前班门口卖糖棒，一根二分钱。那时的小孩基本上是身无分文的，偶尔有也是因为家长给了五分钱让买三分钱的菜，剩下二分贪污而来。有时候只有一分钱他会折一半卖给你，有时候那小伙还会鼓动小孩偷拿家里的玉米棒来换糖棒。第二种吃的就是和辣子面，找一张纸，挖几勺辣子面，在放点盐，找一节铝线，把一头砸成勺子状，把辣面和盐搅匀，包好带去学校分给小伙伴吃，每次大家都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彼此用自制的勺子舀来倒在手心，用舌尖慢慢舔，不时辣的吸哈着，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有条件的找个用过的小棕色药瓶，把和好的辣子面倒进去再加点醋。这就是那个年代我们最好的零食了。这个活动一直会持续到来年春天，杨树发芽，然后我们会在辣子面中添加杨树上长出的毛茸茸的东西来吃，那形状有点像现在的辣条。不过有时因为这也会挨揍，为什么呢，辣子面在加工前是过了油锅的，用纸包着油就会渗出来弄脏衣服，还有，这种吃法，对于大人来说你是在糟蹋东西。
　　那年那月的冬天很冷，许多孩子耳朵冻破了，脸冻破了，手冻破了，脚冻了。晚上睡在热炕上冻伤的手脚又痒又疼。我一直羡慕我的一位同学，手黑乎乎的，不知有多久没洗了，不过他的手从来没有冻伤或皲裂过。我不知道，在母亲的要求下我的手洗的干干净净，擦着棒棒油，冬天还是会皲裂，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明白原因。
　　那年那月的冬天给现在的我们留下了太多的回忆，或许现在的孩子认为那是苦，而在我们的眼里却是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