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花的初恋

@春兒

这是一个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初恋故事。虽属虚构，情节平凡，但是反映出那个时期中学生校园生活的一个侧面，同龄人会有似曾相识之感，也给现代的中学生们一个启示。 梁婶儿和村花的妈相处甚好，经常来村花家串门儿聊天。星期天，梁婶儿又过来。不知道怎么就聊到村花身上。梁婶儿说村花妈：''闺女大了要打扮，以后给花儿做几件新衣裳穿。''村花十六岁，读初中，俊俏聪慧朴实，是一个全面发展的好学生，老师喜欢，同学羡慕。在家里也是勤快节俭，屋里屋外的活计都拿得起放得下，是母亲的好帮手。此时她正手脚并用，在缝纫机前忙着做活儿，并没有回头。但她听得清楚，虽然不懂梁婶儿指的是什么，却没问，也没听见妈回答。后来村花妈也没给闺女做过什么新衣裳。布票紧张钱也不多，不是过大年，不论大人孩子是不会做新衣裳穿的。村花的上衣裤子就都是带补丁的，只是她手巧，会用旧布衬在里边，再用缝纫机轧上，同学们都羡慕得要命。 一天，梁婶儿拿来一桄白线：“花儿，会不会钩衣裳领子？”''是缝在棉袄上的吗？''''就是''。''会的。''梁婶儿就说：''给我钩两个。''说完放下线就走了。没来得及问是给谁用的，多大尺寸，梁婶儿也没说，村花想：“可能是给梁叔用的吧”。抽空儿钩了两个，因为不清楚尺寸，就放下没有多弄。过了几天，梁婶儿拿走了。没几天，梁婶儿又拿着一件没织完的毛线背心过来：“花儿，会不会织毛衣？”村花接过来织了几针，说：''不难''。梁婶儿就又接过去，笑着和村花妈边聊天边织毛衣了。村花不知道，这是比她高两届的学哥柳东，说就是看着村花好，求着大姑来做月下老。梁婶儿来家里做媒，却只把村花蒙在了鼓里。 六一儿童节''，学校放假一天。一大早，村花正在扫院子。梁婶儿急急忙忙过来，塞给她一封信，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村花有些茫然，看梁婶儿有些避人的样子，也知道躲开家人，急忙来到后院儿。信没有封口，白色素面信封上只有''村花亲启'' 几个苍劲大气的钢笔字。打开来，是满满的三页稿纸，还夹着一张正身免冠一寸小照片，正是表情严肃的学哥柳东。村花脸蛋儿发烧，心砰砰直跳，手都有些颤抖。 黑色钢笔字，刚柔相济，潇洒整齐，在红格子稿纸上尤其醒目漂亮。通篇内容都是努力学习，做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之类的叮嘱。“在学习的道路上，没有平坦的大路可走。只有在崎岖小路勇敢攀登的人，才有希望到达光辉的顶点。”这段名言的下边都标上了小点点。村花急急忙忙看了一遍，有些没看懂，好像什么事儿都没说呀。偷空儿反复看了又看。每次都是按捺不住的砰砰心跳，说不出的感觉，兴奋又有些害怕：“这应该不是人家说的谈恋爱吧，信里都是关于学习方面的话，没有别的，应该不算吧。”想问问梁婶儿，但不知道怎么问，也不敢。她打定主意：“反正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儿。” 柳东英俊帅气，聪明勤奋，学习好，写字也好，老师们都说可以给大家做字帖用。干什么都像样，还很和气没有架子，是诸多女生心怡的白马王子。村花心里非常崇拜他，在各个方面都暗暗拿他做榜样，但是在这封信之前，她可是从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的。现在不一样了，小学哥只钟情于自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似乎太阳都更加明亮，村花每天的生活都充满了快乐。下课的时候在一个操场活动，总是能相互看见，哪怕只远远撇到一个影子，心里就踏实了。如果没看见，柳东会借口去看弟弟，他和村花在一个班。晚上在一起排练节目，除了正常上同一个节目，他们两个还是无可替代的报幕员，比别人有更多的接触机会。“村花过来，再对一遍词吧。”“等会儿，马上啊。”空闲的时候，他们会讨论各自都看过什么小说，比如《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等等，甚至互相交换没有看过的，这需要瞒着老师悄悄进行。 时间飞快逝去，已经快到年末，学哥即将高中毕业，要应征入伍了。这段时间，村花经常站在自家屋后，面对着东方刚刚升起的太阳思绪万千，她想是应该回信的。找了一个星期天，当然是父母都上班的。村花趴在自家的小炕桌上，展纸飞舞笔墨，写起信来。 火红的太阳升起在东方，光芒照耀着银色的海洋；我站在这明媚的阳光下，心却飞向了遥远的地方。 他到部队后一切都还好？新的战友与首长怎样？革命熔炉火最旺啊，你定能炼成一块钢。…… 整篇用诗歌体裁写成，抑扬顿挫，合辙押韵。多次运用''第一次''修辞排比句，非常娴熟。语句精炼流畅，层次清晰，想象丰富，一气呵成，感情真挚激昂。通篇没有一个情啊爱的字眼儿，但是一个情窦初开，温柔、天真、懵懂羞涩的少女情怀跃然纸上。村花写完，把信交给梁婶儿，小心眼儿里溢满了兴奋和自豪。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12月初，大雪就飘飘扬扬下了好几场。大山里的这个季节，早已滴水成冰。此时，村花的处境，却比这冬天还要寒冷。不知道是谁传出话来：“村花跟人家谈恋爱搞对象了。”整个学校沸沸扬扬流言蜚语一片。课间十分钟，平时和村花还挺要好的几个男生最为猖狂：“谁在搞对象啦！人家都当兵走啦，不要她啦！”这个那个的鸹躁不休，一唱一和的一直嚷到上课。 村花想不明白这风儿是从哪出来的。自己没说，梁婶儿不会说，如果柳东不说谁会知道呢？可是他为什么要说出来呢？就是知道是谁说的还能怎么样？虽然只有一封信的来往，这毕竟是真有事儿，同学中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脸往哪搁呀！再说起哄的同学是这样的小心眼儿：''班级里这么多男生你都看不上，偏偏要去和别人搞对象，不打击你才是奇怪呢。活该。''《心理学》分析，这是一种想得到但又没有得到，进而产生的嫉妒恨，起码要先出口恶气再说。所以这场磨难她是躲不过去的了。村花生性要强，一直风光无限，哪受过这种窝囊气，心火腾腾就冒了起来。装着没事儿扛了几天，还是病倒了：感冒发烧，嗓子发炎，咳嗽一声接一声，已经影响到老师教学了。 因为吃药退不下来体温，不得不去卫生所扎上了小针。可巧，这天村花去卫生所，路上两个人就相遇了。远远看见，村花的心就砰砰跳起来。柳东激动不已。他轻声问：''你怎么没去上学？''低声回答：“生病了。''''是什么病？''''感冒。''他这是在和要好的同学告别，马上就要启程去部队了。他也正想如何能找到村花，时间紧迫，这是走之前最后的机会。村花的泪水在眼眶里转，她有话想问，也有委屈想诉，却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柳东也只是憨憨地站着，他想叮嘱的话有许多，不知道从哪说起。此时的两个人只是眼巴巴地互相对望着，对方的眼睛里都是自己的影子，心里都是对方的样子。不知站了多久，最后却什么都没说，甚至连手都没有握一下，然后，然后，竟各自走了。 他们是否想过，再次见面，会等多久，是什么时候，什么样子？这一别可能就是几年十几年，或几十年，也许是永远。他们还不懂得人生苦短，也没有体验过什么是遗憾。村花躺了三天，虽然身体上的病痛过了好久才痊愈，却不知道心灵深处的伤痛会需要用一辈子的光阴来咀嚼来感受。 初恋，是甜蜜美好的，但是很少有完美的结局。 @春荷写于家乡 202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