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6-32155

感恩怀旧

<p>  </p><p> 这只是一组普通军车车牌号,它隶属于海航某场站小车班,通身军绿的车身比北京212吉普稍长,后双开门,是北京吉普的近亲,人们给121这型车起了一个既通俗易记又形象的绰号——“大屁股“。它却见证了我人生起步第一次遭受打击的事情。</p><p>1974年1月,我们高中毕业了。这可是文革时期复课闹革命后的黄岩路桥中学首届毕业生。</p><p><br></p> <p class="ql-block"> (网络照片:北京121型吉普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些事情会决定一生的命运,笃定会记忆一辈子。</p><p class="ql-block">1972年上高中时,上山下乡运动已此起彼伏。生活理念和置身军营的浸染,参军,是我们军二代人报效祖国的必须选项,别无二念,甚至包括家长们也众望所归一致的认同。</p><p class="ql-block">政策、时局出乎意料的变化,有时让习惯和固化的思维难以把握,尤其是群体性的。人人茫然无措、困顿。</p><p class="ql-block">我们这批热血沸腾的军二代毕业生,聚在一起颇有些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味道,但一聊到面临下乡则异常窘迫亢奋,表现出不少狂野偏执行为:为了一场看了不知多少遍的电影竟徒步十几里路从营房赶去机场,仅仅赶上影片的尾巴,竟振臂群呼“乌拉!”俨然是胜利者而沾沾自喜;百无聊赖地套到流窜的野狗,三八大盖刺刀连续正面刺入狗前胸间,哀鸣、血流如注,屠夫般持刀者恰恰是家长们公认的文静书生;午夜持气枪在营门口专打横梁上的彩灯泡,警卫排执勤哨兵熟视无睹,看来恶做剧在这些年龄相仿的人中间,心理大同;背起装满鞭炮和零食的挎包,登上隐匿在山腰上的水囤,仰面朝天海阔天空地神侃瞎聊,时不时地甩出一枚鞭炮划着抛物线坠落山崖(春节期间,平时绝对不允许),让炸裂的声音宣示我们的存在;乘军机或军车去宁波、杭州、上海闲逛,消费那去广阔天地前的最后的户籍优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路桥中学红卫兵臂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时间的推移,我们毕业生的队伍在渐渐凋零萎缩,大有土崩瓦解之势,狂野的行为举止也随之收敛消沉。器械锻炼的种种玩法儿、篮球场上龙争虎斗的场景也随之销声匿迹。</p><p class="ql-block">我内心深处时常很矛盾很自责,堂堂五尺男儿,犹如逃兵般而羞于见人。这种心理一直延续到驻足三尺柜台后。分配工作那不是我的追求和理想。我本该在沙场摸爬锤打。</p><p class="ql-block">好在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开始了,海军北舰的兵,海字487部队驻地连云港。</p><p class="ql-block">连云港是新亚欧大陆桥东方桥头堡、陇海、沿海两大国家干线铁路和同三、连霍两条中国南北、东西最长公路在连云港交汇。</p><p class="ql-block">连云港也是北海和东海的军事分界线。起死回生,终见曙光,天无绝人之路,唯机缘戏弄人生。</p><p class="ql-block">我和肖春海(雷二团子弟)在他父亲肖叔叔的带领下去泽国体检。那时为了防止本地体检走后门,实行跨区域体检。看来领导干部异地交流,严防灯下黑的措施,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已经在不同行业基层施行了,算不上什么改革开放后的制度发明。</p><p class="ql-block">体检结果:甲级(水面舰艇),等待去县医院复查。十几天过去了,我忐忑不安起来。</p><p class="ql-block">直到入伍通知书发下来,接兵干部家访后,这讯息便蔓延开来。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一切向好的猜想与臆测,无限放大的美好预期,一浪高过一浪,或多或少冲击着先期下乡家庭原本的打算,设想着儿女挤上参军这趟末班车。看似平静的舆情顿时波澜起伏起来,毕竟下乡的娃儿令家长们心力憔悴,甚至萌生了转业的念头也大有人在。</p> <p class="ql-block"> (入伍通知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临行前夜,许多阿姨前来嘱托:“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干!““国英这回算是继承遗志了“。言辞间她们流泪了。她们的儿女下乡了,部队照顾烈属家庭,我居然可以参军。邻居陆阿姨(刘浙春之母)送给我一支红蓝双色圆珠笔。土黄色的旅行袋零碎塞的满满的。阿姨们动情地鼓励,我更信心满满。我想不仅仅是我个人参军,而是代表着我们这一代已经下乡或行将下乡的人的共同企盼,我犹如加满燃油的战机,恨不能立刻加力出航。</p><p class="ql-block">晚饭后,母亲执意带我去四号平房看望小李阿姨(张仕英叔叔飞行训练牺牲不足半年)。与其他叔叔阿姨道别是出于礼貌,而去小李阿姨家,母亲有其特殊的用意。她想用自身实际范例,去坚定小李阿姨生活的勇气与信心。质朴无华的做法,发自内心的言传身教,难道不是暗暗为部队建设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吗?!但是她哪知,一场足以致命的政治厮杀波及无辜已在所难免,过山车般的悲喜交加,屈辱与愤恨的双重打击,击垮了她终生信赖和信仰,派性博弈是不计后果的社会毒瘤,虽木已成舟照样会在污水浊浪前倾覆。</p><p class="ql-block">小李阿姨憔悴的容貌下,心知肚明,泪如泉涌。执意要将飞行员夏季配发的鸭蛋青色锦纶丝衫送给我。我和母亲均没有同意。因为叔叔的遗物弥足珍贵,是家人的念想,是孩子未来励志的动力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转群内照片:路桥营房4号平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12月24日)是新兵去黄岩九峰集合的日子。一早我提着沉甸甸的旅行袋径直向小车班走去,邻居刘副参谋长告诉我:“部队派专车送”随车的有镇武装部徐部长(南下干部,山东籍,对部队很有感情。)司机小钱早把未6-32155车发动了,怠速暖车保养。</p><p class="ql-block">到了县武装部,徐部长让我进入一间空闲的办公室,说他去办理手续,让我帮他抄一沓文件,不要随便出去,顺手递给我一个笔记本。</p><p class="ql-block">我拿出红蓝两用圆珠笔认真地抄了起来。房间并不宽敞,光线稍显暗淡,竟然桌前还置有一盏马灯,跟地下党工作环境似的,中间还停电了,整整漫长的一天,笔记本都用去了大半。</p><p class="ql-block">天黑前,徐部长终于回来了,他一脸的凝重,语气低沉却不乏条理清晰地说道:“不是咱身体不行,也不是出身问题,另一派咬住是非农业户口,争论到最后请示军分区,分区没有回复,当兵看来是不行了。”</p><p class="ql-block">“报国无门!”这是我第一反映。心里觉得很委屈,这一天如坐针毡的煎熬,我真的开始想家了,感觉好像离开家那么久远了。情绪不怕的是正面压力,情绪最怕的是屈辱,会让人瞬间扭转曾经的百倍信心万丈豪情,崩溃,一泄千里。</p><p class="ql-block">想想也是,军分区哪有我成长于此的部队更了解真情、更重人文关怀、更讲政策和策略的掌控把握。那时候正是批林批孔的年代,不回复下级请示,军分区军务部门也非等闲之辈,狠批儒家中庸之道思想的浪潮下,轻车熟路地演绎了一把中庸。</p><p class="ql-block">此时武装部的工作人员进门报告:“已经与驻路(9211)部队联系好了,车辆一会儿就来接。”</p><p class="ql-block">两道光柱刺入眼帘,我在办公室门口张望等待着,“大屁股“!好熟悉的车,白色车牌“未6-32155”黑色数字弱弱可见,这辆车接送我入伍一个来回。也见证了一种病态社会下衍生的家庭与个人的悲剧。</p> <p>  (我们在空勤宿舍前进行器械锻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