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 这几年,家里带有裂痕的碗几乎没有了,是生活水平提高了?还是碗的质量好了?</b></p><p><b> 成长环境的原因,小时候,生活条件有限,打破一个碗不是一件小事,所以我们几个孩子用碗都小心翼翼。那时,我们家饭桌上的碗很少有裂痕的,也有特殊情况,家里来了很多客人,或是菜空前地丰盛,有裂痕的餐具会偶尔登场。那些带有裂痕的餐具,是岁月的慢慢积累,记录了过往生活的诸多故事,母亲又不舍得扔掉,餐具不够用时派上了用场。</b></p><p><b> 四十年前,小村里每一家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小心使用餐具,几乎是每一家教育孩子的必修课。不要打碎餐具,在家里如何叮嘱,或是有什么样的惩罚,每一个家庭都不会一样,但是,有一个教育是共同的,那就是不要弄坏打碗花。那就是,有一种植物开花,是不能随便摘取的。小村人不知道那种植物的名字,只知道她开出的花叫“打碗花”,小村的老人们讲,谁要是弄坏了打碗花,迟早要打碎碗的。小村的孩子到野外玩,是轻易不会和打碗花过不去的。</b></p><p><b> 打碗花,也许是小村永远的迷。如果说打碗花和打碎餐具有什么内外或是在外的联系,那是丝毫没有科学根据的说法。要说小村人教育孩子保护植物,一是那时的小村人似乎没有这样的觉悟。二是打碗花实在是貌不出众,与野草没有什么区别,至少在小村人眼里是这样,有必要教育孩子们保护她们吗?小时候出于好奇,我是细细看过打碗花。那应该是草本植物,我却很长时间都认为是藤本植物,因为她们有长长的枝蔓。花型像牵牛花,她们一定是好姐妹,一个留在家里,一个被拐卖到野外。打碗花几乎都是浅粉色,有深色的花纹,早晨会挂满露珠,时常有粉蝶和野蜂光顾。看过之后,是匆匆地离去,怕其他的玩伴误以为我弄坏打碗花。</b></p><p><b> 去年,在上班的途中,有一片很成规模的打碗花,每天上班,她们都笑得极为灿烂。由于她们是在一根电线杆底下,周围是城市垃圾废土,那一片打碗花更显得与众不同。每次经过那里,都收获一份好心情。于是,想起小村里关于打碗花的种种故事。可是,正当打碗花激情怒放之时,城市绿化建设,把那片打碗花除掉了,随之种上了小麦,来不及结穗的小麦。再走过之时,心中的粉色暗淡成荒芜。</b></p> <p><b> 刚成家那会儿,妻子不懂厨艺,能把饭菜做熟,那已是“弥陀佛”了。不但如此,妻子的手很重,打坏餐具的事时有发生。究其原因,结婚前,妻子在家很少自己做饭,她们家的生活条件较我们优越很多,小的时候,对打碎餐具没有太多的想法。每每有餐具打碎,我心里都会有一些不快,妻子好像是不太在意,“打碎就打碎了,谁也不是特意的。”妻子常常这样说,我无语。看到饭桌上满是伤痕的餐具,我不能认同这样的餐桌文化。</b></p><p><b> 所以对打碎餐具如此反感,深思也许还有原因。本家有个姑姑,勤劳能干,却嫁给了一个“地主”,四十年前,“地主”在小村孩子们眼里就是顶级坏人(像是刘文彩一样),像疫情期间的特朗普。我们都惋惜五姑嫁给了地主,五姑的悲剧不仅仅是嫁给了地主,而是嫁给了有家庭暴力的地主,地主喝多了酒,一定是把家里的餐具统统打碎,而且要五姑亲眼所见。五姑和别人说起那些事儿,眼里没有泪水,却满是仇恨的怒火。听的人倒是泪水盈盈,小村的女人在心里都骂地主。六婶倒也例外,她常常劝五姑,也许前世地主就是一株不开花的打碗花,每打碎一个碗,他就开放一次。按照六婶的逻辑,地主是为他上辈子没有规规矩矩开花救赎。听着这样的故事,小村的孩子哪个还敢打碎碗?</b></p><p><b> 妻子当初一定是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有意无意打碎了碗。有了儿子后,我给妻子起了个名字叫“碎妈”。三十几年的厨房历练,碎妈打的碗越来越少。都说勤媳妇哪有不打碗的?这是中国乡村厨房的哲学,意思是做事总会有双面效应。有几年,我的学生们因为上学不方便住到了家里,那时我只考虑到学生的不易,却没有考虑到妻子的感受。家里多了学生,一日三餐成了妻子最大的苦恼,生活条件有限,吃什么?如何能尽量吃得更好?妻子苦在心里,笑在脸上。哪一顿饭学生们吃得少,妻子都要反思,是不是她的厨艺出了问题?还是食材不受欢迎?下一顿做饭,妻子要多下些功夫。那些在我家住过的学生,更多的是记住了我,老师怎么怎么好,却忽略了“师母”当初经历的痛苦的心路历程。有一个学生例外——洪涛,他在读大学时写了一篇文章——《永远的土豆丝》,妻子读过之后,有泪流出,是学生的感恩,触动了妻子情感中最柔弱的部分。那些经济拮据的岁月,我的善心苦了“无米”的妻子。</b></p><p><b> 正是有了十几年这样的历练,妻子不仅仅是打碎餐具的事儿越来越少,而且做的饭菜逐渐趋于完美。每次家庭聚会,很多人为妻子的饭菜点赞。</b></p> <p><b> 姐姐七八岁就下到厨房做饭了,那时妈妈的身体不好,患有严重的气管炎,每到冬天就不能下炕,做家务的事儿,全部都由姐姐一人承担。成家以前,到成家初期,我们都认为姐姐是厨房一流高手,不仅饭菜可口,而且刀功一流。姐姐的拿手菜是肉丝炒酸菜,酸菜切得细如发丝,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肉炒酸菜丝不油腻,吃着爽口,是下饭最好的菜。每次家庭聚会,如果是吃酸菜的季节,我们必点那道菜。</b></p><p><b> 说姐姐是厨房一流高手,不仅仅是饭菜做得地道,厨房卫生也是一流。姐姐家的厨房一尘不染,每一样餐具整洁光滑。姐姐很少打碎餐具,这是小时我们更早地接受了小村的厨房文化教育有关。在小村,有一个节日也是保护餐具很好的教育——春节。每到春节,母亲都会千叮咛万嘱咐,正月初五前不能打碎餐具,不然,新的一年做事儿不吉利。特别是除夕夜,有时怕打碎餐具,除夕夜用过的餐具我们不能清洗,小心放在锅里,等到初一早早起来,洗干净餐具。如果谁不小心,打碎了餐具,母亲也会说:“岁岁平安。”这是母亲的生活哲学,遇到了就该学会接受。应该说,姐姐是在厨房里长大的,这些禁忌姐姐铭记于心,所以她的手上有分寸,餐具幸运地躲过一次次劫难。</b></p><p><b> 有了孙女以后,妻子定期要到儿子那里去照看孙女。妻子“上班”的日子,无奈的我走进厨房。要说做饭我还是有基础的,成家前,姐姐在厨房忙碌,我要参与其中,尤其是姐姐出嫁那几年,有时要亲自上阵。成家后,妻子不擅长做饭,家里来了客人,我就得亲自操刀上阵。特别是有时学生来了,我更要第一时间冲进厨房。新式菜——可乐鸡翅,就是我款待学生的招牌菜。还有“干煸蚕蛹”,“凉拌生鱼”……常言说:“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我的学生朋友常常来看我,是不是奔着我的美食来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b></p><p><b> 快六十的姐姐,妻子照看孙女的时候,她常常过来给我做饭。姐姐的想法是,我工作一天很累,到家里吃点现成的。论厨艺,姐姐的厨艺毋庸置疑。可是,不知怎么,我总觉得姐姐做的饭菜不如之前的可口。最近这十几年,每次家庭聚会都有过这样的感觉,但是,也只是一念之闪,觉得自己喝酒了,美食失去了应有的味道。姐姐给我做饭之后,这种感觉很是强烈。但是,我不能对姐姐说三道四,姐姐辛苦做了一顿饭,用不上多多感谢,但至少是要接纳。姐姐做好饭后走了,回来后我再加点盐,加点味精……饭煮烂了,我索性加点水,吃水饭。心里的感动没有因为饭菜的瑕疵而打折扣。</b></p><p><b> 细细地想来,饮食的变化,是一个慢慢接受,适应的过程。就厨艺而讲,妻子决不能和姐姐相比,但是,我的味觉越来越倾向于妻子。爱情,最主要的成分可能是柴米油盐,经营好柴米油盐,爱情才会滋味尽美。</b></p><p><b> 前几天,我的学生把女朋友领过来,让我把把关,他悄悄问我,能给女朋友打多少分?我说颜值打满分,性格人品的分数在他自己的心里,毕竟他们相处有七年了。她会不会做饭?打没打过碗?打碎一百个碗,我才能给她打满分。我们都笑了,不知我的学生和他的女朋友理不理解我对“打碗”的评价。</b></p> <p><b> 打碗花,故乡很常见的一种野花,有野草的地方,就有她的影子。远离故土的游子,都记住打碗花的故事。在漂泊的生活中,他们小心翼翼,对于生活中的每一个“碗”都小心呵护。</b></p><p><b> “用心呵护,才能让美丽绽放。”这是不是小村的老一辈人要叮嘱孩子们的道理?是的,一定是!因为根在泥土里的他们,才是生活中的“大师”。生活中不仅仅是碗需要呵护,一切美好的事物都需要呵护。</b></p><p><b> 回到文章开头,为什么家里有裂痕的碗越来越少了?我似乎找到了答案,生活让妻子学会了“呵护”。不仅仅是妻子,也应该是生活中的每一个人。</b></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想起朴素的打碗花</b></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2020.07.30</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