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堂坡的故事

秋色明艳

<p> 延川县的堂坡是一条坡度很大的街。起点在延川县中学大门口,终点在延川县城的地标影剧院。称它为街道是最近才听人说的,以前只知道是坡,不知道这还能算街。</p><p> 我第一次走过堂坡是在上六年级的时候,那年父亲从乡村学校调到延川中学校办工厂工作,我也转到城关小学上学,初二时转到延川中学上学。乡下孩子进城有看不完的新奇,其中最感兴趣的是好吃的东西。这期间我有好几次从堂坡上飞奔而下,手里紧捏着父亲给的毛毛钱,偶然是两毛,大多时是一毛。顾不了往两边看,直奔十字街南侧拐角的食品糖果门市。有时买水果糖,有时是别的小零嘴。其中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蜜枣。和一般枣完全不一样,肉是粘的,吃到嘴里沙沙的糯糯的甜。枣核却是利的,那核上还有道小小的“壕壕”。 </p><p>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就很少下堂坡了,因为兴趣转移了。新的兴趣点在县文艺宣传队院子窑硷(垴畔)上,坐在那里就能看见他们练功和排练。我父亲所在校办工厂就在中学最底下的那排,紧靠着大门,一出门没几步就是宣传队的窑硷,太方便了。因为方便就看得多,因为看得多就越看越想看。开初还只是下午饭后看一下,后来发展到晚上也看,中午休息时也看。不管是中午下课后还是晚自习结束后,我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第一个朝那里飞奔。因为心里爱,看见人家什么都好,特别是那些女演员,走得,站得,说得,都让我心动。在这里看的人不少,但像我这样没明没黑地坚持的人还真没有。特别是中午,太阳红罡罡的,整个窑硷上只有我一个人。有一天中午,人家练毕了,我还坐着等,被下面一个女演员看见了,说:“午休了,不排了,快回喀!”我虽然因没看过瘾有点失望,但也因她的这句话感到高兴——我看了人家多少天,人家终于看了我一眼呀。</p><p> 我本来就喜欢跳跳唱唱,看着看着就暗暗学开了,记唱词,学调调,越学越入迷,有时晚上好长时间睡不着。有一天晚上已经很晚了,怎么也睡不着,还不再是想这些了,而是着急再睡不着第二天早上起不来怎么办。说起来可笑,反来复去睡不着,最后竟跑到院子里掐了两片白杨树叶子贴在眼睛上。当时我和姐姐一块住在父亲的办公室兼宿舍,她好像快高考了,晚上正加紧复习,看见我这样,以为是她开着灯妨碍了我睡觉,说:“哎呀,咋不敢了,害得妹妹睡不着,用树叶遮开眼了。”</p><p> 后来我发现了更吸引人的——影剧院的演出。有时是县宣传队的,有时是外地剧团的。等我们下晚自习后,演出已经过半,不收票了,我便混进去看。晚上一下自习,就穿过整个堂坡去看,看不完,不离开。下去的时候一路飞奔,脚后跟捣得石板腾腾地响,回来时轻得溜溜的,一边走,一边还学演员走台步、扬袖子呢,一直能“飘”到家门口。</p><p> 老天最终成全了我,初中一毕业,我进了由宣传队改制成的延川县剧团。这时剧团已经搬入县河对面的新址,我父亲也从学校调到设在堂坡中段的县政府管后勤了,我们的家也随到了那里住在县政府的第一排,出门又是堂坡。</p><p> 一头是我喜爱的单位,一头是我温暖的家,我时不时回去看看家人。那时社会风气好,机关单位也清清爽爽的,大的方面我不知道,可我能从父亲身上清楚地看到这一点。有一天,我一进家门,见脚底下放一担苹果,正好口渴,顺手抓起一个就准备吃。父亲没像平时那和气地答话,只是看着我手里的苹果说:“这是单位上买的,准备给职工发,我刚从市场买回来,太重,回来歇一歇。”很显然是提醒我。我当然听出父亲的意思,但又不好把苹果马上放下,这样父女两人都会尴尬,就用手把那苹果前前后后摸了一会,瞅了个适当的空儿放回去,母亲当时也在,只是看,没说什么。多年以后,她常常为此跟父亲“翻后账”,说:“你再实心(清廉)也不能不通情理么,女儿那么大了,苹果已经拿到手里了,怎么好意思逼得孩子放下?”&nbsp;&nbsp;&nbsp;&nbsp;&nbsp;</p><p> 这就是我与堂坡的故事。我怀念堂坡,怀念那个年代,因为它和我的青春岁月连在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