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张

闲听落花

文 / 闲听落花

下午，有小姐妹告诉我，病房里住进了一位美女。

我瞄了一眼病员一览表，9床，张某，女，57岁。心中狐疑，如此年龄，怎样的面貌能被众人称赞？床边交接班的时候，我见到了这位美女病号。

她正背对我们跟临床10号病人说话。这是一个大房间，住了好几位妇科病人，或准备手术，或已手术后，基本都睡在床上。只有她站在床边，着一件绿色碎花旗袍，笔直的身躯，长卷发，让人眼前一亮，闷热的病房也仿佛注入了一股清凉之风。

听见我们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来。如果没有告诉我年龄，我猜她不过40来岁。白皙的皮肤，端秀的面容，眼角有细细的皱纹飞扬。我刚才看过她的诊断，宫颈癌放疗后5年。但凡曾经在我们病区住过的病人，一般我们都有印象，但对她，似没有。

果不其然，有姐妹问她怎么以前没有看过她，她莞尔而笑，自己打开了话题。说五年前在我们医院被查出宫颈癌，当时医生就宣布她已经失去了手术机会，所以根本就没有能来妇产科，只能直接去肿瘤科放疗了。

她一时悲痛欲绝，感觉命运待自己不公。工作努力而突出，在单位颇有佳誉；生活幸福又美满，在亲戚朋友中亦被称道。怎么偏偏临到自己得这样的病？

她掠了一下耳后的头发，转为不好意思的神态：“朋友安慰我，说你长得太好看了，所以上天要磨砺你，比你年轻的有人去了，比你年老的也有人去了，就看你，怎么把握余生！”她扬扬头，继续说：“我想想也对呀，比我年轻的也有人去的，我为什么不好好配合医生，好好活下去呢！”

病房里鸦鹊无声，每一位病号都看着她，听她讲抗癌的经历。她说自己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就是突然醒悟，从此不再唉声叹气，不再怨天尤人，她看起了以前一直没有时间看的书，种起了以前一直没有时间种的花草，除了治疗时间，身体好一点就和朋友们出去游玩，甚至打起了自己一直鄙视的小麻将。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她的癌肿竟渐渐消失了，一切指标也正常了。现在五年了，如果不是丈夫和女儿坚持要她定期来医院复查，她都不想来，她坚信自己一切正常。

说话间，她抑制不住地“咯咯”笑，我们都被她的情绪感染了。有小姐妹插嘴：“你赶快劝劝10床，要她向你学习。”10床病人是一个月前手术，现在来化疗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我们怎么劝都不行。

她转头看着10床：“我不正和她说着嘛，她比起当初的我，病情不知好了多少倍，要乐观！”10床半躺着，颔首低声应着。

下班时，我看见美女张陪着10床在病区走廊踱步。我们私下里开始称9床为美女张。而身旁的10床，居然露出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星期天，我在家休息，小姐妹突然打电话来，说大房间有一个病号的衣柜里的挂钩坏了，联系了修理组，因为要去配挂钩需要时间，一时半会修不好，虽然解释了，病人还是有意见。

我刚要问，小姐妹又说，后来美女张主动提出来说，这有什么，就把自己的衣柜与她调一下，那位病号反倒不好意思了，说不调了，等来修理就是了。我释然。

星期一一上班，我就很关心美女张。不料病员一览表9床空空如也，美女张出院了。我赶紧打开电脑看她的病历，正如我所料，一切检查皆正常。眼前不由又出现她穿绿色碎花旗袍的身姿，娉娉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