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

君子兰

人的一生短暂而又漫长，即使简单，即使平淡，也总会有一些往事珍藏于记忆深处。即使久远，即使蒙尘，往往不经意的一句话便会打开记忆的闸门，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时常与友人漫步于这条乡间小路，如今又到了道狭草木长的时节，“多么茂盛，多么鲜嫩的草啊！可惜现在村里基本没人养牛养羊了！我们小时候……”一席话又将我拉回四十年前。

那个还没有拖拉机的年代，耕田尚靠牛马驴骡，农村人家除了喂养这些大牲畜，还要养羊喂猪。“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我们小孩子也是不能闲着的，七八岁的孩子便可以帮大人分担家务和农活儿了。

最难忘割草的经历！

记忆里，为了贴补家用，母亲总是养着几只山羊。后来，包产到户，我们三家又合养一头黄牛。为了备上牛羊冬天的草料，我们很小时候起，夏季青草满坡的时候就要背上筐，拿上镰刀，约上一两个伙伴去割草。

起初并不踏实割草，其实是以玩儿为主。草还没割两把，看到草丛里蚂蚱在蹦，于是，扔下镰刀去逮蚂蚱。蚂蚱大概也怕死，拼命蹦跳逃窜，我蹑手蹑脚跟随在后，趁蚂蚱蹦累了刚停下喘息的当儿，瞅准蚂蚱，悄悄下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将蚂蚱捂在掌下。然后扯一根狗尾草，从蚂蚱的脖颈穿过。然后再逮，再串，小半天也能逮上一大串，带回家去喂鸡，也有时烤来吃。但也并不总是那么幸运，有些蚂蚱不仅蹦得高、远，还会飞，等你好不容易悄悄靠近了，猛地下蹲就要逮到它的时候，它一振翅飞出两丈开外，有时因为用力过猛把自己摔倒，还是捉不住它，只好遗憾叹息，心有不甘地无奈放弃。

有时候，草丛里也有各色野花，天蓝的、粉红的牵牛；通体金黄或是浅白花瓣黄色花蕊的野菊……淡淡的花香会引来蝴蝶飞舞蜜蜂歌唱。幸运的话，可以抓到一两只美丽的粉蝶。

割草的时候也会有很多意外的收获。甜茄、地梢瓜、苘麻桃自不必说。有时，高粱秸、玉米秆也成了我们心目中的甘蔗。最令人惊喜的是：有一次，我割草时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株野生的西瓜秧，上面居然结了一个足球般大小的西瓜。西瓜被茂密的草丛遮掩着，长出这么大的瓜竟然没被发现。我兴奋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真想带回家给母亲和姐妹吃！但此时，同行的两个伙伴满含羡慕的目光和流出的口水使我犹豫了。“咱们把西瓜切开，看熟不熟！”一个伙伴提议着，我也只好答应了。用镰刀把西瓜拉开，红红的瓜瓤，黑黑的瓜籽赫然在目。咬一口，又甜又沙，这是我记忆中吃到的最好吃的西瓜，只可惜没能带回家让母亲尝尝。

有幸运也会有惊吓，有时候正埋头割草。草丛里会突然蹦出一只蛤蟆，或是窸窸窣窣地爬出一条蛇来。虽说我们这里的蛇都是无毒蛇，可但凡是这个物种都是令我们惊骇的。镰刀早已扔出多远，捂着“扑腾扑腾”剧跳的心脏，脸色也早已吓得煞白，惊魂不定。

割草时常有不小心被蒺藜扎到手的经历，蒺藜的刺尖尖的、硬硬的，扎到手上真的很疼。也有时草棵下有砖石，镰刀被砖石一硌，一歪就会割到手上流出血来。在地里哪来的纱布和绷带？我们只要在土地上画个十字，口里念念有词：“一道，两道，当中间的是好药！”那“十”字中间的土便仿佛被施了魔法，变成了治伤良药。那时的孩子真是单纯得可爱。

那时候的我们，常常假以割草为名，却是尽情玩耍，及到天要黑了，怕自己回家不好交待，才赶紧象征性地割上小半筐草。而父母也因那时的我们毕竟年纪尚幼，也便并不怎么责罚。在父母们睁一眼闭一眼的纵容下，我们在镰刀和筐子的掩护下，甚至还搞过恶作剧。

记得那次是我、小红和小莲、小芬姐妹俩在下午放学后一起去割草。我们先在路边的玉米田里拔草，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闷热闷热的，我们每个人拔了一大抱青草，早已大汗淋漓。脸又被玉米叶子划得痒酥酥得疼，伸手一抹一擦，瞬间都成了泥一道汗一道的花猫脸，我们几个相视而笑，相约到路边休息。记得仿佛是小莲说起她堂哥小海他们一群坏小子在路上挖陷坑的事，小红顿时来了兴致，提议说：“天快黑了，咱们也学小海他们挖陷坑吧！”我们都觉得好玩儿，便一致响应。

于是，我们四人开始忙活起来。先用镰刀在路的正中挖了个将近二尺见方，二尺多深的坑，再从树下找来几根树枝稀疏地搭在坑的上部，上面盖上一层青草，再蒙上土，轻轻拍平。一切掩盖好，只等看哪个倒霉鬼来“中着”。我们几个躲在附近的小树林，佯装割草，不时偷眼观察这边的动向。眼看得天色越来越暗，直到完全黑了下来，也没看到哪个“落网”，我们只好悻悻而归。分手时约好，谁也不许把我们的“杰作”告诉父母。

没想到，第二天见面小莲和小芬都苦着脸诉说她们的爸爸就是那个“倒霉鬼”。原来她们爸爸昨天在田里忙到很晚，匆匆往家赶，不曾想一脚踩进陷坑，扭伤了脚脖子。只好一边抱怨着淘气的熊孩子，一边摸索着把陷坑填平，以免再害到别人。一跛一拐回到家后，把他的经历告诉给家人的时候，小莲和小芬心里暗自叫苦，偷偷互相交换眼神，相互吐吐舌头。她爸爸怎么也想不到害他扭伤了脚的熊孩子竟然有自己的女儿。当时，我们只是觉得好玩儿，并没想到害人。得知了此事的后果，我们再也不敢这样恶作剧了。

稍稍年长些，我们渐渐懂事。懂得父母的辛劳，懂得帮父母分担。夏天放学后，我们最常做的仍是割草，近处的割完了就到离村庄远的地方割。满满的一大筐青草要背回家，压得我们肩膀红肿生疼，但也练就了我们吃苦耐劳的品质。

看尽了赤橙黄绿，也尝遍了酸甜苦辣，我们的童年虽艰辛而又贫苦，却也丰富多彩。不像现在的孩子除了电子产品，便只能像幼时的鲁迅一样“只能望见院子里高墙上四角的天空”。希望孩子们也能回归自然，认识自然，和花花草草交朋友，既增长见识又强健体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