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世纪，云淡风轻一一访百岁老人顾群黎

蜜丝吴

　　76年之后，2020年的酷夏的一个傍晚，当永修一中的几位教师前来拜访顾群黎老先生的时候，他饶有兴趣的跟大家谈起的依然是1944年他亲眼目睹的“七炮定燕山”的永修人民抗日传奇故事：

一天清早，我照例围着学校晨跑锻炼，突然一位当地百姓朝着我急急地走来，他说：“先生，这里有一份文件，是战工队（战地工作队）送过来的！”我急忙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今日永修安义武宁集中兵力对日军进行攻打，让学生立即转移”。我赶紧敲响钟声，惊醒的学生迅速收拾好生活用品进行转移。当我们到达大明山的时候，就听到了枪炮交战的声音，我们知道是敌我双方接火了，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枪声更加密集了。因为我们躲藏的地方是在一个高地，居高临下，我们看得很清楚，鬼子进攻到火烧桥、黄河坪的时候，被打得丢盔卸甲，血肉横飞。有的鬼子被打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有的鬼子的被炸飞的残肢挂在树梢上……最后枪炮声渐渐平息，整个过程中响了七次炮声。后来教工传来确切消息，我们打败了日本鬼子，可以回去读书了…

102岁的顾老不知道是多少次跟晩辈们说起这个故事了，这次依然兴味盎然，充满自豪。

　　1938年，20岁的顾群黎从南昌二中毕业回到家乡，做了一名私塾老师。没过多久，他的老师骆云门便邀请他一起创办了永修县第一所小学一义民小学。当时，整个永修县都沦陷了，没有学校，县区的学生流离失所，更需要读书。他和骆云门老师只有带着县区的60多个学生转战到邻县__靖安县，之后才辗转回到了永修境内，一个叫老鼠尾的地方。

随着义民小学学生的毕业，他们又积极申请筹办初中学校__永修县初级中学（后为永修一中），得到了县政府批准。从1943年到1945年，永修县初级中学的校舍和县政府都是连在一起的，直接受到县政府的保护。日本投降后，县政府还治搬到了老县城一今天的艾城镇，学校也相应的搬到了政府对面的一个村子__察溪。顾老先生也升级为督学。

　　1956年，顾老先生被划为右派，判处结果是发配回家乡马口乡进行两年劳动改造，没有想到，这一改造就是20年。1978年，当长孙顾乐群出生之后，顾老先生头上沉重的右派帽子才被摘掉，转正、收编，这一年顾老先生已经60岁了。

“ 20年间，父亲就是农民，和农民同吃同住，共同劳动。有时候开批斗大会，父亲还要跪在门口谢罪。”顾老先生的长子说。

听着晚辈介绍自己的这些年的遭遇时，当我们发出遗憾惋惜的叹息声时，顾老先生面目安详，波澜不惊。

　　说来惭愧，此次前来，我是带着一种期待而来，我期待着顾老先生能够跟我们绘声绘色的讲起，在波澜起伏的上个世纪20年代，作为方志敏烈士的校友，年轻时候的他，如何充满理想，积极投身教育救国的伟大事业，创建了永修县的第一所小学校，而后又创建了永修县的第一所中学，为永修的教育事业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 甚至我还预设了采访内容：顾老先生作为一个参与了创造历史的人物，我们该如何挖掘其身上散发的英雄的气息，如何展现他那耀眼的光芒…

但是，当他的孙儿用方言告诉他我们的来意的时候，当他被搀扶着坐在沙发上招呼我们挨着他身边坐下的时候，当他云淡风轻的讲起过往无谓顺境逆境的经历的时候，当他用温暖而柔软的手攥住你的手的时候…一切的预设皆为徒劳，我似乎恍然大悟了。

　　顾老先生居住的小院里培育着许多花，茑萝、月季正在怒放，石榴已经结出了累累的果实，桃树繁茂的绿叶正孕育着下一轮的春华夏实。据家人介绍，顾老先生酷爱花花草草，亲力亲为使小院干净整洁，植物葱茏。

在小院的另一边，搭建着一房小小的鸡舍，一位鸡妈妈正带她的独生子女__一只小翻毛鸡仔徜徉闲庭。

　　平日里，顾老先生喜欢研墨写字， 院外和正门的对联都是顾老先生亲自撰写的。他还喜欢为邻居写上对联，每每还要亲自送到人家门口。最近因为身体不适，卧床休息的时间比较长。

近一个小时的访谈结束后，顾老先生主动提出要带我们去他的孙子的新房看看。

“今天来的人多，爷爷比较兴奋。"顾乐群笑着解释。

倚靠在孙子新居的大门前，眼望着前方稻田里麦浪滚滚，顾老先生脸上漾着满满的笑涡，那么纯洁，那么清澈。

　　穿过车水马龙的城区，汽车右拐驶向了宽阔的乡镇公路，不一会儿，一条蜿蜒的水泥路出现在山岭之中。这些年村村路路通，乡村也愈加敞亮了。在稻田环绕之间，一簇簇蓝顶红顶房舍出现在眼前。

在这一簇簇蓝顶红顶房舍之间，有一间灰顶灰墙的普通院落，且看大门对联 “国泰民安：瑞气满神州青山不老，春风拂大地绿水长流。”字体端正，笔力深厚。

也许这正是我们苦苦追寻的岁月静好，幸福人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