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双抢》

高梅生

农村“双抢”（后面均省去双引号），这个词已消失了好多年，目前，基本上已没人说双抢了，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双抢。双抢，对我们这辈人来说，是个艰辛与刻骨铭心的记忆，是汗水、泪水和血水的洗礼。

为什么叫双抢，双抢就是抢收早稻，抢种晚稻（连作晚稻）。现在早稻不种了，原先，嘉兴地区一般7月15日左右收割早稻，8月8日（立秋）前要把晚稻秧插下去，前后20天左右时间，我家乡人均水田2亩多，要完成这么大的工作量，只能以抢，以人体极限考量去完成任务，艰苦可想而知。

双抢说起来是先抢收早稻再抢种晚稻，实际上是同步进行，收割一片后，立马翻耕、插秧，一片片有序过去，让早插早成活，回过头来有利耘田。

双抢是农民劳作最艰苦的日子。怎么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为了抢时间，早晨天没亮出工，吃好晚饭还要出去开夜工，晚上八、九点钟收工。农民称为鸡叫出门，鬼叫收工。衣服整天是湿的，茶水与汗水不断地交换；艰辛与希望无情地碰撞；苦难与生活无奈地依赖；生存与死亡激烈地鏖战。经历过双抢，除了死亡，没有比这更苦的了。

收割早稻，先要用鎌刀把一棵棵割倒放齐，弯腰割一天稻，腰好象断了似的，走路一时直不起，有时不小心，把手指割破，鲜血直流，用布条包扎一下继续割。除非手指割断或相当严重，那得去医疗站，一般农民都忍着。

稻割后的工作是脱粒，用脚踏驱动打稻机，双手不停翻动稻把，那也是很吃力的活。后来，有了电动打稻机，脱粒的劳动强度才低些，收割早稻时，一般早几天放水干田，但如老天爷雨水多，田里湿（称烂水田）脚陷进泥土里，走动相当费劲，半天下来，已分不清满身是汗水还是泥水，面目全非，鬼见了都会吓退。真的拼命为活命。

拔秧是插秧的前道工序，用一只以木板为脚（防陷）的小凳子，称为秧凳，坐在上面拔秧。手脚整天泡在高温水里，日久手烂，涂点紫药水或贴块橡皮胶继续拔，那种钻心痛呀，是无法诉说的苦难。

插秧也不是轻松活。插秧须按规定行距，用细绳隔成一行行，在这行里按规定株距扦插。面朝泥土背朝天的弯腰插秧，头顶是火热的太阳，脚下是50度左右的水，小腿的皮肤被烫得通红，还有蚂蝗叮咬，其吸盘中的溶血剂注入伤口，血流不止，那真是汗水、泪水、血水齐下土，做农民真苦，做双抢更苦，一天下来，都成弓腰驼背，如果插秧间隙能在岸上躺下靠下腰，那个舒服别谈了。没有经历过的人，如果想享受这难得的美味，你可以试一下，保证让你终身难忘。

双抢期间不少活需要靠肩挑人扛，稻谷脱粒后，用箩筐把脱下的稻谷挑到生产队仓库场上晒，两箩筐鲜谷近100公斤放在肩上，远的话要走3、4百米，吃力程度可想而知，没有一身练就的铁骨是担不起这命运的重担，生产队只有一座仓库，实才太远用船驳，这样多一道工序，先挑到船里，到仓库河埠后，再装箩筐挑到库场。

田灌水翻耕后，要将每户畜肥挑到田里，一担肥100公斤左右，从畜舍挑出来，走狭窄田塍，再在水田里跋涉，把一担担肥均匀地倒在田里，这体力活，如果是拖拉机也会冒黑烟。畜粪需用手均匀抛撒开，撒过畜粪的手根本洗不净，要臭好几天。

拔下的秧苗又要用肩挑到田里抛开，农民的肩不但扛起双抢，也扛起整个家庭，更是扛起中华民族的发展。

凡是经历过农村双抢的，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劳苦。真是一滴汗水一粒谷，粒粒皆辛苦。双抢一结束，农民就把最好的稻谷用船载去粮站交公粮和国家征购粮，说是谷，倒不如说是农民血汗的结晶，咬着牙把一担担稻谷挑上几十米高的谷堆，把果实慷慨地献给国家，更是把他们的真诚的心给了人民，这朴素的情怀和憨厚的品德，是中国农民的真实写照，祖国有今天，你千万不要忘了农民，建设路上有他们的脚印，军功章上有他们一半，功劳簿上有他们一笔。中国农民曾经是最吃苦的一代人。

耕牛的功劳也不允抺煞，双抢期间水田的耕、耖、耙都靠耕牛来完成，一般一头耕牛要承担40亩左右，这个工作量是相当大的，牛也相当苦，但牛不会说话罢了，但它也知道吃力，开始一二天牵它去耕作，它愿意跟你走，但往后去牵它，就明显不愿意，有点牵不动，但牛怎能强得过人呢，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被牵着牛鼻子去耕作。双抢，人没有选择，牛更没有选择，在精疲力竭的状况下，还要遭受鞭子的抽打，往往是伤痕累累，说不出的痛苦与艰辛，有的甚至中暑含泪倒毙在田里。晚上能听到牛棚里蚊子的嗡嗡声和牛的哭泣声，诉说它的苦难与不幸，下辈子决不投胎为牛。

谁知盘中餐，粒粒是血汗。双抢，人呀，象台机器，不停地高强度运转，而吃的是粥饭和咸菜，吃肉是奢侈品，一个人双抢下来，不但要脱几层皮，还要掉几斤肉。双抢的艰辛千言万语也说不完，万箩千筐也装不下。

朋友，你如果也经历过双抢，请你也说说你的感想。

高梅生

2020年7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