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同行之《成都》篇

野禾

①人到中年，儿大女成人了，这个年龄比较尴尬，太任性别个觉得你不靠谱，太端起又累，也真是一件要命的事。幸好有文友。如果你觉得柴米油盐的生活有些烦了，那么，和文友聚一下吧，爱上文学并用心把玩文字的人，聚在一起唱和打趣，吟诗说文，天上羊群地下月亮的，端是和常人不同。儿豁，没有一种生物，能像文友这样静闹无常。你以为她安静了，其实她正千军万马；你以为她闹腾得慌，殊不知她正孤雁在空、大漠独行。那么，一起旅趟行呢？朝夕相处，我私下里其实很期盼，这种期盼里其实还有一种很鬼祟的心态，想看看这些平时脑壳里装满了稀奇古怪的家伙们，是不是和我一样，吃了饭也要屙屎，冻着了也要揩鼻涕。 ②成都，它给人的印象是闲适的，有茶馆，有变脸吐火，有三国有火锅，有散打评书，还有国宝熊猫。但真正的二B文艺“青年”其实不会去想这么多。只是突然的一个看剧的念头，只是赵雷的那首突然让自己有一种青春惆怅的歌曲，就够了。那么好吧，我们出发吧 一起去成都的路上，几双眉眼都开心得弯成了线。不是没坐过动车，不是没去过成都，但和文友，真还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那即达的远方、那倒退的风景，在有着天马行空般想象力的文友面前，都有了另外的解读。甚至同行的帅哥和一个陌生女子偶然的应和，也让几个女伴窃笑不已，似乎人家的话里有什么秘不示人的隐情、可以用来写一个故事一样。 ③第一天的民宿是东宇在网上翻出来的，这个每天用他神奇的贵普激情彭拜地给我们朗读诗歌的男人，非常善良可爱，有着一般男人没有的耐烦心，他推荐的民宿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樱花树下。我们在很民间很中国范的桂花巷里找到了它。其实就是一个居民楼里一楼的住家，利用楼间的空地搭了几间日式的建筑。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就冲着我们这一堆人，就冲着它这名字，冲着院子里那些静默的枯山水，咱们也要呆它一晚。就像年轻时喜欢的第一个男人，你喜欢惨了，最后发现他其实有些渣，但即便是渣男，他也曾给你带来过很多快乐。人生就是如此，又笃实又虚假，又朴质又浮艳，一如这桂花巷里深藏的樱花。 ④宽窄巷子我是来过的。这一次却分外地觉得它好，因为是和他们在一起。又因为，我们是在人潮退去后复来。细雨中的宽窄巷子，青石板湿漉漉的，幽暗的灯光和雨丝纠缠着，像握了一把瘦词在手，而且所有的词牌都有好听的名字。我是多么爱那些旧词啊，不断地吟啊吟，就像绿绣，染在了朱雀门的铜锁上。原来，颓暗是那么好。       巷子边上的酒吧，有驻唱的歌手，非常有磁力的嗓音，穿过门口挂着的灯笼，撞进鼓膜来，书林第一个就被吸了进去，我们尾随着鱼贯而入。要了酒和小点，痴痴地听，傻傻地喝。每一首歌都像会劝酒的人，随着旋律盘转而来，一杯怎么够，再来一杯吧，嗯嗯，还来，还来一杯……嗯，还来一杯。原来，热闹，也是那么好。        路过隔壁子的时候，再进。已经醉了的人趴下了，没有醉的人接着又喝，酒是好东西啊，音乐也是好东西！有酒有歌，真和纯才会跳舞。举着的杯里，是我们晃晃荡荡的半生，不醉，怎么能行。细雨天，一桌酒、几个友人，那些喜欢的歌被人弹拨着，我可以沉默，我也可以，说着胡话……多久没有这样任性了？  我们离开的时候其实都醉了，雨细得像绒毛一样，看不见雨线，却不知不觉就湿了脸。  ⑤我给赵雷的《成都》点过一万个赞，每一次都是为了自己找不回的青春。是的，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刚才的酒。让我依依不舍，也不止是夜色的温柔。这趟行程，我们骨子里本来就蠢蠢欲动的那一点诗情画意、那一点浪漫洒脱仿佛被放了酵母粉，那文字里的清风明月仿佛都落入凡间。当几天不染人间烟火的人成吗，忘记自己是有儿有女的大叔大妈？或者，我们也是闻歌起舞的孩子。        在夜色里，我们搭着彼此的膀子狂乱地吼，吼着吼着，青春的日子又回来了，还记得吗，十七、八岁，我们就是这样不在意别人的侧目，不管不顾的唱着自己。而现在人到中年，早已没有了在生活中处处陪着小心的必要，那么，你陪我一起，把夜色搅动好吗？我们摇摇晃晃地在成都的街头唱着“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哦哦哦哦”。 那个被拖长的“哦”字，分外有喜意。迎面过来的一个男人，他笑着说“漂亮”，用成都男子磁厚的声音为我们击掌。几个女生哄笑，整个回家的路上都像小姑娘一样，重复着别个的那声“漂亮”，感叹成都男人眼光真好啊！这男人的加入，让秋天有了点俏皮的意味，实在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想来这个中年男人，也是愿意在墨色里放弃挣扎和努力的孩子。黄永玉在春天的时候，对表叔沈从文说：三月间杏花开了，下点毛毛雨，白天晚上，远近都有杜鹃叫，哪儿都不想去了…我总想邀一些好朋友远远地来看花，听杜鹃叫。他问沈从文，这样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沈从文躺在竹椅上，身都懒得欠起来，说“懂了就值了”是的，不用大惊小怪，懂了就值了。嗯，我们几个，吹着微凉的秋风，说着小小的疯话，在成都的街上吼着歌，那些快乐就飘散开来。你懂不懂没关系，我懂，她也懂，就值了。△ ⑥鹤鸣茶馆的场面有些杂，不过是奔着它百年名头去的，一溜的茶桌竹椅，五颜六色的老式温水瓶，大家三、五几个地都在露天坝围坐，以前通讯不发达的时候，这里应该是四面八方消息的来源地，现在虽然通讯发达了，老人们来吹吹壳子，打个纸牌眯个觉，也有满脸享受淘着耳朵的，我被他们的表情所诱，几次跃跃欲试地想去淘一盘，但终是没敢去冒那不卫生的险有老头来要钱，书林淘了五块钱给他，老人家咬了根细竹竿在嘴上，竹竿上放一个饮料盒，很卖力地表演了几分钟杂耍。低头看桌上的盖碗儿，茶叶似动未动地在碗里漂着，用盖推开去，这闲闲的日子就变得清丝舞亮起来。老人的杂耍没好大的技术含量，但他终是用心地回报了你的那份善良 鹤鸣茶舍有嘈错的人声，有人间最朴素的气息，这里没有达官显贵，喝茶的、倒茶的，甚至讨钱的，都不卑不亢，坦然自在。路过鹤鸣茶社内的一对黑漆柱子，上面有一对烫金对联：“四大皆空坐片刻不分你我，两头是路吃一盏各走东西。”也不晓得是谁写的，看过后很自然就让人旷达和舒服起来。 ⑦很感激那一顿火锅，我们自己去采买，其实在家里做过无数顿饭，却突然像第一次学做饭的孩子，没计划地，三线肉，兔肉蛙肉，黄腊丁，肚子、肠子、大土豆，哎呀，看啥都好吃，遇啥都想买。恨不得把自己，都放进沸沸的汤锅里，我们这群人，是那样的矛盾，爱那些离尘的雅意，也爱烟熏火燎的俗欢。在噗噗的热气里小功放的声音被放大到恰恰好，然后读诗、唱歌、说旧事……成都的火锅真好吃啊，没有重庆的那么烈，却丝丝入扣地让人馋着醉着。 那晚的酒，不知为什么，有滴酒杯效的功能。梅子在薄醉下有说不出的美，素日安静的钓秋，一反常态，醉得把拖鞋踢飞到餐台上、又像得了多动症一般手脚不歇地为夜色伴舞至寅时，两个大男人，喝酒喝得激动起来张牙舞爪地大喊大叫，剩下的人继续把会唱的老歌翻出来唱。那些老歌的词，真是好啊，每一首年轻时都动情地唱过，当年的拼搏，当年的爱恋，从歌里泄出来，乎拉拉掩没了暗夜。喝得穿错了别人的衣服也不知道，第二天戏谑时却一脸茫然地问，我喝醉啦？有这个事吗？这样的事情，不是那帮人，他怎么能懂？ ⑧我们去文殊院旁边的黑匣子剧场看剧，这个剧场和我们的遵义大剧场简直不能比，它简陋、毫无装饰，但几个文友在一起，真是欢喜，演剧的是几个年轻人，像剧场一样朴质又无畏，在这个黑匣子里，我们都恍惚看到了自己简朴又丰盛的少年时光。 还像少年时光的，是我们要了各种小吃，一样一碗，几双筷子在碗里薅来薅去，一根甜水面也用筷子夹成两半分来吃；还有在丽莎的琴房，我们对那些心爱的书瞪着绿绿的眼，总有把愉字的竖心写成单人旁的冲动，还有东宇，简直就是一个慈爱的家长，每天一早就悄咪咪去寻好吃的早餐，打了包给我们端回来，赖床的我们像极了孩子，哼哼唧唧半天才爬起来享用…… ⑨老公平时言笑，说喜欢写文字的人脑壳都被门夹过，都有程度不同的脑震荡，这一刻，我真是信了，但这病多么好，人这一生，满实满载的，不犯点病是多么无趣！ 梅子说，要和你一起淘气才知道有多喜欢你。真的，要和你一起旅行、一起淘气才知道有多喜欢你。成都，我们一起来过。来过，才知道，不是所有会写文的人，都可以，叫文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