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母亲

歐陽冰韻

怀念父亲母亲 写在母亲去世一周年 我的父亲薛英（1926～2014）祖籍河北省青龙县，地处燕山脚下。17岁时闯关东来到东北。 我的母亲王凤云（1934～2019）敦化市大蒲柴河生人。 与这个世界他们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普通的再不能普通了。但与我他们则是了不起的巨人！是不是所有的儿女都这样想自己的父母？ 　　父亲是爷爷家里唯一的男丁。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父亲小时候和成家之前的经历我是从他写的回忆录《风雨人生》中了解的。记得父亲开始写回忆录的时候我很不理解。他边写边哭，我觉得太伤心伤神，谁会有兴趣看啊？于是和父亲开玩笑说，你好好写，让你外孙拿海外去发表。（当时我儿子在加拿大留学）结果等他截稿之后，我拿到了我的那一册，我是边看边哭，深深地理解了父辈的艰辛，太苦了。 父亲在回忆录的自序中写到: “我是个平凡的人，像祖国原野上的一棵小草，一生中没出人头地，没做过大事。但我所经历的年代却是前所未有的伟大的时代。是人类科学技术进步最快的时代，也是国内外战乱不断，改朝换代，历经沧桑巨变的时代，我所经历的这个特有的时代，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我亲身经历了这个世纪的绝大部分年代。执着的追求、生死的拼搏，钢铁般的意志，同志间的友情，厄运的无奈、成功的喜悦、家庭的苦难……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 我热爱这个迷人的世界。热爱这个美好的人间。热爱祖国的大好河山及悠久灿烂的历史，她抚育了我。而且我有孝顺的子女，给了我无限的享受和安慰。晚年我常常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中。 我坚信，我的子女们在一个进步、文明、富裕而强盛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大家庭中，经过自己的艰苦奋斗，一定会生活的更加美好。” 今天再读父亲的回忆倍感珍贵。这是留给我们儿女最宝贵的精神财富，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是父亲一生的真实写照。自学的会计专业。担任过主管会计，财务股长，副科长，科长，财务处长，总会计师，办公室主任，企业内部银行行长。无论在哪个职位上，父亲都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一辈子工作上没有出过纰漏。延吉地方小，早些年偶尔遇到原省七建的老职工共同的一句话是:“你是薛英的女儿啊？你父亲可是个好人，老实，本分，脾气特好”。因为工作敬业，为人和气，父亲在单位从上到下口碑很好。 　　在单位父亲是同事敬佩，领导欣赏的企业好管家。家庭中父亲是优秀的顶梁柱。印象中的父亲心灵手巧，无所不能。我们小的时候住的房子很小，父亲为了让孩子们住的宽敞些在屋子里搭吊铺，哥哥和弟弟睡上边。前几年我们小学同学聚会有个同学说，“我去过你家，你家一进门为啥有个坑🕳️呢？”其实是父亲把厨房向下挖了几十公分，（有点儿像朝鲜族的灶坑）下面装煤，上边是过道，扩大了空间。我记忆中好像没有一个周日家里肃静过，总是不停的在进行房屋改造。前面说过，父亲是自学的会计专业，一直做到企业银行行长的位置已经很了不起了，还无师自通的会做瓦匠木匠活。我们兄妹几个娶妻出嫁时，每人都有一件父亲亲手打造的衣柜。在那个年代是非常让人羡慕的。当时很多家庭里的父亲是吃小灶的。我们家虽说很困难可父亲从未吃过小灶，偶尔有点儿啥稀罕好吃的，都是全家人围在一张唯一的饭桌旁分享。虽然很少但都吃的心满意足。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孩子们享受了生活中的很多快乐。 自然灾害期间，为了让孩子们能健康成长，父亲在家里养过鸡，养过兔，在帽儿山上开过小片荒。在房山头种过玉米🌽高粱芝麻。别人家的院子里种的是花花🌸草草或是搭的葡萄架之类的，我们家的院子里种的是白菜🥬，生菜，土豆🥔豆角，总之就是想方设法让孩子们能吃饱。在父亲辛勤的劳作下，我们全家都没有得当时的浮肿和大肚子病，这也是父亲晚年一直引以为豪的事情。 以上两张老照片下面的标注是父亲的手记。 我们小时候 小姑姑从淄博来延吉探亲 小姑姑来延吉才舍得拍照片 大哥在部队，二哥在松原，所以没有他们的影子 送大哥参军 大哥结婚了 这是弟弟和家人的最后一张合影 二哥休假回延吉留念 　　一九七九年末我的弟弟怀国应征入伍。当时延边州共招收了501名新兵。从中挑选了七个人说是特种部队，去了黑龙江嫩江。结果新兵训练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营房意外失火，弟弟牺牲了。他去部队还不到三个月啊！部队领导来家里问父亲母亲有啥要求，他们啥都没提。说两个哥哥都已经工作，两个姐姐都在读书，（恢复高考后我和妹妹都考上了学）毕业也会分配工作的，就不给部队添麻烦了。送别的时候，部队领导紧紧握着父母的手含泪说到:“你们是了不起的父母，我对不起你们”。晚上家里只有我和父母三人都没有睡，我说，“爹，现在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因为那几天父亲的眼睛一直都是红红的，可从未掉泪。那是我此生唯一一次看到父亲失声痛哭。晚年喪子之痛有多么的无奈！ 　　我的母亲非常的崇拜我的父亲。相伴六十多年对父亲是言听计从。家里家外只要是父亲决定了的事情母亲保证坚决随行。晚年卧床后偶尔明白的时候你问她老伴儿有啥好？她都会毫不迟疑的说，“长得漂亮，啥活都会干”。 母亲一生勤劳善良，性格刚强。在当时的大院里我们家生活是最困难的。但要强的母亲从未让孩子在人前露怯。衣服都是弟弟妹妹拣哥哥姐姐的穿。自然是破旧的。即使是补丁摞着补丁也永远是干干净净板板整整的。冬天的棉衣棉裤洗了不能及时的干，就用木板把水挤压出来，然后用小灰把湿漉漉的棉衣阴干，放在外面冻一天，经冷冻和风吹不板结，棉衣干透后如新。怕饭晚耽误孩子上学每天三四点钟就起床做饭，是大院里起得最早的人。非常重视孩子们的学习，奖励政策很简单，得了百分可以不用帮忙做家务。大哥小学毕业的时候是班级里唯一一个考上延边二中的人，母亲骄傲的很。 文革期间父亲加入的是保皇派群众组织。有一天父亲被造反派群众扣押在单位不让回家，接到消息的母亲立即去了现场，与一百多人辩论争吵。终于将父亲要了出来。后来父亲回忆的时候说，“你妈谁都不怕，那么多人也没有说过她的，说不放人就不回家，把我也关起来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造反派的头头说，快放了薛英吧，他家里的没完”。不是母亲不怕，是她对父亲的爱啊！ 当时我大哥刚上初中，在学校参加的是造反派，与父亲是对立面，经常不回家。后期发展到武斗的时候，有一天邻居告诉母亲说我大哥的一个同学被冷枪打死了，就在延边医院院里，你家江（我大哥）也在里面。母亲顾不上零零散散的枪声，到了院里一把抓住儿子要他回家。（当时哥正掀开盖在死者身上的草帘子看）母亲是拼死也要护孩子周全。 　　为了贴补家用，母亲做过很多零工。筛过沙子，石子儿，装卸过车，瘦小的身躯背过一百多斤的水泥。有时需要去外地几天不能回家，就让我和妹妹在家做饭。那时我好像还不到十岁，一听说妈妈要出门，我就哭。记得有一次又哭被母亲打了。打完我母亲也哭了。说，“我哪次出门不是含着泪走的，你以为我愿意去吗，我是没有办法啊”。 七十年代初期母亲进了新兴街道粉笔厂，虽然很辛苦，但总算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工友都是朝鲜族。要强的母亲硬是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朝语。因为性格开朗会唱（母亲嗓子特亮，我和妹妹都望尘莫及）爱跳深得工友的喜爱。在母亲离开工厂多年后还不时有工友来家里找她玩儿，可见人缘极好。 那时家家都用菜窖储备冬天的蔬菜。父亲想砌个菜窖没有砖🧱，母亲就每天下班都用头顶块河卵石回来，（她上班的工厂🏭在河边）日复一日，寒来暑往，风雨无阻。当菜窖砌好的时候左邻右舍都赞叹不已，赶上愚公移山了！ 弟弟牺牲后，母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见人，不愿出门。偶尔出去走路都贴着墙边。最疼爱的小儿子离开不到三个月竟成了永别，我做了母亲之后更加钦佩我刚强的妈妈！ 这个时期母亲都没有几张照片 　　父亲退休后的生活用他在《风雨人生》中的话说，“常常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在身体尚好的时候，时不时的与老同事老姐妹小聚，郊游。老两口游过北京，山东半岛，秦皇岛，北戴河，河北老家，古城西安。去我的几个姑姑家小住。吃遍了延吉所有大酒店和高档餐厅。那些年的照片上父母的脸上是满满的幸福。那是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简单而快乐的家庭生活 给儿孙分生日蛋糕🍰 与大外孙跳舞💃🏻 和母亲的兄嫂相聚 二哥一家三口回来了 二哥十六岁下乡，十七岁招工去吉林油田，长年在外，能和舅舅舅妈相聚很不容易。 母亲一生爱花🌸 在家里安享晚年 心满意足 开心😁😁😁 生日快乐，耶✌🏻✌🏻✌🏻 小妹妹和妹夫陪兄嫂游山东半岛 在小妹家相聚 西安 母亲一生唯父亲马首是瞻，拍照都像是父亲的丫鬟😂 回大蒲柴河省亲 母亲故乡的小河 母亲回故乡 大蒲柴河全家福 父母和母亲的两个兄嫂及小妹 郊游，照片上的人不知道还在几个？ 双卡录音机 游长白山 延吉公园 与孙子孙女在一起 天伦之乐 父亲的大房子 像我们小时候 奶奶👵🏻和孙女儿 今年的生日多了一口人，大外孙娶媳妇儿了 合家欢 和儿子儿媳，重孙儿。 小女儿家 好温馨 调皮😜的外孙子 母亲唱歌特好，父亲五音不全😂 真丰盛，那时候在家能做这么多菜。 孙子和爷爷奶奶 母亲喜欢男孩👦🏻，带着孙子和两个外孙子出门，总是骄傲的和别人说我一个孙子两个外孙子，全是孙子😁 父亲生日我献上网络上的诙谐段子，逗老爹一乐。 我和父亲母亲 照片上的六个人现在剩下三个😭😭😭 父亲带大儿子回河北老家，途经北京留念。 虽然生老病死是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但我还是觉得与父母经历的磨难相比，他们的幸福时光太短了。父亲后几年的时候基本没有出过家门，多数时间都是坐在椅子上，怕得老年痴呆，每天抄写词典（共计22万5千字） 父亲抄录手记 　　母亲更不幸，2012.10月遭遇车祸便卧床不起直至离世。因为是颅底骨折，医生说愈后可能有两个结果，一个是癫痫，一个是痴呆。吃了差不多三年营养脑细胞的药，母亲还是出现了思维断片。时而明白，时而糊涂。而且受伤后的头两年脾气狂躁，总是骂人。父亲每天都无奈的长吁短叹。 母亲最后的时光不失为一种幸福。每次去看她，只要大声喊她的名字，回答都是神速。为了让她多说话，就扮成民政或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通知她去开会。有时她问在哪儿开，有时她说不去。“你不去不行啊，他们听不懂朝语，得你给翻译。”她就答应去。于是让她练习唱歌是街道要求的。过一会儿再问她你干啥呢？她说在练歌。 母亲一生善良。即使在不太明白的时候，对保姆也是十分的尊重。每次爱菊（保姆）为她端汤送水，洗洗涮涮的时候，她都会说，“辛苦了，谢谢你！”令爱菊感动不已。吃水果的时候她都会先拿给爱菊或分她一半儿。我在旁边问咋不给我呢？她说“你回家吃”。记得有一次我逗她说，年末了，街道要选先进个人，每户一个名额，咱家你同意谁当先进啊，她看看我又盯盯看着爱菊，“你是想选她吗？”“是”。“我不好吗？”“你也好”。本来以为就过去了。隔了有四五分钟她问我，“你家不选啊？”言外之意怕我占了爱菊的名额，我善良的母亲啊！ 如今父母都离我们而去，忆起这些点点滴滴一是寄托哀思，二是告诫自己不要忘本，三是提醒我们的儿孙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莫负好时光。 爹，妈，谢谢您们把我们带到了这个美丽的世界！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我们会继续努力做一个不给国家和社会添麻烦的人。照顾好自己来回报您们的养育之恩。愿您们在天堂一切安好！ 您们的儿女: 薛怀朋薛丽芳薛丽萍 程玉玲刘庆荣刘国华 赵延生 执笔: 薛丽芳 2020.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