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

孟卫平

<p>屈指一算,脱下军装,告别军营己整整26载。但每逢“八一”,依然有股别样的情感在胸中荡漾。这应该是穿过军装、扛过钢枪,守护过祖国安宁的曾经的军人们共有的情结。</p><p>进入7月以来,乌鲁木齐再现新冠疫情,确诊病例己蹿升至二百多例。整个市区迅疾按下暂停键,小区封控,居民宅家,全体市民核酸检测,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抗疫大战!每年八一前的战友走动、聚会叙旧也只能随之告停。好在现在科技先进,网络发达,人宅家中,依然可知天下事。近日宅家翻看当年在部队时的一些老照片和文稿,特编此《美篇》,聊以抒发一下缠绕在心头的军旅情缘。</p> <p>下面这篇小文写于1994年的八一建军节前</p><p><br></p><p> 照 相</p><p><br></p><p>临近转业,总有个念头在心头涌动:我要穿上军装再照一张军人的像。</p><p>说来有点遗憾,多年从事新闻摄影的我,曾为战友们拍过不少照片,而自己却没有几张像样的军营生活照。眼下就要转业离开部队,这未了的心愿自然要去弥补。</p> <p>这天,寻到一家在边城颇有名气的照相馆。走进摄影室竟遇到一群前来照毕业像的军校学员。这些穿戴整齐的军校生,挤在宽大的镜子前左照右看,你帮我整整衣领,我帮他扶扶肩章;有的用自带的小梳子一遍一遍地梳理着头发,有的用手绢轻轻擦拭着帽徽、领花。有位学员已坐在照相机前,神情庄重的脸上透射出一股稚气的英武,眉宇间挂满了兴奋与自豪。“笑一笑,再笑一笑”,耐心的摄影师和围观的学员一起逗着镜头前的学员,直到他眉开眼笑,摄影师才按下快门。小小的摄影室溢满了学员们的欢笑。</p> <p>多么熟悉的情景,当年自己和那些新兵战友们不也曾留下过这美好的瞬间吗?!</p> <p>那是18年前的冬天,我和一群热血男儿唱着歌,坐着军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了帕米尔高原下的一座军营。从老百姓变成一名保卫祖国的边防兵,这是何等的光荣和骄傲。</p> <p>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就是尽快照一张佩戴帽徽领章的相片寄回家,让父母家人分享我们的幸福。谁知事与愿违,部队规定,新兵要等训练结束才配发帽徽领章。大家一下傻眼了。我们只好“化悲痛为力量”,顶风雪、斗严寒,苦练各项军事技术,盼着早日领到帽徽领章。</p> <p>没有帽徽领章的日子里,有些爱面子的新兵从不请假外出上街,问其缘由,说是没有帽徽领章不像兵,出去嫌丢人。还有些脑瓜机灵的新兵就想着法儿跟班排长拉关系、套近乎,为的是借一副帽徽领章去照相,让亲朋好友先睹为快。</p><p>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盼了整整三个月,终于盼来了鲜红的帽徽领章。颁发帽徽领章的第二天是星期天,连里考虑到驻地离县城有三、四公里远,大家都要去照相,便破例放宽了请假时间和外出人数。那天,县里唯一的一家照相馆,被我们这些照相的新兵“承包”了。大家你一张、他一张,照了一寸照两寸,照了半身照全身,照了单人又照合影,把照像的老师傅忙得满头大汗。</p> <p>我们尽情地照啊,尽情地笑,那情景真像后来一首军歌中唱的那样:“十八岁十八岁,我们参军到部队,红红的领章印着我们开花的年岁……”</p> <p>转眼时间过去了6年。1982年,我在南疆某军分区宣传科当干事。这年冬天,为了改变老兵退伍后边防站执勤人员不足的状况,上级决定新兵入伍直接分到各边防哨卡,边训练边执勤。我所在分区的边防哨卡都设在帕米尔高原的崇山峻岭中,有不少哨所周围几十公里荒无人烟,新兵上站后想照相,可就难上加难啦。</p><p>春节快到了。每年这时我们都要上边防站慰问放电影。这一回,分区首长特意嘱咐我们带上照相机和胶卷,给每个干部战士照张相,新兵每人照两张。于是,我们带着首长的重托,带着电影放映机,带着一部海鸥120相机和一大包黑白胶卷上山了。</p> <p>我们每到一个边防站,站上就沸腾起来。每个连队都拿出最好的食品招待我们,有的连队用哨卡最隆重的礼仪一一全连列队行军礼欢迎我们,还有的连队干脆敲起锣鼓,把准备过春节的鞭炮提前燃放了。官兵们称我们是上级派来的最可爱的人,原因就是能照上像,能看一个通宵的电影。那些天,我们就沉浸在这浓浓的战友之情里。我端着相机不停地按快门,不停地装卸胶卷,究竟为多少官兵拍了多少张照片,己无法记清。然而,我却把一个个持枪站岗、观察瞭望、骑马巡逻、雪地潜伏的官兵肖像,清晰地记录下来;把他们那纯朴天真、英武豪放的神态,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p> <p>记得有天下午,我刚为一个连队拍完照片,一个操着四川口音的新兵找到我,有点胆怯地问我能不能给他再拍一卷照片,说着用双手捧过一个用牛皮纸裹得很严实的胶卷。原来,这位新兵来自四川某山区,从小失去父母跟着爷爷长大,老人听说孙子要到遥远的新疆去当边防军,专门托人从几十公里外的县城买回一个胶卷,叮咛他到部队后多照几张相寄回家,免得亲人牵挂……我从新兵手里接过这个非同寻常的胶卷,小心翼翼地把它拆开装进相机,为这位新兵精心选拍了12张照片。我想,当老人看到孙子寄自边关的这些照片时,一定会放心的。</p> <p>边防五连是我们放映拍照的最后一站。当我为全连拍完照片后,相机里还剩下最后3张胶片。这3张胶片拍什么?连队官兵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连队举行分列式,让我抓拍行进间的最佳场面。那时,我曾多次拍过分区部队的阅兵式、分列式,而在这人迹罕至的高原哨卡,为一支不足60人的边防连队拍摄分列式,还是头一遭。顿时,我感到手中的相机变得沉甸甸的。</p><p><br></p> <p>操场上,连队已集合完毕。我发现每个官兵都戴上了雪白的手套。连长告诉我:“这手套买了快一年了,几次搞训练都没舍得发,今天要照相才发给大家。”说罢,连长向守在录音机旁的通讯员一挥手,雄壮的军乐进行曲响起来了。我透过取景框望去,由50多人组成的3个方队迈着整齐的正步,持枪走过来了……那一张张被高原风雪吹染成紫红色的脸膛,那一颗颗耀眼夺目的红五星,那一排排闪着寒光的枪刺,还有那一阵阵山风般怒吼的口令声,竟使我按快门的手指颤抖起来。</p><p>这3张胶片拍得我终生难忘!</p> <p>我知道,摄影是一门抓取捕捉瞬间的艺术,人生则是由一个个不同的瞬间构成。人们都向往留住自己人生的美好瞬间,一如我此刻坐在照相馆的镜头前。我想,尽管我即将脱下军装,但我不会忘记步入军营时对鲜红的帽徽领章的渴望,不会忘记挺立在边陲高原上的枪刺和胸膛,更不会忘记那些属于军人的壮美和辉煌。</p><p> (写于1994年7月)</p> <p>仅以此篇纪念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3周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