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古村和往事…—滇桂黔边陲拾遗

飘泊一生

　　每年夏至之后，就进入了火热的季节，也是出遊消夏的季节，寻找生命价值的季节。

2020年7月，按照原定计划，本是周遊英伦三岛、欣赏荷兰风车。不想，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使所有人粹不及防，让多少人梦断兰桥。

中国人，还是有小小的幸运。由于防治措施得力，从武汉封城到解禁清零，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被禁锢多日的我们，决定出去走一走。

遊不成英爱荷，就走滇桂黔。

　　面临疫情汛情的威胁，这次的目标，不是热门景点、也不奔名山大川。而是想沿西南边陲，把这些年走过路过、而又错过的小城、古镇和那些小众美景拣回来；还想拾遗曾经发生在偏远边地、却巳被人渐渐淡忘的往事。

车给力，路争气。翻山越岭，穿洞过桥，如履平地。第一天日行750公里，并不感觉吃力。一口气从蜀中，来到了滇东。

　　我们的首站是云南红河州的弥勒市。

在这个暴雨如注的季节，弥勒却是晴空万里，平静如常。

　　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弥勒北距昆明140公里，海拔800多米。却冬如春、夏似秋。终年蓝天白云、四季如春。既可避寒，又可消夏。

更奇特的是这个小小的县级市却有着抚媚如西湖，风光似海南的湖泉山水。吸引了来自云贵川渝甚至粤桂琼港的八方游客来此休闲度假、置业养老。

　　湖泉拥有天然的温泉。一汪碧水，棕榈参天。在这个到处闷热潮湿的夏季，却干爽舒适。

紧邻湖泉的红河水乡，是一座小桥流水、湖光山色的苏杭景观。

景美人也美。

弥勒的夜晚。清风徐来，遊人如织。

纳凉的人们吹拉弹唱，自得其乐。

弥勒不仅气候景色一流，更是地杰人灵。我国著名的数学家熊庆来(1893-1969)，就出生成长在弥勒。

滇军名将张冲(1901-1980)（电视剧“信者无敌”的主人翁，原型人物就是张冲。由陈保国饰演）也是弥勒人。他自滇军出身，长征时期就帮助红军；抗战时期血战台儿庄，战功卓著。

可邑小镇，离弥勒20来公里，是一个彝族小镇。彝族有很多支系，其中阿细族主要聚居在云南弥勒。他们有自己的传统、语言和服饰。“阿细中秋跳月”是最有名的传统习俗。“可邑”是阿细语“吉祥如意的地方”。

　　过去彝族大都居住在高山上，要进镇，曾经先要爬高山，过索桥。

村中如今搞起了旅游，环境干净整洁，遊人络绎不绝。

村中水塘旁鲜花盛开。

　　弥勒冬暖夏凉，温差极大。是葡萄种植的理想之地。

东风韵，是一个以现代艺术为特色的旅游景区。以葡萄文化和薰衣草庄园享誉滇中。

在弥勒休整数日后，驱车前往南距此地135公里的蒙自。

前几年曾到过红河的元阳看梯田、建水观古城，唯独漏了蒙自。许多年来耳闻了发生在这里的不少故事。这次不能再错过了。

　　蒙自是红河哈尼族自治州的首府，滇东南第一重镇。历史幽远，物产丰富。自西汉元封二年建县，已有2100多年历史。

早年因滇越铁路的通车、清王朝于十九世纪末期就将蒙自作为通商口岸，开设了云南第一个海关、电报局、外国银行和领事馆。

前清蒙自海关旧址。

玉皇阁始建于明万历年间、扩建于清康熙26年。位于蒙自制高点上，有点龍盘虎踞的味道。

碧色塞曾是滇越铁路上一个有名的火车站，也是滇南重要的人员、物资集散地。因电影“芳华”在此取景而名声大噪。

南湖边的朱自清塑像。

抗战初开，北方和东南沿海大学纷纷迁往大后方。以清华北大南开为首组成西南联大迁往云南。而其文理学院就暂栖在蒙自南湖边的哥胪士洋行。

近代文学大师朱自清、陈寅恪、闻一多、冯友兰等，都曾在这里生活工作过。

　　蒙自还是国民党军从大陆逃往国外的最后据点。

1949年12月9日，卢汉在昆明宣布起义。蒋介石命令李弥的第八军及二十六军围攻昆明。但仅仅6天就被击败。残部集结蒙自、建水一线，企图逃往越南、缅甸。被解放军陈赓兵团一路穷追猛打。小部分从蒙自机场撤往台湾；余者慌不择路逃入了缅甸的原始森林，从此成为了在异国他乡的一支孤军。

这段历史，我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从台湾人邓克保所写“孤军”一书中知悉，并在三十年前只身探访了泰北金三角地区这支孤军的最后栖身地。今天来到蒙自寻访，算是对这段故事有个了结。

　　到蒙自，不能不到个旧。到个旧，不能不去沙甸。

个旧是“锡都”，曾通过滇越铁路出口海外。如今资源枯竭，当年的矿坑被改造成了生态公园。

而个旧市的沙甸乡，却鲜为人知。 这是个历史悠久的回族乡，如今全乡人口4380，汉族仅有88人。

　　新沙甸大寺重建于2005年，历时五年于2010年重新开放。

沙甸清真大寺规模之大、用材之精细、装饰之豪华，是笔者迄今为止在国内看到的建筑最宏伟的清真寺。不仅远超新疆喀什的艾提尕尔寺，某些方面甚至不输笔者观赏过的摩洛哥卡蕯布兰卡的哈桑二世清真寺。

寺中的大理石地板、墙壁，光鉴照人。

　　清真寺的四个塔楼尤其伟岸挺拔。

听寺中主事介绍，因为过去没有扩音设备，穆斯林们每天五次的祷告，就靠阿訇们定时在清真寺的四个塔楼上颂经呼唤为号。

当地妇女都着民族服饰，但也不避生人。

　　按照教规，非穆斯林不能入殿参观。只有孩子们在宽敞的大殿中嘻戏奔跑。

不幸已成过去。唯愿各族人民都在中华民族的大家庭里幸福成长。

结束弥勒之旅后一路东进。翻越滇桂边界的十万大山，300多公里就来到此行的第三站：广西靖西县。

靖西不是第一次来。几年前去中越边境的德天瀑布曾在此驻足小憇，匆匆而过。却不知就在这桂西南的倚角处，深藏着一些小众景点，不可不看。

靖西地处云贵高原的边缘，周边群山环伺，城中流水潺潺。清凉之气迴异于周边的百色、崇左。一座龙潭水库，滋润了大片湿地。

　　城中居民晨起健步于湿地公园中、傍晚跳入水库下游的天然游泳池一洗暑气，让外来观者无不羡慕。

　　在距中越边境龙邦口岸约20公里之处，有一座旧州古镇。她被绿水青山环抱，随便一张照片，都是一张明信片。

为了这张“明信片”，足足开了近两千公里。

旧州原是归顺州的州治所在地。据清“归顺州志”：南宋末年，江西人张天宗随文天祥抗元，兵败后率众300余人退走至此。见此山清水秀气候温和，遂盘桓居留辟垦山林，开荒造田教化山民。将此地建为边地的“世外桃源”。

以后州府迁往靖西，这里故称“旧州”。

一条鹅泉河怀抱旧州。

一座望桥寄托乡民对远方游子的思念。

文昌阁建于明代，卧于鹅泉河的小岛中。犾如绿带明珠，独具风采。阁前有当年归顺知府题匾：“蔚起南州”。鼓励乡中子弟积极进取，造福桑梓。

鹅泉河上的索桥，仍是年青恋人们共结同心锁的爱桥。

无论清晨还是夕阳，在这里都可以拍到心仪之作。

其实，靖西的头牌景点，还并非旧州。而是上游10公里的鹅泉。

说实在的，之所以千里迢迢而来，就是被网上的这张淡雅清新犹抱琵琶的鹅泉山水勾去了魂。

鹅泉是靖西新靖镇的一个小山村，却因一眼溶洞泉水形成一片美不胜收的湿地，并留下一段美丽的传说。成为了靖西第一景。

　　鹅泉村依山傍水，三个水车，一座石板桥。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秀丽的水乡姿色。

更可见在河边洗衣的村妇、在水中洗浴的少女，给这个神仙般的村落，增添了浓浓的人间风情。

曾经去过湖南桃源县的“桃花源”。而鹅泉这个不是“桃花源”的“桃花源”，更显名符其实。

山脚下的荷塘姹紫嫣红。

花蕊中的莲米暗结珠胎。

远处走来采荷人，

面如桃花笑盈盈。

人在鹅泉仙景中，

不枉此生来一回。

鹅泉村鸟瞰。

别后余兴未尽余味犹存，咏打油诗一首：

旧州不敌观前街，鹅泉难匹拙政园。

深藏不露靖西县，十万大山小神仙。

离开靖西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桂东重镇梧州。两地之间近700公里的路程需要找个Midway（中转地）。在地图上找寻半天，选在了南宁市武鸣区。其原因，是此地向东60公里，就是当年中日军队血战过的战场：昆仑关。

回顾历史，凭吊古战场，算是我的爱好。这一趟算是一举两得了。

气势不凡的昆仑关战役博物馆

1939年12月，日寇为了彻底切断中国的对外交通线，纠集重兵从钦州湾登陆，一路北上占领了南宁和昆仑关。直接威胁到了中国抗战的大后方广西、贵州和重庆。

昆仑关不过是一座海拔300米的浅丘山峦，却扼住了方园百里的咽喉，易守难攻。而北犯之敌，正是在平型关和台儿庄与中国军队交过手的坂垣第五师团。

为了解除日军对中国后方的威胁，当时的国民政府派出德械机械化第五军等精锐，与敌在昆仑关及其附近地区展开了十数昼夜的血战。

从1939年12月18日直至1940年元月4日，中国军队在地形极为不利的情况下，以击弊敌21旅团长中村正雄以下五千余人，自损14000人的重大牺牲夺回了昆仑关。保障了抗战后方的安全。

国军第五军以军长杜聿明为首，有200师师长戴安澜，荣誉第一师师长郑洞国，新编22师师长邱清泉。会同其他中国军队，共同打败了骄横一时的所谓“钢军”坂恒师团。在中国抗战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看完昆仑关，一路东行到达梧州。

梧州，古称广信，是苍梧郡的郡治。所谓“广东、广西”之称，即是以广信（今梧卅）为分界，广信之东为广东，广信之西为广西。

梧州扼西江、浔江、桂江之喉，又是岭南文化的发源地。自汉高后五年赵光在此建苍梧王城，至今已有2200多年。

　　到梧州既是顺访（因下一段行程是要寻访桂东北的几个古镇）、又是专程。梧州是古城，粤语文化的底蕴深厚；又有孙中山、李济深等历史名人在此活动的遗址可膽。2017年从井冈山返回，因赶时间，一路急驶绕城而不入，留下了遗憾。

特地选在梧州老城万秀区的皇怡酒店住下，就是想重温45年前在广东佛山住过的那一月。楼下是烧腊煲鍋的扑鼻香味，耳边是粤剧粤语的浸润渲染。那种恍恍惚、飘飘然的感觉，至今难以忘怀。

住下后信步前往骑楼城，类似粤港的街景迎面而来。一碗风味独特的螺丝粉，还辣得人浑身冒汗。

　　第二天一早踏访龙母庙。

龙母庙类似福建、澳门的妈祖庙，依山面水，占地5000多平米。是早年江上渔民祈求龙母保佑平安的祭拜之地。据说每年五月初八为龙母诞辰，当地信众和来自港澳海外的朝拜团人潮汹涌。

梧州建有中山纪念堂。当年孙中山先生为了筹备北伐，曾于1921至1922年三次驻节梧州动员百姓筹粮筹款。

中山先生逝世后，由民国元老李济深先生倡议兴建中山纪念堂，并于1930年10月建成。是全国最早建成的孙中山纪念堂。

正值盛夏，梧州气候炎热。早起去寻龙母大庙，还遇一对好心的上班族夫妇将我们送到庙前。不到中午，35度的气温加上湿气蒸腾让人汗流浃背。不得己匆匆告别梧州，前往一百公里开外的黄姚古镇。

　　到黄姚是慕名专访。

黄姚古镇地属广西昭平县，已有千年历史。镇中原住民多为明末清初躲避战祸而迁徒的移民。

移民后以经商者为多，家境富裕者众。故古镇中多有深宅大院。

与蜀中近年来兴起的“古镇热”不同。黄姚古镇并非人造，而是历史的延续。镇中房屋多已陈旧，并未刻意翻修。

居民们在镇中居住如常。

晨起的妇女在古井边打水洗衣。

古镇的青石板路最为有名。

当年有名的“郭家大院”，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如今只剩下了一座拱门可看。

镇中的街墙上居然还保留有早年香港的眼药水、重庆的电灯泡一类的广告。让人啧啧啧称奇。

镇中几座宗族祠堂围着一座水塘，建有休闲长廊。成为了居民们在漫漫长夏中的纳凉好去处。

黄姚建筑讲究风水。镇周围共有九座喀斯特山峰环绕，姚江、小珠江与兴宁河三河交汇。形成了小镇独特的自然风光。

　　黄姚北去200公里就是桂林。但这次来，并不打算进城。

众人皆知桂林的漓江阳朔，却对桂林东边的奇峰镇知之甚少。

奇峰镇有个东山村。这里奇峰拔地而起，形态鬼斧神工。凡是曾经见过它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在濛濛细雨中碾转询问几经周折，才来到东山村。从村中小道进入，七弯八拐转过民舍即是稻田。稻田的后面就是那些突兀的“巨人”，在雨帘中显现出无声的庄严。

无意中留下了这张背影。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如此渺小。

　　活脱脱一幅水墨山水画。

奇峰镇是有故事的。抗战后期的桂林既是后方又是前线。建有一座主要为美国空军所用的机场，就在奇峰镇。这里的奇景才得以被外人发现。

若干年以后，机场变成了部队营区。到东山村，必须穿过营区。这对外地遊客来讲，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次之所以能够穿越矩马一睹尊容，是因为军改后这支部队被撤消了，留守人员才特许百姓可以从营区2号门进出。

这才有了这几张难得的照片。

人说“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看了这幅图片，说“奇峰山峦甲桂林”也不为过。

　　观过奇峰后天降大雨。为避风险，决定取消留宿桂林的打算，直接驱车北上。

在雨中急驶300余公里后到了贵州榕江县。这里正遇一天一夜暴雨过后

江水暴涨，前面去新城的大桥巳冲断。河堤上是严阵以待的抢险队伍。 交警指挥我们进入了老城暂息

。

住在老城一夜忐忑。好在挨到天明雨停水退，有惊无险。

从榕江去贵阳，途经丹寨县。这里曾经是一个极度贫困县。前几年由万达集团在此投资8亿兴建了一个丹寨万达小镇。将自然景观打造成一个集文化、旅游、娱乐于一体的文旅项目。

又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去处。

小镇游览并不收费。游客们可在镇内观赏苗族文化，品尝美食，选购纪念品。

不少企业组织员工在此开展集体活动，培育企业文化。

猜猜这个磨粉的孩子是真是假？

斗鸡场还有苗族美女助威。

7月11日，贵阳甲秀广场。

筑城广场也如成都天府广场一般有一座文革时期修建的主席塑像。

　　19天的三省之旅在贵阳划上句号。

7月12日在倾盆大雨中行驶670公里回到成都。此时的蓉城艳阳高照，在欢迎我们自驾4000公里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