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哥们儿😪😢

郭东欣

七月二十五号注定是个阴霾的日子，年轻且一向健康的媳妇七年前突然患癌去世。今天本是个忧伤纪念日，但好像墨未研好，无从下笔。清晨窗外的雨不停地下，头有点胀毫无睡意，脑海里却想起了早逝的同窗哥们儿，很想写点东西…… 　　九六年春节，刚拿到驾照，心里高兴：这下好了，走亲戚不用劳驾司机🤗，所以大年初一早上就给老家洛阳的哥们儿打电话☎️ "喂，是洪跃家吗？"，对方一中年男人接电话☎️“是，你是谁？他走了。”没听到同学的声音有点失望😞，“”我是他大学同学，他走了，上哪了？啥时候回来？”对方电话语速缓慢“他人不在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人不在，去哪了？他啥时候回来？"对方耐心地说“九月份人都不在了。”我突然反应过来了，三十岁出头的哥们儿邢洪跃不在了，去世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惊愕之余立马打电话问同在洛阳的杨教授，杨教授同样惊愕不已，“夏天咱们见面不是好好的吗？！” 洪跃当年在关林钢厂工作，小孩近四岁，媳妇是医院护士，孤儿寡母的，我和杨教授商量想去看看他们。杨教授办事心细，考虑周到“咱春节就别去了，免得人家更伤心，我先打听打听，方便了咱再去。万一人家媳妇又找了，咱去，不太尴尬？！😓” 这一打听，钢厂之行拖到了秋天。我们仨是大学同学又是老乡，当年远在东北长春念书，关系非同一般。说老实话，放心不下洪跃的孩子。😩😩😩 　　九六年是国企改革最艰难的时期，如果当时你没下岗，你是祖上烧了高香，你还真要感谢当年的厂领导。洪跃所在的钢厂时运不济，接近停产，六千多职工上万家属日子不好过。 杨教授老家就在关林，托人打听、联系好洪跃爱人，我和杨教授在秋收后的一个礼拜天下午到了钢厂。那天，天气晴朗秋高但不气爽，太阳☀️嗮得厉害。洪跃爱人住在一个新的家属院，家属院周围全是玉米地，汽车🚙在乡间小道转了一阵子，我俩找到了她住的地方。这不是洪跃家，而是他爱人怕见物思人，不敢在家里住，暂时借住亲戚的空房。 我俩紧张地敲开了三楼西嗮的门，这总是心情沉重的事，表情僵硬。洪跃爱人以前见过两次，不是很熟悉，但她知道我们仨是哥们儿。显然她是在等候我们，开了门迎进屋，三居室的客厅居然没有立足的地方！地板上摊满了玉米穗。明眼一看就知道是主人从农民地里“捡来的”。给人第一反应：钢厂肯定发不下工资！比我所在的铝厂情况更糟。我们那儿，是三个月发不了工资。😡 洪跃爱人也很拘束，不等我俩问话，她自己说起了洪跃癌症后期的情况，（估计不知给人重复过多少遍了）脸色很凝重，但没有眼泪，一手扯着小男孩👦的手，不时嘱咐着“叫叔叔，叫叔叔。” 第一次遇到这场面，不知说啥是好。安慰的话、虚伪的话也没说出口，只是一再重复“我们把电话给你，我们不会变号，孩子有事一定给我俩说！”从进了客厅我们一直是站着说话，很快都没了话，太阳照在水泥地板上，照在玉米穗上金灿灿的。洪跃媳妇“你俩喝口水吧，谢谢你们大老远跑来。”一脸诚恳。杨教授说“不了，我们走吧，郭今天还要回焦作。”我顺手从包里拿出了三百元钱，递给洪跃媳妇，“你别介意，你自己给孩子买点东西吧”，洪跃媳妇：“这钱我不能要！”顺手把钱推了回来。“你拿着吧，我给孩子的。”我把钱使劲往她手里塞。推拖几次洪跃媳妇手不动了，眼圈红了对孩子说“孩子，快，谢谢叔叔！”小男孩很乖，不说话，乖的让人心酸。😪 　　从洪跃媳妇住的地方出来，我觉得很龌龊。“妈的，今天手太啬了！咋好意思给三百块钱！”杨教授看我不高兴劝我道：“行了，都一个月工资了，不少。咱啥时候去看看洪跃他爹吧。” 上大学时，放寒暑假我俩去过几次洪跃家。他家在孟津最东头黄河边扣马🐴村。扣马村历史上很有名，武王伐纣八百诸侯会孟津，就发生在这里，村子还有老寨门，还有当年的会盟台。村南面是邙山北面是黄河，确实是块风水宝地。 洪跃家住在村北头一条南北向的老街上，大门朝东，往北就是黄河滩，古代应该是码头。洪跃家是座标准的四合院，大车门开在北侧（能进马车🐴的，富裕标志），院里全是蓝砖铺地，所有房子🏠全部都是蓝砖蓝瓦，很是气派，当年在洛阳地区都属于深宅大院。那些年不方便问，估计祖上成分比较高，后来听洪跃说他伯伯在美国，是跟国民党先去了台湾后定居海外。能在国民党混明白，一定是富家子弟。不然，你能有钱读书？你能上黄埔？还能定居美国？🤔 洪跃住的南厢房也是高屋台、砖铺地，头上还有木棚顶。这在八十年代的豫西农村都属于奢侈装修！当然这是解放前的老宅，贫农分地主“浮财”不可能分到整个院子。有一点可以肯定，洪跃家不是贫农。😐😐 　　第一次到他家，就觉得人家以前是大户人家。🤗 洪跃的父亲是地道的河南农民，但很健谈。记得我和杨教授第一次是寒假去的他们家，我们骑了辆绿色“嘉陵70”摩托车，从我们家到扣马有二十多公里乡村土路，黄河边刺骨的寒风让人忘记了颠簸，不怕寒冷靠的是骑摩托兜风的刺激。那时农村没有汽车🚙但有拖拉机，冷不丁从小路上冲出来辆拖拉机，让我们连人带车冲进了路边的粪堆，手脚挂彩。到了洪跃家就没打算回去，哥仨在一起彻夜长谈是当年最惬意的事。😀 晚上，洪跃他爸陪我们吃的饭，豫西农村家常饭——红薯米汤加蒸馍，因为是客人还炒了个白菜。洪跃父亲有五十多岁，中等个浓眉大眼厚嘴唇，吃饭时都端一大碗红薯米汤（很稀的那种），不坐蹲着，也没饭桌，吃完了筷子往嘴上一抹（一刷），然后把筷子放在碗上，往地上一推继续说。那时候的农村人都这样，🤗老伯很朴实，很家常。八十年代是充满希望的年代，人人脸上都自带喜庆，洪跃当年考上了重点大学，洪跃爸在村里倍受羡慕，街坊四邻经常夸赞👍“将来你一定能享洪跃的福！”，老伯心里美滋滋的。内心的喜悦洋溢在脸上。老伯身体很好。😀😀😀 　　转眼四年过去，大学毕业洪跃分配到了新乡地质队。在学校洪跃就和其名字一样很活跃，敢说敢做，很讲哥们儿义气。 有天晚上洪跃和他们班的同学到街上溜达，录像厅播放香港电影，票价一元，同去十来个人，洪跃大方地给每人买了一张票。那可是半个月的生活费！为此事我和杨教授还训了洪跃半天，太爱面子！穷义气！穷大方！😇 洪跃也比较前为。蓝青色的喇叭裤在地质学院独一无二。到了地质队，就好像从天上掉到了坑里，满眼不如意，自然牢骚满腹，又不安心野外工作，惹得领导不待见。九三年洪跃从新乡调回洛阳关林地质队，那年我正好去关林洛阳石化中试基地洽谈业务，顺路看了洪跃。洪跃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对工作不敢兴趣，一门心思往土地局调动，思想消沉。工作未必调成，倒是领导不敢重用，在单位无人搭理。空有报复，无处施展才华，洪跃很郁闷。 刚参加工作那些年，孩子小，还都在拼打阶段，所以朋友走动的比较少。到了九六年，我已下海，刚弄了辆桑塔纳，也没驾照就开车跑到了洛阳钢厂洪跃家。洪跃住两室一厅，装修的不错😊，不过人已没了精神。本想和洪跃喝一吧，结果很扫兴。 洪跃坐在沙发上相当稳重。毕业十年，时光已把他打磨成了老气横秋的中年人，当年激扬文字的愤青一点影子也找不到了，和以前判若两人。洪跃很自信，说自己刚做完手术情况不错，我想人家媳妇是护士，康复应该没问题。饭也没心思吃，我就离开了洪跃，没成想这竟成了永别！😢😥😥做完肝脏手术半年多，洪跃永远地走了。 我经常想，洪跃太遗憾了，从毕业到不在，应该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都忙着调动工作了。因不安心工作不被重用，不被重用而倍感冷落，不顺心、郁闷，长期压抑、情绪低落压垮了他！😓😓😓 　　和杨教授去看洪跃双亲的事推迟到了2000年。不是没时间而是杨教授考虑过多，担心老人家看到我们再想起自己英年早逝的儿子，太过伤心😭，想让时间淡化一切。杨教授也是用心良苦。😧我说咱去吧，要不老惦记他们老两口！ 我们俩开着红旗车去了扣马村。时值仲秋，黄河滩一片金黄，午后阳光灿烂。先找到洪跃大哥，简单了解一下两位老人情况，在大哥的带领下我们去了当年的老院子。两位老人正在院子里收拾玉米，一看到我们俩没等大儿子介绍就认出了我们，老伯拉着我们的手，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半天说不出话，老娘失声痛哭，用袄袖不停擦眼泪，一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此时此刻，能表达心情的只有泪水。语言显得无力！多余！😥😥😥😢多年设想的场景，都没有实际让人心碎！😪或许杨教授说的对，我们不该来，但谁又知道老人家会不会想“那俩人咋不来看我？！”😢于情于理我们应该来。 怎么离开的老人，已是空白。感觉老人明显瘦了，不爱说话了。在回来的路上，洪跃大哥简单介绍了这几年洪跃媳妇的情况。改嫁是免不了的，但无论怎样注定都是生活艰难。大哥最后说，“你们俩今天都看到了，老人家见到你们就想起洪跃………感谢你俩来看老人，谢谢，谢谢。不用担心，有我呐！” 离开扣马村，杨教授说咱以后不能来了。我说是。😒😒 　　又将近二十年过去了，洪跃媳妇从没找过我和杨教授。男孩早已长大，不知成家了没有？我们也不便打扰洪跃媳妇。但对孩子的惦念却没有随着时间变化而消失，只有默默祝福洪跃一家幸福安康！🙏🙏🙏 从上学认识洪跃，我仨人吹牛聊天，畅谈理想，憧憬未来，我们是一生的朋友。为人处世洪跃是我俩的表率，虽是一岁只差却很像老大哥。到了分享人生分享成就的岁数他黯然地走了，走的悄无声息。后半生也因他的缺失多了无尽的遗憾，无奈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七月黄河滩的荷花开了，清澈的黄河水绕村而过，留下一片沙洲。从洪跃家门口的老街上往北望，远处波纹梳理过的沙滩平缓而富动感，一只白鹭向东飞去，渐渐融化在湛蓝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