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高考

泉水叮咚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高考</p><p class="ql-block"> 西安 鹿丁联</p><p class="ql-block"> 1977年11月21日,我参加了 那次迟到了整整十二年零四个半月的高考。记忆最深的是,在那次建国以来唯一的一次冬季高考中,我被浓浓的亲情包裹着,至今还沉浸在那浓郁温馨的氛围中。</p><p class="ql-block"> 煤油、锅贴和葱花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天清晨,刺骨的寒风拍打着窑洞里破烂的门窗,窗棂上糊着的旧报纸嘶啦嘶啦地作响。躺在热被窝里的我,听着窑门外那“扑嗒——扑嗒一一”的风箱声,急忙点亮油灯起床梳洗,随后便走出窑门。当我掀起灶房门上破烂的粗布门帘时,竟一下子被那温馨熟悉的情景惊呆了:父亲坐在低低的木墩上,很有节奏地拉动着风箱,灶膛里火红的柴草噼里啪啦地作响,火苗映红了他那慈祥平和的脸庞。母亲站在锅台边,猫着身子在锅里忙活着,锅里的水蒸气浸红了她那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双手。灶台上那盏架在木板上的煤油灯,微弱的火苗随风轻摇,一闪一闪地,映着她幸福的脸颊。看我走近,母亲责怪着说:“咋不多睡会儿?”说话间,递给我一篦子热腾腾的锅贴和红苕,让我和弟弟趁热吃。看天还未亮,我俩凑在煤油灯下就又看了会儿书。大约半小时后,母亲又端出两碗香喷喷的葱花面,说吃点面顶饱暖和。至今我还记得,1977年的11月21日清晨,不到一个小时里,我和弟弟竟吃了两顿早饭!那可是纯白麦面的锅贴和葱花面呀!要知道,那可是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粮食极缺的年代啊!</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对我们的关爱很不像村里的一般妇女。就在考试前的头天晚上,我从任教的学校回家,一看只剩下一瓶底煤油,便没好气地责怪起来。她二话没说,默默地別拿着墨水瓶做的煤油灯,巅着那双小脚出去了。大约过了个把小时,她端着一瓶煤油回来了,满脸的满足。我问她借谁家的,她说跑了大半个村子总算借来了。我不知道,为了那一小瓶煤油,母亲是怎样张口说的,是否遭到过白眼和拒绝。但我知道,母亲手中捧着那瓶煤油,很是满足。可能在她心里,这是燃烧着希望的煤油,这是点燃儿女们前程的煤油!母亲没有文化,可她却十分敬重文化;母亲不识字,可她却十分看重读书学习。我总忘不了,蒸馒头烧锅时,我怀里老抱着本小说,常常把馍锅烧干,蒸出的馒头黑黄黑黄的,连邻居婶子大嫂们都指责我。可母亲竟说:“娃那是正事,馍熏黄了能吃就行。”忘不了,我家窑洞的二梁上总挂着两个馍笼:一个装的是黑麦面馍,一个装的是玉米面和麦面搅和在一起的两面馍。印象中,母亲和父亲从来都吃的是那黑麦面馍。我常听婶婶们说起,大哥读高小时离家较远,父亲常年在外地忙碌生计。有一年冬天大雪封路,大哥带的一周的馍估计吃完了,急得母亲拿出一个银元托人去给大哥送馍。在母亲心里,读书学习是正事,来不得半点马虎。……那天早晨,吃了两顿白面饭的我们,在刺骨的寒风里骑行,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冷。我知道,有母亲的那碗香喷喷热腾腾的葱花面垫饥,我们兄弟姐妹一生都会温暧如春的!</p><p class="ql-block"> 哥哥、小弟和自行车</p><p class="ql-block"> 那年的高考考场设在离家30多里的西安市第57中学。前些天刚下了一场大雪,乡下的土路泥泞难行,公路上也结着一层厚厚的冻冰。比我小4岁的弟弟,骑着一辆高大的28型自行车,带着我同去赴考。他和父亲先把自行车从半里多远的家中扛到公路上,便喘着粗气又带着我前行。上车时,由于两人都用力过猛,我一下子被摔倒在地,手抓住后座不放,被急速行驶的车子拖了好几米。庆幸穿着棉衣棉裤竟无大碍。两天的往返,都是弟弟骑车带着我。现在想来,那么遥远的路程,那么难以骑行的路况,刚刚高中毕业年仅18岁的弟弟,骑行在布满厚冰的公路上,该是怎样的耗费体力和精力?!</p><p class="ql-block"> 上午下考后,我与同去的七八个伙伴们围蹲在一棵积满厚雪的大树下,吃着冰冷的锅盔就着冰凉的咸菜。寒风吹来,一个个冻得浑身发抖。这时,二哥从豁口的单位骑着自行车赶来了。他下班后,直接从灶上买了两份大肉炒萝卜和米饭,趁着还没凉透催促我俩快吃。那个味道真香呀!临别时,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二张一元的纸币,分别给了我俩。那时到处“割资本主义尾巴”,学校里根本就没有商店小卖部。但我知道,那是二哥的一片心意呀!伙伴们羡慕地望着我们说:“有哥哥真好!”我俩都美滋滋地笑了。</p><p class="ql-block"> 为时两天的考试结束了。我心灰意冷,觉得考得很不好,竟蒙头睡了好几天,早把与大哥事先约定的考完了去他那儿的话忘了。大哥不见我去,便在下班后骑着自行车,从离家40多里的韦十街赶了回来。到家时已快晚上十点,父亲早已关了院门。大哥使劲地拍打门环大声喊叫,过了好久我们才从紧闭的窑洞里听到。那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窑洞里烧得热乎乎的土炕上,快活地说着聊着。渴了、饿了,吃一截生红萝卜和白菜心,既解渴又顶饱。桌上的煤油灯那微弱的火苗一闪一闪地,似乎也快乐地加入了我们的闲聊。大哥开导着说:“十多年没高考了,又没有复习大纲,大家都会觉得自己没考好的。耐心地等消息吧!”我一向对当教师的大哥非常的崇拜,听了他的话,心里也就踏实多了。</p><p class="ql-block"> 一个多月后,我接到了陕西师范大学汉中分校的录取通知书。从邮寄员手中过那期盼已久的信函时,我的双手竟抖得撕不开封皮。全家人都为我激动和自豪!我知道,这份通知书,寄托着亲人们的厚望与嘱托,饱含着浓浓的深情与希冀!长我十多岁的大嫂和二嫂,分别给我买来了皮鞋和新衣,还从微薄的工资里拿出几十元给我做路费和零用钱。过完春节后,穿着嫂子们买来的新衣和皮鞋,怀揣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开始了我的求学之旅。</p><p class="ql-block"> 2020.7.7</p><p class="ql-block"> 2020.8.2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