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尼汝(下)-康巴汉子扎西

丰渚行吟

<p>扎西是个很酷的康巴汉子,尤其和他钟爱的棕马在一起的时候,有股人马合一的古风。一路上,除了我们在马上的时间,我们都在追赶他的背影。因此他的背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 <p>我问扎西,这是蒙族长调?他说,有点像。他接着说,这是本地长调,藏族长调。除了背影,他的歌声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p> <p>我对扎西说,等我离开这里,再想起你的时候,就是你的背影和歌声。扎西轻飘飘地说,是嘛?空气中飘过一丝不羁的风,表示他并不在乎答案是什么。</p> <p>扎西的初次亮相,完美地展示了一个马夫可能有的最帅的形象。甚至让我不自觉想起了“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这里纠正一下“南部牧草实为“南宝牧场”,两匹马后来我才知道,一匹驮行李的骡子,一匹驮人的马。</p> <p>扎西告诉我,这些大树上长的胡子一样的东西叫“树胡子”。后来我又查度娘,知道这种它的学名叫“树花”,也叫“松萝”。它以树皮为介质,对环境要求极高,只有生态极其完整的少数地方才能生长。当然,扎西后来还告诉我了一些其他的事情。</p> <p>我们三人一马一骡沿着山路上南宝牧场。</p> <p>刚开始尼汝河从我们身边哗啦啦地流过,到后来就看不见了,山路变得越来越陡峭,越来越艰难,靠近山顶时,海拔从2800攀升到近4000,所谓的路是泥,水,草,石搅拌在一起的混合物,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障碍物,走在里面令人心碎。加上高原缺氧,喘得人怀疑人生。有那么一段路我用的过去电影里面伤兵才有的姿势:双手拄着登山杖,全身重量靠在登山杖上挪过去的。</p> <p>幸好我的鞋子买的是gore-tex防水的,几次踩进齐鞋帮的泥水里,鞋子里面仍然保持干燥。</p> <p>但所谓的艰难都是我们的,对于扎西来说,他上山下山,就如同我们在家里客厅踱步。风在他耳边掠过,云冷杉上的树胡子微微晃动,树丛里的鸟儿在鸣叫,脚上的解放胶靴早已湿透,他毫不在意,所有这一切,就跟他家院子里的摆设,早已熟稔在胸。他阔步走在其间,天空下的草原和丛林就是他的家。</p> <p>我们走过鲜花牧场。娇艳的钟花报春一大片一大片地怒放。红的,黄的,在翠绿的叶片衬托下,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鲜花盛开的的世界”。野生的花朵正当季节地开放,爆发的勃勃生机让人震撼,两天行程,十几个小时的上下山,如果只是瞥见一眼这样的怒放,也是值得的。</p> <p>扎西和他媳妇</p> <p>扎西的媳妇为我们准备的丰盛晚餐。</p> <p>4000米高原,在扎西的小木屋旁我们扎帐篷睡觉。</p> <p>我对扎西说,说说你的浪漫史。</p><p>扎西说,第一个女人是本地的,下手迟了,被人家骑走了。第二个是纳帕海的,离得太远,那时候没有手机,交通不便,后来也分手。第三个是现在的媳妇。</p><p>我说,仅此而已?有没有结识汉族姑娘?</p><p>扎西笑而不语。</p><p>后来我知道扎西并没有对我说实话。</p><p><br></p> <p>尼玛和扎西都做向导。他们是铁哥们。尼玛告诉了我一些扎西的故事。</p><p>尼玛说,扎西的第一个老婆去世了。现在的老婆是抢来的。他老婆和原来的男人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但是那个男人好吃懒做,只顾喝酒。扎西把她抢过来了。</p><p>我问尼玛,那个男人被抢了老婆就这么算了?</p><p>尼玛说,有一次他们喝酒,几杯青稞酒下肚,那个男人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对尼玛说,扎西抢了我的女人,我要报仇。尼玛问,你想怎么报仇?那人说,用刀!说着拍拍腰间的藏刀。尼玛拿过刀,抚摸了一下刀鞘,抽出来刀又看了一回,摇摇头,把刀递回去。那人问,怎样?尼玛边摇头边说,不行啊,扎西的刀比你的长!那人听闻此话,愣了一愣,垂下头去,长叹一声,连饮几大杯青稞酒,大醉而归。报仇大业从此搁置。</p><p>这件事说明尼玛虽然经常捉弄扎西,但关键时刻还是护着扎西的。</p><p>但尼玛的媳妇六妹对此另有看法:是那女人主动要跟扎西的。这件事我倾向于六妹的观点。扎西养了六十多头牦牛,二十多头马和骡子,人又肯干又活络,这种选择一目了然。</p> <p>尼玛捉弄扎西的事情是这样的:尼玛和扎西共同带一个汉人团队上山,这群人租的马和骡子不够,有些人就只能步行上山,其中有位面目姣好的少妇,走得十分辛苦。尼玛便对扎西说,她看上你啦,她说,扎西真帅,如果扎西肯离婚,就嫁给扎西。扎西闻听此言,二话不说,把少妇架到驮行李的骡子上,一路好生伺候。尼玛说,骡子受不了啦,扎西大手有力地一挥,没事没事。后来上了山,还是殷勤不止。连扎西老婆都看出来了,生气地呵斥扎西,你的眼睛都看哪儿了?能不能规矩一点?这才扼杀了扎西不轨的念头。那天晚上扎西辗转反侧一夜没睡,早早地爬起来去给牦牛挤奶,这通常是她媳妇的活计。</p><p>扎西走路的姿势怪异,村里人颇有微辞,尼玛偏偏对扎西说,这是一种独特的风格,别人学不来,扎西听了颇为得意,走路的姿势更加放纵,到了六亲不认的程度。</p><p>尼玛说,他和扎西一起,姑娘总是看上扎西,也不知道为什么。</p> <p>尼玛还说,扎西这人脸皮厚的很,有一次乡里举办歌唱大赛,人家正在台上表演,扎西在台下看不过去,说,这唱的什么玩意!然后就冲上台去抢人家的话筒支架,要展示自己的歌艺。保安不明就里,以为是捣乱的坏人,几个人把他摁在地上,还把他腰间的藏刀也缴械了。</p><p>扎西的骑术也不错,每次有骑术比赛都去参加。他屋子墙上挂满了奖状,不过都是精神鼓励奖。说到这里,尼玛坏坏地笑起来。</p><p>这时候六妹补充说,他把他儿子也教得和他一模一样,现在初中毕业,在家和扎西一起学做事。骑马,唱歌,开车样样都能干得很,和扎西一模一样。</p> <p>我已经离开了尼汝村到了卡瓦格博雪山下。但是扎西的影子还在我眼前晃动,他戴着牛仔帽,披着藏青色雨衣,牵着棕马大步流星地向雪山走去。他用藏语呼唤着他的马和骡子,有时候发出哨声,有时候又扬起高亢的长调。渐渐的,他的帅气儿子也跟上来,在这洁净如洗的天空下,在这过去与未来,传统与现代的交汇之地,伴随着悦耳的铃声,人,马,骡子迤逦而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