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不去的记忆

穆若清风

缅怀父母养育恩，

伤心子女心难平。

想见音容空有泪，

欲闻教誨杳无声！

　　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爹已离开我们四个年头、妈离开三个年头了。每每想起爹妈都好像还在我们身边,爹的爱和妈的唠叨似乎都还在耳边萦绕……

　　记得小时候，每到过年，我都会感到特别高兴，因为有新衣服和压岁钱。以前农村大年三十晚上吃过晚饭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那时候农村也没有电（更不用说有电视看了），村里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我们家院子也是。妈妈和姐姐们在准备大年初一早上要吃的饺子和吃饺子要用的调味品，葱花呀什么的（因为那时知道大年初一太阳出来前是不准动刀子切东西的），其他的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钻进被窝前妈把新衣服已叠好整整齐齐放在床头的。大年初一的早上大概四五点钟就听见院子里呼啦呼啦扫地的声音，我知道爹起来了，开始打扫院子了，于是我在被窝里像烙饼一样翻过来翻过去就是不睡。姐姐们被我搅得睡不成觉，催我说快点儿起来出去（小时候小的要听大的，姐姐不说话，我是不敢起床的），姐姐话音一落，我就立马钻出被窝，高兴得赶忙穿好衣服走出门（其实主要还是想穿新衣服，新棉衣，新棉裤还有棉衣外面好看的花外罩，心里别提那个高兴了！）。这时候爹已经把院子打扫干净了。院子里拢了一堆柏枝（早上大概五点左右吧，农村有怄柏枝的习惯），我蹲在爹的身边跟他一起点火，听着柏枝被点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看着火苗一点点地蹿起来，我想这可能意味着希望我们一家人的日子，像着火苗一样红红火火，希望我们一家人平安健康，我不知道爹是怎么想，可能就是我现在的想法吧。天渐渐亮了，姐姐们都起床了，吃过早饭后开始发压岁钱，已经不记得压岁钱是多少了，反正这个时候是一年最高兴的时候，这个压岁钱一直延续到我结婚。

后来再长大一些，到县城来了，当时我已经上初中一年级了，每天生活在爹的身边，不仅感受到爹的严厉，还享受这爹的关爱。那时候我们家生活在教育局大院二楼，家里兄弟姐妹多分了两间房，爹妈的屋在楼梯的东边，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的屋在楼梯的西边，厨房是住室前面楼道拐角隔了一个小隔间，那时候的生活不怎么记得了，惟一印象深刻的是我们都很怕爹，不敢跟爹说话，记得每次给爹端饭的时候是最紧张的时候，从厨房妈的手里接过饭，小心翼翼地端到爹的屋，看爹还在忙着，就慌忙说一声“爹吃饭了”，然后就迅速地就把饭放到桌子上，扭头就走，估摸着饭快吃好了，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偷望一眼，饭吃完了，就进屋把碗端出来，如果看到没吃完，就悄无声息地退出，等一会儿再去看，从不敢在爹面前多说一句话。爹不管是对待工作还是对我们兄妹几个的教育，严厉和认真是出了名的，让我没想到爹也有温善爱我的一面。记得那是上在中街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哭着从学校回到家里，当时爹已经下了班在家，看着我那么伤心地哭着跟妈说不想上学了时候，爹破天荒地用温和地语气问我怎么了，我惊恐地看着爹，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我记得是放学了，有个男同学在学校门口截住我不让回家，我被吓哭了），当时爹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上午爹和我一块儿来到学校，找到了校长，让我把事情经过给校长说了，爹说不让校长难为那个学生，教育一下以后别这样就是了，毕竟都是孩子，校长当即找到那个同学谈了话（我们的校长挺和蔼的，可不像我爹那么严肃），那个同学跟我道了歉，我也原谅了他。自此我不再恐惧爹的严厉，偷偷享受着爹给我的爱。

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大概是我上初中三年级的时候吧。爹去南京出差，回来时给我带了礼物，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都说粉红色是女孩的梦想，我不知道看着严肃的爹还有这样的心思，拆开衣服的包装，连衣裙的颜色粉嫩粉嫩的，样式也好看，还有一根漂亮的腰带，我不知道爹怎么这么有眼光。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地穿着去上学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少羡慕的眼光，心里那个美就别提了。后来结婚以后这条裙子一直在我的身边，当睡衣穿了好多好多年，那是爹第一次给我买的第一件礼物。

后来我上了师范，长大了，结婚了。记得大概97年五月份吧，爹和妈去北京旅游，回来给我带了个纪念品，说这次带了两件礼物，一件是90块钱给弟媳买的衣服（衣服很好看，我也很喜欢），一件是我的毛衣的挂饰，很漂亮的心形的毛主席徽章，链子金黄金黄的，真的好漂亮呀！拆开后里面能放照片，当时真的超喜欢，后来我就天天带着。记得那年快过年的时候我带着儿子去洗澡，我把挂链放在了柜子衣服的最下面，洗了澡给儿子穿好衣服，我也穿好衣服整理好东西，带着儿子就走了，等我走到家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心爱的挂链儿没有了，等我再回去拐回去找的时候，柜子里空空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过年洗澡的人特别多），问了好久都说没有见到我那件漂亮的挂件。爹买的礼物就这么让我给弄丢了，我一直不敢跟爹妈说。这件事让我难过了好长时间，这是爹给我买的第二件礼物，我就这么轻易地给弄丢了。

结了婚有了孩子就已经是长大的人了，可每年过生日的时候爹总是要在生日的前一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记得是16年九月初八的晚上，爹习惯性的电话打来说“明天是你的生日，你妈非让我打电话给你，让你别忘了明天生日，自己要买些好吃的”，接到爹的电话，听爹说着每一句话，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80岁的人哪，还老萦记着自己小女儿的生日。我告诉爹，我记着呢，明天一早就回去看您和妈，都说孩子的生日是妈妈的受难日，生日这天我也是雷打不动的回去看他们，爹也是雷打不动的在头一天晚上打电话给我，每次总是拿妈妈当借口，如今每每想起这些，我都会泪眼婆娑不能自已。爹对我的爱现在想来数不尽也道不完……

妈是在爹走后不到一年的时间走的，妈的离世跟爹有很大关系，因为妈一直是爹照顾的，每天早中晚餐都是爹亲自做的，吃饭时爹得看着，如不这样，妈就不好好吃饭，爹有时会发牢骚，然后就打电话招我们回去，生气地让我们把妈带走，我们知道爹只是说说气话，妈就只是笑，这时候感觉妈挺可爱，像个孩子，爹也一样，其实，我们知道他们只是想让孩子们回家看看，陪他们说说话。

爹和妈都是吃过苦受过症的人，特别是妈，从小没了爹娘，跟着大伯过日子，那时候家里穷，多添一口人就多一张嘴，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妈却从来没抱怨过。

　　记得大概是我五六岁的时候，我和弟弟跟着妈到东矿去拾煤（当时爹在外地工作）。那是个冬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妈就已经把饭做好，然后把我们俩叫起来，穿好衣服，吃过饭，收拾停当，妈就拉上架子车开始上路（那是感觉县城离我们家很远，早点出发不搭黄昏）。妈拉着我们俩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了城里。记忆中过了火车道，又走了好一会儿才到煤场，到了煤场太阳已经大高（那时候没有表，现在感觉大概都是十点左右），妈把我们俩从架子车上抱下来，找了个在她视线范围内的地方，交待我俩坐着千万别动。妈就开始捡煤块，然后一点点的往车上装，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几点钟了，反正看着太阳不在正中已经偏了，妈一趟一趟来回跑着，不知道妈累不累、饿不饿，我们俩都嚷嚷着饿了（我俩也可听话，一直在妈交待的地方没动，不敢动，其实也害怕自己丢了）。妈从布袋子里拿出早上家里带的馍，我们吃着，妈继续干活。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记得妈妈捡了一车的煤块，把我俩抱上车开始回家。妈妈拉着一车煤和我们俩，一步一步的开始往家回。当时的情景已经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只是记得天已经黑了，我们离家的路还有很远，夜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没有路灯，到处黑咕隆咚，还害怕我俩睡着，走一会儿还要喊喊我俩，妈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拉着架子车走着，走走歇歇，走走歇歇，等我们走到家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大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如今想想妈妈得有多大的毅力呀，妈妈的一天得有多累呀，在那样的环境，那样的条件下，可我从来没听妈妈抱怨过累和苦。

我们家姊妹多，妈白天下地干活生产队挣得工分和爹每个月的工资妈都是精打细算，可粮食还是不够吃，有时接个不住了还得出去借，我清楚的记得我跟妈一起去三队队长家借麦子的情形，三十斤麦子，可把妈高兴的不得了，嘴里嘟囔着真好真好，孩子们饿不着了（我还清楚的记得妈借到麦子时的高兴样），就是这样的日子，妈还不忘帮助别人。

记得那是一年的夏天的一个晚上，吃过饭都在外面凉快，大概九点来钟快十点的样子吧，没有表，时间都是约摸的。村里来了两个不知道是收什么的，那时候年龄小，已经不记得了，但妈给那两个人做饭的情景我却记得很清楚，那两个人问妈借水喝，还说没吃饭之类的，妈给俩人端了水，让那两个人外面等着，二话没说就进厨房和面擀面叶了，因为我们兄弟姐妹们多，粮食总是很欠，可妈却给那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擀了面叶。很快饭就做好了，听着那两个人秃噜秃噜吃饭的声音，那真叫一个香啊，勾起了我的食欲，馋得我口水直流，特别想喝。那两个人吃过饭，一直对妈说着感谢的话，妈却说谁还没有个难处啊。妈就是这样一个善良朴实心中有大爱的人。

面对生活，妈妈表现出来的是乐观坚强，我从没听见妈抱怨过生活的苦和累，也从没听妈说过东家长西家短。生活时常会有委屈，我又是个擅长哭的人，每次回家跟妈说话，说到委屈伤心处就会哭，妈总是那句话：哭啥呀，哭有什么用，有你哭的功夫还不如去做些事情，生活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在妈的影响下，后来我也慢慢地变得坚强起来，遇到事情不再是眼泪，而是调整心态，想办法怎么来过了这个坎。我不再对人流泪，可深夜里我还是会独自流泪，承受生活的压力。我不知道妈是不是跟我一样，我真的不得而知，可我是真的没见到过妈的眼泪。妈去世后，我曾不止一次跟兄弟姐妹们说，妈是我们的榜样，妈从不说人，妈从不流泪。在爹去世的时候，我们担心妈接受不了，不敢告诉她，后来她知道了，表现出来的冷静真的让我无法相信，面对去看望的老朋友，妈只说了一句话，你们的老朋友走了。妈的内心一定是伤心的，我看的出来，可妈让我们看到的却是那么平静。

妈最后留给我的笑容,让我至今都忘不了,我想那是定格在我心里的发自内心开心的笑.那是在妈去世的半个月前的一个周末，我回家看望妈，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我扶妈从床上坐起来，挪到床边，打来一盆热水，想给妈洗洗脚，热水打来，放在床边，然后帮妈脱去袜子，把脚放进水里，之前我试过水温，不热不凉的。在泡脚的同时跟妈说话聊天，妈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脸上不时露出笑容。后来边洗脚边说话，脚洗好了，我拿来毛巾，准备擦脚，谁知一踮起妈的脚，妈毫无防备的仰面躺到了床上，吓得我赶紧去扶妈，谁知她坐起来后竟笑出声来了，看着妈像孩子一样的笑容，我提着的心才放下，但同时心里也很难过，因为我知道那时候妈已经没有力气自己坐了,眼泪顿时顺着脸颊流下来,我赶紧背过脸去,擦干眼泪,回复妈一个微笑,那是强忍着泪水的笑。

再后来就是在妈不在的一周前喂妈妈吃柿子,那天太阳也很好,我和弟弟把妈抬到轮椅上(那时候妈已经没有力气下地走路了,髋骨又有骨折),推着她出去晒太阳,绕着院子转了一圈,也许妈累了,说想回去,我就推着她到家的房檐下,我想让她多晒晒太阳.正好家里有朋友给的柿子,又大又红.看着都甜.我拿出一个,问她吃不吃,妈很高兴说吃,(虽然声音很小,但我听出来妈很高兴),于是,我拿勺子挖那个柿子瓤,一口一口地喂,那时候已不怎么吃东西了,我边喂边问还吃不吃,妈总说吃,不知不觉妈竟把一个柿子给吃完了,我又一次看到妈笑了,孩子似的,可我却又一次哭了……

妈虽然在家做了大半辈子的家庭妇女，可妈对我们的影响绝不亚于我们的爹，妈的爱直白亲切，爹的爱深沉严厉。爹的一丝不苟、秉正耿直，妈的刚强、善良是留给我们兄弟姐妹永久的财富……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一转眼爹妈已离开我们兄弟姊妹三年了，在爹妈三周到来之际，以此文来缅怀我的父母！以此表达我对爹妈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