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等待

戊寅

　　清晨，梅季薄凉，细雨横织，我担上春衣出门。周末，却比工作日起得还早些。去菜场，挑选猪骨，筒子骨出汤，仔排有肉，回来一锅炖上。

奶奶前段时间在ICU病房住了一个多月，一大家子悬着心生怕86岁的老人家挺不过来。好在，她一天天见好，终于又一次熬走了病痛，拖着愈发羸弱的身子颤颤巍巍地回家了。医生嘱咐，老人家要多食静养，补充蛋白，鱼肉蛋奶轮流上，才能驱病打胜战。奶奶生养了四个子女，八个孙辈也都成了家，汤食、营养品流水般送来，自然，老人家其实也不缺我这一份。

但爷爷过世得早，那时我还小，没有为他洗过一件衣衫，没有侍奉送过一口汤药，没等得及我再长大些有能力尽孝，爷爷便住进了我的记忆里。三十而立，渐愈懂得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奶奶儿孙满堂，是不缺我这碗汤，倒是我自己，需要给她送去这碗汤。焯水、煸炒、焖炖，然后守在灶前，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的水泡泡，像极了小时候爷爷养的鱼调皮地冲我眨眼睛，鱼缸旁响起了我阵阵咳嗽声，爷爷立马心疼地拍拍我的后背，说着：“乖乖不咳不咳，爷爷给你杀鱼吃。”……

　　汤色奶白，肉质软烂，想着待会奶奶便能喝上我的这碗汤，我不禁满足地笑了，医生说汤羹可以滋养奶奶的病体，其实它也能踏实我无处安放的心。

回到娘家，还没到饭点，便把途中买的西瓜冲洗干净了剖，挑瓜心处直切了三个好下口薄片，唤来逗狗的儿子，嘱咐他给太婆送去。儿子伸出胖胖的小手，窝成碗形，听我关照要仔细些，他便小心翼翼地托好三片西瓜，瞪圆了眼睛，一脸严肃地盯着手中的瓜，生怕一眨眼它们会不翼而飞一样，收住了一蹦三跳的脚步，慢慢地往太婆方向踱去。看着步步前来的重孙，奶奶前倾着身子、伸长了手臂来接孩子手里的西瓜，又回礼般给了一片给儿子：“太婆吃不了那么多，融融吃一片。”儿子把手收在胸前，没有接的意思，看着太婆把西瓜又往前伸了伸，点点头示意他赶紧接过去，儿子转过头来为难地看着我，我回复道：“太婆给你，你就拿着吧！”儿子接过那片西瓜，便使命既成般撒开腿去追小狗了，边跑边准备下口啃瓜，忽然，他瞅着手里的那片瓜，好像看出了什么不对来，便又回到太婆面前：“太太，我的这片瓜籽儿少，跟你换一片吧。”奶奶愣怔地看着面前这8岁的小重孙，浑浊的老眼中闪动着星光，她颤动了嘴唇，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次她没有拒绝，接过了孩子手中那片“无籽瓜”。

而就在那一刻，一旁的我，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也真切地明白了那句：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却不如你……

　　错过的列车还有下一班，喜欢的电影可以明天看，但岁月匆匆，前行不辍，有些事、有些人，却真的经不住等待。迪克牛仔的标签作品《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中唱着：“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我想可以这样改一改：有的爱没法重来，有的人经不起等待，别等到失去以后回来，再揣着那份无人认领的爱。

不知道你我还有多少个明天，不知道还能和爱的人再见上几面，劝君莫凉盏中茶，徒留等待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