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荷的日子

诃黎勒

图：诃黎勒

文：范敏

到了夏天，总会惦记荷

立夏后，每日的早晚还是会去看荷。

    晨光熹微中，荷塘一片静谧。大概只有似醒未醒的梦的精灵，在周遭游弋，徘徊。我却压根儿没想到过，赶早来看荷，会不会无端地惊破荷梦呢？

     远远地，空气里有一种沁香，靠近了，才觉出薄荷似的凉。入伏后，荷花开得差不多了。风吹过，一瓣荷花象一片飘浮的云轻落在荷叶上，打散了荷叶的梦，挂着清新的水珠，一点一点，一滴一滴，融化在宽阔的荷叶上。时间与人生的风景，在此缓慢的展开，华丽与惊艳晃动在荷叶间，隔成一道宽宽的坎，无情地拒绝了我凑近窥探的欲望。风过后，掀起一塘绿波，褪却的一层红颜从心头碾过 ，夹杂着散漫的花落的撕裂声，诉说云水微茫的天际，地老天荒的苍凉。

于荷边，心里面会想起朱自清。高中时读《荷塘月色》，当读到“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旳，有羞涩地打着朵儿旳；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这一段时，像是与老朋友重逢叙旧，倍感亲切。

    这朴素纯净的句子，又仿佛跟少年时那段贞洁遥远的年华，有着无限的牵连。

这朴素纯净的句子，又仿佛跟少年时那段贞洁遥远的年华，有着无限的牵连。

    后来，得知“荷痴”画家黄永玉先生，竟然是得缘于小时候为了逃避大人的责罚，经常躲藏在荷叶下，其间的两三个钟头，仔细观察荷的姿态、光线，为他的后期创作提供了最为丰富的素材。

    只可惜，我终日呆在荷下，却没有成就出写荷画荷的名家来。

    然而，与荷，却有一种缘分。是面缘，更是心缘。就这样，常常默默地面对一片盛开的荷，我有些灵魂出壳。

那些荷，就那么安静地站立着，在水中。那姿态，那情韵，像是一种尘世间的期待，又像是远离红尘的无欲无求，了无牵挂。天高风清，云水相映。这些美若仙子的荷，出水，出尘。我只能站在岸边，远远地观赏。人生难得有几回赏荷的心境，即使见到了，那荷，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赏出韵味来的。

    不知什么时候，池塘边，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过来一干瘦的老农，也不吭声，随手折一柄荷花，递给了我。我被这突如其来所惊呆，以致于手执荷柄不知如何是好。

    家里有一只青瓷双耳花瓶，我将荷插在其中，加满水。盛开的荷，如徐娘半老，在悄悄地谢。刚才，在我正给青瓷花瓶拭尘埃的时候，莲蓬上，几枚细小土黄色的蕊，轻轻坠落。声音很弱很弱，弱得只能凭感觉去听，弱得似乎不属于这个喧嚣的世界；时间也很是短暂，短暂得只能用“一刹那”来形容。可是，也就是这一刹那，我才真正体味到了生命竟会如此美丽动人。

    也就是这一刹那，我领悟了，这个世界上，的的确确，存在着生命的苦短，与精神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