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青海湖边 我的母亲遽然病逝了。她眼中的风景,她嘴里的爱言温语,她心底惦念的那个家,永远定格在了2019年7月25日的这一天。我的母亲成了梦中的额吉。 悲伤的父亲 <p> “寂寞门庭人不在”,半夏乍凉如秋冬。相濡以沫牵手了一辈子的老伴先他而去,老父亲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悲伤,不知他在我母亲的遗像前喃喃自语的悄声说了些什么……</p><p> 我父母的爱情故事最让我感动的是父亲兑现了他离休后对我母亲说的那句在我们家最是经典的承诺“六十年前你伺候我,六十年后我伺候你。”</p> 泣拜太奶奶 我女儿说,奶奶是守着老的,念着小的,惯着更小的。操心管事儿是我奶奶的生活常态,我奶奶一辈子都是在为家人而活着。 年轻时的母亲 我们在哀乐声中告别了静躺在花丛的母亲……当我看到纸棺被推进那一片火红色里时,我的心非常的疼,锥心刺骨的疼,疼的让人无法呼吸。那种永无再见的绝望与彻心冰凉的感觉让我对生命的体验是残酷,是无奈,是悲哀,是愤恨。 <p> 一坯净土掩埋了母亲的春秋岁月,阴阳维度切割了母子间的血脉亲情。这就是生命的模样,这就是每个生命个体应知的轮回和都该承担的负累。母亲生前和父亲相约百年之后拟回归已成“丹江水库”库底的故乡之壤,其实,离家六十多年了,早已“他乡是故乡,故乡成远方”了,也罢:汉水东流去,几时到汝州?今添两行泪,寄向故园流。</p><p> 母子一别,儿念一生。</p> 我小时候与父母的合影 年轻时的母亲 <p> 我对母亲的眷念难以忘怀,即使是母亲埋骨已经秋,可母亲的那份慈祥,那份自信,那份倔强,在我心里依然不曾消散。任家路(现红卫路)45街坊的生活点滴是我儿时最为深刻的记忆。我父亲因参加“社教”和搞“四清”运动,所以,老出差常年不在家。我兄妹三人是在母亲精心的呵护下长大的。</p> 45街老房子 <p> 这已化为乌有的坡顶大红瓦的三层楼房,就是我心目中的祖屋。太多的回忆难以忘怀!</p><p> 我妈说这房子在当时也不稀罕,早些时候人少没几家人住,你想住几楼就住几楼,想住几间就住几间,换了汤头月初跟人登个记就可以了。我依稀记得楼梯扶手有一尺宽左右,不是木头做的,是水泥做的。我和小伙伴们经常爬上去滑滑梯,胆大的挺着腰滑,像我这样胆小的就趴着滑,因为扶手末端离地面大约还有半米高,所以,不管是胆大的还是胆小的最后都要被冲下来的惯性摔个屁股蹲,在小伙伴们的哄笑声中,我们仍然前仆后继的滑着且快乐着。当然,还有在门栋外放哨的哨兵,因为大人们看见了会骂的,裤子磨破了那也是要挨打的。尽管没啥好吃的,没啥特好玩的,街上商店也没几家可逛的,但我们却是无忧无虑的。</p> 年轻时的母亲 <p> 那时,街上最大的商店就是“任家路百货公司”,位置就在后来的“建二商场”那儿,我母亲是“电子组”的组长,据说是我母亲能看得懂收音机的说明书,领导知道后“逼”她当这个芝麻官的。后来,我母亲不去百货公司上班了,但买了我们家的第一件电器——收音机。我只记得牌子叫“新时代”是上海公私合营的一家电子厂制造的。每次打开收音机,电流的嗡嗡声和电子管炙烤散发的怪味都会叫人难受一会儿。母亲后来为啥不去百货公司上班了呢?这是我心中的一个谜。</p> <p> 多年后,母亲告诉我,她当时干得不错,领导还想挽留她,但她还是以照顾孩子为由辞职了。不久,她的一个女同事被揪出来,挂着“逃亡地主婆”的牌子站在凳子上挨斗。我终于明白了,风平浪静时母亲就打“鱼”,波涛汹涌时母亲就回家晒”网“,这就是为什么母亲一辈子不在编的真实原因。可母亲却用淡淡的一句“过去了,都过去了!何必遗憾不能的事情呢?”已然释怀了全部林林总总的过往。</p> 我八岁时,我们家搬到红钢城去了。临走母亲带我们兄妹三人去任家路“滨江照相馆”拍了一张合影,记得我的周岁纪念照也是在这家拍的。 我与妹妹弟弟的合影 我的周岁纪念照 <p> 搬家那天来了一辆带两轮拖斗的中吉普,其实,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可搬的,家具都是公家发的,上面还印着“一冶 武钢”的字样。我坐在吉普车里,看着后面没装满家具的车斗随着前车一上一下的颠着,感觉即新鲜又好玩,但看着渐行渐远的房屋和街道,又感觉有些想哭。如今,我又回到了原点,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拆光了旧屋子,盖起了新房子,但我心中的“祖屋”依然在那矗立。好在我未留遗憾的曾陪母亲在老街新址的地方吃了吃饭,泡了泡脚,看着原来的“百货公司”变成“武商众园”,我母亲说,老话说的没错,真是“人生如梦,转眼已是百年”哪!</p> 新房子 新商场 <p> 我十岁那年突然生病,被医生诊断疑是脑膜炎而留置在武钢五街门诊部观察室,接着下病危通知书,还要抽脊髓(当时人们认为抽脊髓会变傻),我父亲当时在应山搞“斗、批、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母亲只能一人独自面对,她拒绝了医生给我抽脊髓的治疗方案,强烈要求转院。在救护车里,我母亲把我紧紧搂在怀里。第二天下午,我告诉母亲想吃热干面,母亲瞬间泪流满面的笑着说:“老天保佑,我儿没事了”,这个乌龙事件让我感受到了母亲那份霸气的母爱,这事我记了一辈子。</p><p> 我十七岁那年去湖北沔阳县插队落户,我母亲从把我送上车的那刻起,就想我想魔怔了。我母亲非得去农村看我不成,不过也赶巧了正好碰上我父亲单位给沔阳插队的武钢知青送盖房子砖瓦的便车。那天的午夜时分,我母亲坐着半挂货车一路颠簸,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虚幻了!真的假的?母亲那略带河南口音“老大”的一声呼唤,才把我拉回现实,让我感觉到真实的温暖。我母亲说,亏是你爸找了个便车,这地方太难找了。走的急啥也没带,这钱拿着想吃啥买点啥。我告诉母亲街上除了米发糕没有啥卖的,我们都是拿口粮换不用钱买的,“哦,那你也拿着。”队里用“沔阳八大碗”招待了我母亲。短暂的团聚后,我在依依不舍中与母亲话别。不过,我感觉到母亲走在羊肠小道的脚步似乎轻快了许多。我父亲后来写信告诉我,母亲回武汉后就吃嘛嘛香了。从古到今,“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故事,都是令人感动和泪目的。我与母亲这次颇有年代感的相见,也让我铭记终生。</p> 年轻时的母亲 <p> 我母亲对生活是有追求的,对人品判断是有标准的。那就是追求内心本能的愉悦和摆脱因家庭出身的原罪而被社会边缘化且仍自我快乐的活着。用“哺而无求,养而无求,舍命而无求”的娘之道,靠“为母则刚”的“狠”劲庇护着自己的孩子,适应着纷纷扰扰的大千世界。《礼记》有云:“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我母亲坦然的接受了命运的挑战,用尽全力过完了自己平凡的一生。那个年代很疯狂,但那个年代也很容易活下去。母亲在我心目中就像歌德在《浮士德》终章咏叹的那样“一切过往的,不过是象征,永恒之女性,引导我们上升。”</p><p> 我时常躲在对母亲的思念中。眼睛一睁一闭,我与母亲在这一明一暗之间没有托梦之说,她的怜爱仿佛像一汪氤氲的温泉,让我真切感受到母爱的温度。“我的梦没有拥挤,曾经的现在的未来的都不曾入梦,只有母亲时常在我梦里出现……我觉得今后最大的罪恶,就是对母亲的遗忘。”老舍在《我的母亲》中写到“人即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些孩子气。”我从母亲离开的那刻起就已再无半点孩子气了。</p> 母亲的长眠之地——龙泉山 年轻时的母亲 <p> 母亲,您离开我们已经一年了,我们非常怀念您!我特想给您写一封信,可找不到天堂信差,但在今天我还是想给您写,您不用回信……</p><p> 母亲,我只想问一句,您在那边还好吗?</p><p><br></p><p> 2020年7月24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