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那年那月那青葱的军涯</p><p>原创文:郭锦浩</p><p> 丝滑,柔润,没有边际,当天空开始泛白,一轮红日驾着阿波罗的车架滚滚而来。</p><p> 战斗警报!速潜!随着灯光报警系统的闪烁,快步封闭舱门,关闭通风插板,排污底阀,速潜柜注水,液压系统开启排气阀,五十秒进入深蓝。</p> <p> 作为合格的潜艇兵都会按照自己的战位转动检查自己的设备是否完好无异常,每一次出海都很紧张,每一次出海的任务都必须完成。</p><p>“浩子”,你今天怎么样,吃完这两个鸡蛋,还有火腿,今晚我们抛锚象鼻山。水下二级部署时候政委给我拿两个鸡蛋爬下仓,毕竟我是这条艇最瘦小的,最晕船的一个新兵蛋子。</p> <p> 水下航行的时光算的上是悠闲的,也是漫长的,虽然有些寂寞,但潜艇兵的业余生活开展的还是蛮丰富多彩,除了轮机舱以外,其它舱室可以包饺子,可以聆听水下指挥舱发来的战斗快报,每个人每天可以写一些心得体会,笑话小段在话筒前播音,为了强身健体,各舱根据舱室的特点在狭窄空间开展着不同的体育竞赛。</p><p> 出海训科目多,早出晚归、昼夜航行、攻潜、远航训练,当然也有巡防任务及一些特殊出海事宜,每次出海前的晚上进行出海动员,然后早早地睡觉,半夜三点起床,静悄悄的穿着工作服排着队到基地食堂吃饭。</p><p> </p><p><br></p><p><br></p> <p>夕阳西下,海面的涌浪不大,轮机放声的歌唱,发电机输送着强大的电流,抛锚以后可以爬到栈桥上去吹吹风,遇到远方的渔船更会愉悦的双手合一,大声喊着:“老乡,有鱼没有.........”</p><p> </p> <p> 作为潜艇兵很遗憾的说很少看见大海的模样,我不是舵信兵,只是轮机舱的一员,只有在水上二级部署的时候,借着上厕所的名义上去抽一根烟,那时候的烟都是自己卷的喇叭筒,拿着水兵手册交到三仓部门长手里,登记后爬上栈桥偷窥一下大海的容颜,每一次上去艇长都会说“浩子,别墨迹,抽完快下去,马上到预定海区了”。</p><p><br></p><p><br></p><p><br></p><p><br></p> <p> 昼夜航行比较辛苦,一会水面一会下潜,有时也是空气桶状态半潜,看不见太阳和月亮,看不见海鸥和浪花,但可以吃了睡,睡了吃,吃了吐,吐了再吃,时而穿棉衣冷的哆嗦,时而穿裤衩汗流浃背,依稀记得第一年累计出海有九十多天,好像真没有洗过澡,身体散发的味道全身机油,皮肤黝黑且光滑。</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 <p> 出海远航最怕的是遇到反潜机,那一年破岛链,他国猎潜艇发现了我们,出动了六架反潜机,通过迂回,发射伪装发射器后不得不潜坐海底,整整呆了六天六夜,耳朵一个个张得像兔子,时不时会听见深水炸弹在远方爆炸,整个艇都会晃悠几下,灯火管制,倾听舷外噪音,不得随意讲话,不得走动,静的阀门下方一滴水珠落下来都瘆得慌,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固壳,看着肋骨,管道、阀门、水泵,听见咔咔的金属承压部件伸着懒腰。</p><p> </p> <p> 那一年最快乐的是去了威海卫,当我爬出七舱升降口第一次知道这是当年北洋水师的母港,是中国近代第一支海军的诞生地,是清朝北洋水师全军覆灭的国耻地,也是惨遭英国殖民地统治了42年的屈辱地,震惊、愤怒,重温历史,对着军旗宣誓,紧紧的捏着拳头......... </p><p> 铁码头的墩桩是用厚铁板钉成方柱,中间灌入水泥,凝结如石,直入海底,当我提着垃圾桶从七舱升降口爬了上来,码头上已经站立了很多水兵,没有鲜花没有掌声,他们是快艇支队的,第一次看见潜艇觉得很神秘,有一个兵对着我说:“战友能不能让我们上去看看”,那种渴望的眼神现在还记忆犹新,我调皮的说道,这有什么看的,不就一大铁桶,请不要登上舷梯,我们很神秘吗?又不是怪物,清一色的光头,有穿棉衣棉裤的,也有穿防寒服的,我还就穿了一条亚麻裤衩.........</p><p><br></p><p><br></p> <p> 到了晚上来了好多兵,还是排着队来的,我正在艇上值更,轮机在充电,我测完氢气含量,爬上舰桥去呼吸新鲜空气,一个带队叫我,说他们是导弹部队的,听说来了潜艇大家想看看,还听说我们带了录像机有好看的电影,回到舱室汇报艇长,艇长没有默许,想想也是那么多人也进不了舱,于是我回复他们,只能外面看看,大家失望的唱着歌踏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在夜色中行进。第二天我们没有出海,便去爬了刘公岛,不爱读书的我还闹个笑话,进入海军公所的大门是不准随便进去的,我对讲解员说,大门上的牌子不是写着海军公开吗?讲解员说我汇报一下领导,等转完出来大门再仰头看,牌子上的繁体字是海军公所,我将说读成了开,真的好丢人。</p><p> </p> <p> 写到这不禁想起来一个同年的兵,那是从西太平洋远航回来开总结大会宣讲团讲的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岛礁一个人,一把冲锋枪一个记录本,当时没有这么现代化,记录水文资料靠的是人,听说这个兵还是通过选拔来的岛礁记录水文资料的,岛礁上垒起来一间石头房子,每天12点和24点记录水文,开始来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不用训练,不用出操也不用干活,自由天地,一个人多好呀,可以钓鱼,可以喝酒,可以大声的歌唱,你是演员也是观众,你光屁股还是穿衣服没有人晓得。刚来的时候确实每天钓鱼,抓螃蟹,一周后便默默无声起来,自己用纸箱撕成小片做扑克牌,一个人转着圈打,输赢都是自己,再后来在礁石上画小人,画的都是村里的姑娘叫小芳,再再后来只要看见远方的舰船就会竭斯底里的呼喊,有喜悦有泪水有失望,几个月过去了,望着记录时间眼看是最后在岛礁的一晚上就会有船来接他,记录完24点最后的水文,喝了整整一瓶白酒,情感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泄而出,恰巧晚上狂风暴雨呼叫的有些慌乱,他拿着冲锋枪躺在石房一阵乱射,不巧打到了马灯,落到了油桶上端,大火在风中飞舞,照亮了整个岛礁,他抱着水文记录跑了出来,第二天当接他的舰船到了之后发现他时,他已经是个结巴,半年不到几乎快丧失语言功能。</p> <p> 潜艇兵是学潜构刮不完的铁锈,那年在船厂中修,刮铁锈官兵一致,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进入船坞,当海水缓慢的下降,第一次看见了我所在的潜艇的全貌,居然比边上的驱逐舰还高大。拿着铁铲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刮铁锈,由于没经验,对防护了解的不够透彻,只知道用帽子遮挡,由于防微生物腐油漆有剧毒,刮下来的粉尘落入黝黑的皮肤,一周以后满脸开始脱皮,晚上对着镜子居然不相信这是帅气调皮的自己,那种丑不堪入目,脸上没有一块干净完整的皮肤,自己看着都嫌弃自己,随后去船厂接值班更,上了公交车后,居然被几个年轻人将我赶下了,一句臭当兵的让我哭了起来。作为防护后来船厂的一妇女告诉我,干活之前要先涂抹厚厚的搽脸油,还要抹上粉,我后来照着做了,至于粉是去饺子店买饺子时候拿了一点别人的面粉,后来便成了一个笑,由于是夏天,晚上我没有回到六舱睡觉,睡到了一舱的发射架上,满地拆下的零部件,电源线,睡到半夜手一下触碰到一个检修使用的36伏的变压器上,身体打的弹了起来,我大叫有老鼠咬我,第二天还汇报了艇长,在缆绳上增加了防鼠装置.........</p><p><br></p><p><br></p> <p> 我是最后一批带过红五星,红肩章的水兵,八四年阅兵以后开始换装,离开的时候还轮上了军衔制,三十多年过去了,海魂衫已经变黄,五大洲四大洋,还在披肩上,飘带挂在了舰首,夜沉沉,海茫茫,不要问我在哪里,问我也不会告诉你,每到夜深,仰望星空就会不知不觉想起那段青葱的军旅生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知不觉以前的老战友有的已经步履蹒跚,有的进入暮年花甲,有的还在新的岗位上奋力拼搏。</p><p><br></p><p><br></p><p><br></p><p><br></p> <p> 海风里轻轻的吹,海浪里轻轻地摇,曾作为共和国人民海军潜艇兵的一员,七十多年来的不断壮大,看着人民海军的航母编队驶向深蓝,舰载机翱翔在蓝色海疆,潜艇兵一次又一次完成出色的任务,不得不说:“厉害了我的国!”,若有战召必回!我们是人民的潜艇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