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的脚步

殷铭译

——7.22雨夜小记

2020年7月22日 庚子年六月初二 大暑

夜雨倾盆，道路皆沒，水深半米，或湍急，或狭深，数十车辆困顿于途，人皆惶惶然。

　　属于电力人的责任，从未敢忘。

殷先生需要立即返回他的岗位，回到属于他的战场。可雨这么大，前路险阻，若稍有不慎……我不敢再想下去。所以，无论如何，我必是要与他同去的。

徘徊在日照市区去往巨峰供电所的路上，几乎所有南去的主干道都被封锁，我们反复碰壁，掉头，近乎绝望。

此时，车窗外，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路上到处都是熄火的车，和彷徨的人，似雨中的一座座孤岛。日照这个滨海小城，仿佛被按下停止键，被命运摆放成了好莱坞灾难大片的片场。我还天真地想，不知会不会有变形金刚、复仇者联盟，又或者是哪吒，孙悟空来救世，然而，什么神通都没有来。

夜比以往更黑，雨比以往更大。地面汪洋，已不能辨左右车道，迎面而来的车灯刺眼而慌张，一如人心。所有的车都在往北走，往市区奔，似比赛，更似逃离。只有我们的车，孤单南行。这时又发现车里进水了，车速表失灵……我不敢看，不敢拍，只有紧盯着手机导航，生怕错过一个可行的路口。

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我跟着殷先生，走在了逆行的路上。

　　幸好天不绝人！在海曲路、迎宾路徘徊三个小时后，我们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一条未被封锁的无名路，从而有惊无险直达目的地。

此时突然来电告急：一辆电力抢修车掉到沟里，抢修人员与设备无法及时到达抢修现场。殷先生一听这话，当即准备前去支援。

　　我原想跟他去的，去拍摄我们电力人与狂风暴雨斗争作战的影像，他只是不允，把我安顿在所里，便换上雨衣急匆匆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

　　整个世界仿佛从轰鸣的雨声人声鸣笛声中一下子抽离，周遭空旷安静。但我仍恍惚，心脏在胸膛里砰砰乱跳。眼前还是晕黄的路灯，忽明忽暗的路面，时不时溅起的水瀑，接踵而来刺眼的车灯，呼啸而过的大货车，深陷在水中的车辆，挥手示意“此路不通”的人们……各种画面在这个黑色的雨夜里聚拢，揉碎，再聚拢，再揉碎，反复没有尽头。

　　来路尚且如此凶险，遑论还要在这种极端恶劣天气之下精准抢修？！无法想象还有多少电力人，在这样的恐怖天气中义无反顾地逆行，在这种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直面险境。

雨冷血热。没有时间思考，更没时间犹豫，就那样上了；只认准自己该干什么，只想到自己能干什么，就那样干了。

我不求他干出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只求他的任务能够完成，大大小小的村里都能恢复供电。也希望此刻所有在外抢修的电力人都能平安，毫发无伤。

不，不只是电力人，还有交警，还有其他仍在与风雨搏斗的人们，都平平安安，都毫发无伤！

　　安全的环境让我精神慢慢放松，昏昏欲睡。没过多久我的意识也沉入黑暗……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窗外蛙声吵醒的，而殷先生一夜未归。

返程途中仰观，空中所有的白云都走的飞快，就像是知晓太阳迫不及待要出来似的。农田绿树比昨夜更有精神，村舍也一洗如新。放眼望去，茶园里茶树簇簇葳蕤，黄色的粘虫板也大都还在，电线杆依旧笔直地矗立在田间地头，仿佛一切没有改变，仿佛昨夜的狂风暴雨只不过是一场梦魇，未曾发生。

然而，倒伏的玉米，刮断的树枝，饱受停电之苦的居民，整晚困在路途中央的人们都知道，那不是一场梦，是真实发生了。还在渗水的鞋袜也在时时提醒我，昨晚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天亮以后，整个镇子恢复了供电，我的心也跟着亮堂起来。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负重前行。这个时代，不缺乏逆行的勇气，也不乏英雄。平日里你也许没见过英雄，也许见过而不知。他们就隐藏在人海茫茫，安静祥和里。只当那个特殊时刻到来，人们都在逃离危险，有那么几个身影，逆人潮而上，向着危险的地方而去，这时你便知晓什么是勇气，什么是英雄。

七月廿二日风雨大作

刘静

雨骤浓云坠，风狂树木摧。

路恨遮檐短，人愁伞欲飞。

庚子多疫事，大暑道难归。

龙神倾四海，荡尽世间悲。

　　无论平日里念多少遍舍小家顾大家，写多少字家国情怀，咏多少句风花雪月，都不及那一刻，决定陪殷先生冒雨前行的那一刻，我便知道。

小家有你有我，大家亦有你有我。（刘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