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记 —村 姑

阚德平

　　二林是村里出了名的破落户，喝醉酒满胡同里骂媳妇是不下蛋的母鸡，谁要是劝两句他就跟谁没完没了，酒醒后又挨家挨户的赔不是。二林媳妇收完秋就回娘家了，村长带着二林去叫了几遍，老丈母娘直接没让进门。

　　二林苦闷，结婚十来年，人家孩子都上小学了，二林媳妇愣是没动静，每次喝了酒就上头，媳妇走后这个家更不像样了。刚好村里着急出一个人去集体的五万亩地看屋子，也就是守荒，管吃管住，二林自告奋勇。

　　雪从早到晚铺天盖地的下，二林围着小火炉焖着高度酒过着惬意的小日子，酒过半巡，他迷迷糊糊的听到“咯吱”一声，门开了，外面夜黑风高，他去关门，门又“咯吱”一声开了，他浑身打个冷颤，一个身穿灰白棉大褂的老人瑟瑟发抖：“老乡，行行好，这方圆几十里就你这儿暖和了，我来讨杯酒喝。”二林虽然出了名的愣头青，但心地善良也是人尽皆知，村里九十岁的孤寡李老太就是他伺候着入土为安的，他说虽然无亲无故，但也见不得老人受罪。

二林热情的迎进来让上炕，他给老人倒了满满一大杯，老人不说话只是看着二林浅浅的笑，二林也只顾着推杯递盏。

第二天醒来，二林云里雾里似的想起了老人，一看炕上没人，二林嘀咕着在外面找了一圈，连个喘气的都没有，二林进屋又核实了一遍，明明是两个酒杯，二林慌里慌张的跑到门外，沿着屋子往远处一串串小脚印，是狐狸的。

　　接下来的多半个月，二林的日子过得纠结，说不害怕的那都是听故事的，二林只能硬着头皮熬，从黑夜到天亮。

这一天肚子里的酒虫作祟，二林心存侥幸管它三七二十一，倒上酒又喝起来，这次连推门声都没听到，二林以为自己又喝迷糊了，使劲的抠耳朵晃脑袋，慌里慌张的从炕上跳了下来。老人开口：“你别怕，我是李老太家的狐仙，她感念你的大恩，嘱托我务必报答，那天下大雪，我路过此地，你给我暖了一杯酒，我见你心地善良慧根不浅，你就跟着我一起积德行善替人看病消灾吧，如果不求大富大贵也保你心想事成。” 二林脑袋里嗡嗡直响，哆嗦着嘴唇一个完整的字儿也没吐出来。

眼下要过年了，村里安排人来接二林回去，村长拎了两瓶二锅头：“我是代表全体村民来的，咱们村集体是一分钱收入也没有，幸亏你舍家撇业去看屋子，这两瓶酒是我女婿孝敬我的。”二林可不是不识抬举的人：“蒙大家伙看得上，只要村里需要，您尽管安排，反正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两杯下肚，村长唉声叹气的直抹眼泪:“我倒是愿意跟你似的一个人清净···”话音未落赶紧连扇自己个俩嘴巴子：我呸，人家跟了我一辈子生儿育女受苦受累，我这是老糊涂了!，二林纳闷，一个村里生活了半辈子，还真没见村长这样失态过，村长定了定神：大侄子，我苦啊，你婶子更苦，你婶子闹毛病了，三天两头疯癫，一个看不到就光着身子爬屋上墙，没脸见人呢！咱这小门小户的也没钱去大医院治病，县医院来回好几趟也查不出个红豆王八。”话落，一口闷一杯，完了就歪倒在二林家炕沿上了···

　 二林浑身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后背一股凉气直上直下的窜动，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眼前闪现出一条被扒了皮的红花蛇，二林摇晃着村长的胳膊：“叔，醒醒，婶子犯病前有没有打死一条蛇，而且还扒了皮？”村长大吃一惊：”大侄子，你咋知道的？俺老娘下葬那天，坟窟窿里就是那玩意儿，你婶子胆大，一铁锹把它拍死了，撸了皮拧成绳子···”二林脸红脖子粗大声训斥：“造孽呀，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被你们糟蹋了，你赶紧去张罗，糊两米长的蛇身子，买六百张黄表，另外备一件婶子常穿的外套，腊月二十三晚上十点钟去村外十字路口，面朝西一并烧了，记住见了熟人不要说话，一路也不要回头，到家门口就使劲拍身上的灰，我保证第二天婶子就没事了。”

夜半，二林被邻家孩子的哭声惊醒，死活睡不着了，一个小婴儿趴在他眼皮子底下哭闹似的，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又貌似身不由己，他叫开邻家侄媳妇的门，拿着孩子的衣服在门口转了三圈，嘴里念叨着自己都听不懂的咒语，把衣服披在孩子身上连说三声：“好了，好了，好了！”果不其然，孩子不闹腾了。

大年三十，村长感念二林，婶子包了大馅肉包子叫二林来家里一起过年，邻家侄媳妇包了饺子给二林端了一大盘···二林还是第一次把年过的这么红火，可还是感觉一个人的日子没有盼头。

正月十五，二林的媳妇突然回来了。二林挑了个最大的碗装满灶灰，放到进屋的厅堂中央，一炷香点上，这就是开堂口入道了。

二林名声大噪，前来找二林看事儿的队伍从门口排到村外小树林，受过二林恩惠的村民自发轮班负责发号维持秩序，村主任提议二林收钱，而且收大钱，二林摇头：“我给大家治病消灾需要香火，我让他们自带，是给狐仙和我自己积功德，如果我以此营生，狐仙不助我，我就看不了事，修行是双向的，我如果把控不住底线，狐仙也会慢慢受我的影响偏离正道，那真是得不偿失！”

　　去年回老家，二林媳妇在村头的枣树林里正气喘吁吁的追俩孩子回家吃饭，听说闺女水灵小子鬼精鬼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