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驰憾寄金山岭

杳辰

长城，蜿蜒万里，给世界留下了亘古雄姿；长城，独步千山，为人类传播着炎黄文化。“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天安门城楼上一声浓厚的湘音呼喊，带着他描写长城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的文学意象，和他那“不到长城非好汉”的精神感召，勾起了海内外人士对华夏脊梁的向往——长城就是中国!

五十多年前，绿皮车硬座旁的窗口，一闪而过的山海关城楼、瞬间停靠在青龙桥车站让一少年下车瞻仰詹天佑铜像和铜像身后的八达岭，是我第一次眺望长城，给我的攀登长城之梦，留足了久久的情愫。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动乱之后的人们开始修复长城。人们戏称：一个领口（八达岭）、两只袖口（山海关和嘉峪关）可供世人观瞻。我也是那时候造访过八达岭和山海关的，并且误以为长城景色中八达岭最美。后来听闻慕田峪长城、水关长城、司马台长城难为伯仲，也就一直未去验证。但我想要更多地了解长城全貌的心情却从未衰减。最近十几年，我先后到访过紫荆关长城、九门口长城、黄崖关长城和大境门长城，甚至连大同畔沟狼烟台的土龙长城都专程去造访，给我总的印象无怪乎是景观的垒加补充，没留下惊喜。

前天，我们两车人从锡林格勒草原归来，直线向南走了近五百公里，要找一处落脚休息，准备次日共游一景再分手奔津冀，出发前有想住承德市游避暑山庄的，有想住隆化县拜谒董存瑞的，有想住兴隆县登雾灵山的，我提议住滦平县登金山岭长城。

清朝时的滦平县是天津、北京、热河和多伦诺尔的贸易枢纽，那时这儿的每一座房子都是一家客店，只不过是最低级的。今天，灯火中的滦平县城，楼群建得很有品位，外形设计不亚于三线城市，随地势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别有一番山城的味道。我们选住的“如家旅店”西面是山坡，东面是潮河，楼下路边店铺林立、烧烤热火，人们好像忘记了疫情，尽情地享受夜生活。晚饭时，我用手机简单查了一下去金山岭长城的距离，早早回旅店洗漱睡觉，没想到这一次粗心，给我的金山岭旅游留下了这篇惋惜的文字。

清晨，天空有些淡雾，预报今天有雷阵雨。两台车的主力司机都有业务要忙，一时离不开旅店的网络。我让大女儿开车拉着我和她的两个女儿，先去金山岭长城。四十多公里路，很快到了景区中门。进门前要测体温、被督促戴好口罩、扫健康码，买票时要查验身份证、再扫健康码、用手机预约点击“立即购票”、手写填报个人身份证号、填写来去地点和事由（不是旅游谁来这儿？）等详细信息后，出票，进门，真麻烦！虽然只有几位游客，还是让我们在服务大厅里徘徊了好一阵儿。进门前，有些急躁情绪的我连爬长城路线都没仔细研究。上了摆渡车花十元钱只图少走一点七公里想抢回时间来，过去我是不花这种冤枉钱的，守财奴从不可怜自己的双腿。我问旅游摆渡车司机能否爬上长城后从司马台出去？他说：“过去可以，现在不行，疫情不让游客通过那里进北京。”听了他的话，又平添了我一些郁闷。由于有小学一年级的外孙女跟着我，下了摆渡车，就买了四十元钱一张的单程索道票，慢悠悠地在树梢上晃了一阵，下了缆车，我的心情才恢复平和。 

哇塞！太美了！下了索道车，我急匆匆地爬上小金山楼，观望长城远景，心潮澎湃。金山岭连绵起伏，山都不高，明朝洪武元年的徐达在这片山岚上始建长城，后来戚继光又加固修建，使得城墙沿着山脊走势成“之”字形，山头和山脊的烽火敌楼非常密集，进入人们视野的画面感可比八达岭长城敞亮而丰富。我向左朝东随长城拐一直角弯，更上一层楼，是大金山楼，视野更加开阔。向西望去，沙岭口、将军楼、西五眼楼，一条城墙支脉缓坡渐低清晰可见，好像呼唤着我跟着她的走向能省些力气。向东望去，高尖楼、花楼、拐角楼、东五眼楼这一条城脉，比西面地形高耸，拐一直弯接上南面另一条山脉。南面这条的山脉，几乎和我脚下的山脉平行却高出许多，也有一排烽火楼台，和山融为一体成了淡青色，像剪纸一样镶嵌在云边，把天和地分割开来。“向左爬！”

金山楼牌子介绍，大小金山楼是戚继光领着镇江兵修建的，所以故名“金山楼”。 “渺渺钟声出远方，依依林影万鸦藏。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破碎山河迎胜利，残馀岁月送凄凉。竹门松菊何年梦，且认他乡作故乡。” 思乡之情，陈寅格有之，自古也有之。

下一陡坡，过窑沟楼，向前面坡顶望，高尖楼残破无顶，正是我想看到的类似古罗马竞技场的那番样子，风烟凝重、生命空灵，时光的断窗还在诉说着明朝的故事。下坡走过后川楼，向东先后要上爬两段非常残破的城墙，才是沙子楼和花楼，这段路几乎没有跺墙，我告诫小外孙女一定要走中间。花楼保存得较好，除了出入的门口被人修复换成新的石雕衔口外，空心敌楼内部都是原装原样，只是通向楼顶的楼梯口子为了安全被今人封堵上了。拐角楼比花楼还要高，我站在上面望，大女儿和她的大女儿、还有和我们一起进来的另一对年青夫妇都被花楼隔住不向前爬了，偌大的长城前面的路，只剩下我和八岁的外孙女。我问她：“咱俩继续爬，怎么样？”她大声地向山下喊：“妈妈，我还要爬！”由拐角楼向前是转向西去了。冰道沟楼、黑楼、车道沟楼、爬到东五眼楼，望着近在咫尺的麒麟楼、大狐顶楼和碾子沟楼，外孙女突然说：“不爬了。”我和小人家商量：“你坐在这儿看着我，我爬到前面的烽火台就回来，行吗？”“不行，我害怕。”无奈的我，没能看见麒麟壁画和文字砖墙，下山吧！

后川口有一条下山的近路，窄窄的，缓平的，很省力，两侧茂密的小树林遮蔽的这条路成了飞虫的世界，我俩一路轰赶着蚊蝇，匆匆下来，直接到了索道入口，小外孙女看见她妈妈坐在椅子上的背影，悄悄地走过去，想偷偷地抱一下妈妈，却被发现了。

大女儿领着她的俩女儿走了，我留下来等着后来金山岭的准备和我一起回家的人。

真想重坐一次索道车，再从金山楼向西爬。考虑今晚不准备住滦平了，天也阴下来要下雨，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应约为诗友修改一首诗吧。

写律诗不事先把起承转合的主题框架构思好，就像我今天的旅游不先规划好路线一样，事倍功半，会留下多少美景让人思念？我今天就这样遗憾地离开了金山岭，将来还有机会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