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小时虽有捉泥鳅特长,但并无捉鱼天赋。</p><p> 院落旁有并排的两口小鱼塘,大热天的响午爸爸偶尔会抡个箩筐,沿着塘边一箩筐一箩筐行动敏捷地猛按下去,这时藏在石缝里乘凉的小坨嫩在不明就里中纷纷被强力吸入箩筐中,我提个水桶屁颠屁颠跟在爸爸身后,不一会儿晚上的荤菜就有了着落。</p> <p> 塘中大鱼属生产队集体所有,是全队社员过年吃鱼的希望所在,直到春节将至才竭泽而渔。这天的塘边热闹非凡,精壮劳力和小伙伴们几乎倾巢而出。随着塘中水越来越少,他们手持“罐再”(方言,系竹编捞鱼工具)围在水边伺机而动,小鱼刚一冒头手中“罐再”就“说时迟那时快”,生产队维持秩序的干部立马搏击塘泥水以示警告。临到大鱼基本清理完毕,这时等不及的社员们一窝蜂混入污泥浊水中开始哄抢,小小鱼塘人头攒动,小鱼、小小鱼、泥鳅、田螺等等不拘一格全是囊中之物,多者可有两三斤入篓。只不过上得岸来,一个个身上脸上全是泥浆遮住难以辨认。我家爸妈叮嘱不要看重蝇头小利、安全第一,但此时此刻我们兄弟俩哪能抵抗鱼儿美味的诱惑。</p> <p> 屋前屋后有两条小河,我们当地称之为“直河”“黄河”,其实“直河”不直,倒是“黄河”水还真有点浑浊,这里姑且按地理位置称其为“前河”“后河”。“前河”水浅水急鱼小,“后河”则正好相反,尤其大水过后,好多“塘鱼”摇身一变成了“河鱼”。一天放学回家来到“前河”桥上,只见桥下一条鲤鱼忽上忽下生命垂危,我顿时热血沸腾,纵身一跃跳下去把其收入囊中,其实此鱼才不过三两。</p><p> 盛夏晚上,“前河”水下,哥哥正蹑手蹑脚、津津有味地在徒手捉拿尽情享受的鲫鱼,一捉一个准,大者不过二两,小者一两都不到,只有小小鱼嫩才施以“罐再”“群捕”。我扮演的角色是那个打电筒、提桶子,却在餐桌上吃起鱼来远比捉鱼人大块朵颐的人。这项技术相比捉泥鳅更高明,因为我们从没有碰到如此河中徒手捉鱼的第二人。</p><p> “后河”上游有“细坝口”“大坝口”,两公里河道内鱼儿集中,尤以半斤至斤把的鲤鱼居多,草鱼次之,大的达七八斤甚至上十斤。一到涨水季节,大人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捕鱼不忌其器”,能用的工具都用上了,我等小朋友只能提着小小“罐再”上上下下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弄点小鱼小虾和泥鳅。</p><p> </p> <p> 君子爱鱼,取之有道!人们受饥饿所困,为谋一时口福而不择手段。</p><p> 时不时一早起来,发现好多人身系竹篓手提“罐再”陆陆续续往“后河”而去,就知这又是有人在上游用农药毒鱼,他们是奔着去捞死鱼或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鱼,但凡有这种坐收渔利的好事我也自然不会放过。</p><p> 还真别说,即使是这种施毒的“坏事”,我也亲自参与过一次。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下半夜,在上海工作的堂兄不知从哪弄到几瓶农药,带领我们八个亲堂兄弟组成的“一家亲”队伍,故意绕行翻山来到“大坝口”侦察地形,果不其然,有好几个隔壁生产队的小伙子在那有说有笑,蹲守我等毒鱼队伍的到来,以便趁火打劫。我们不露声色,静待他们判定“今晚没戏了”之后才下得山来开展工作。那天运气真好,下药后那斤把左右的鲤鱼争相浮出水面,任由我们在电筒的扫射中一一收入囊中。我年小,主要任务是联络和运输,天未亮就凯旋而归。看着那两脚盆满满的收获,我们个个喜形于色。头一次分享到这么多的鱼而且是通过自己的劳动所获,那种惬意之情是旁人难以体会到的。待到天刚放亮,乡亲们才发现河里又漂来了心仪的死鱼,令那几个夜晚蹲守半路撤回的伙计更是懊恼不已。</p><p> 除了接二连三的毒鱼人,釆用炸鱼这种危险方式的也不乏其人。上面庙山一同辈兄长自恃家中有煤矿亲人提供炸药雷管的便利,经常在两河交汇处的“来子坝”炸鱼,百密终有一疏,那次鬼使神差般雷管竟然在出手的同时发生爆炸,鱼没炸着,却把自己炸得鲜血直流、面目全非,为此付出了一只眼睛和一条手臂的惨重代价。更有甚者,对面石头湾里走得非常亲近的谢叔,是全大队少有的精明能干之人,那天响午烈日当空、光线耀眼,连炸药引线在手中全部烧完了都浑然不知,结果一条50岁的鲜活生命就这样白白葬送。</p> <p> 彼时,除了江河,就是小溪中也常常可以见到成群结队的小鱼。有天我们兄弟加上小南表兄,从他家挑上一担水桶去外婆家,途经长塘李家冲时,见一同龄小伙计正费力地用脸盆在舀水干一段水圳。我们当即停下,派表兄协助舀水,有捉泥鳅经验的我们兄弟不等水干就开始浑水摸鱼,最过瘾的是从那草丛下柔软的泥巴中揪出一条又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打扫战场后,我们主动匀了一部分给那笨手笨脚的伙计,人家终究“发现有首功”,我们还足有二十斤的收获,两只水桶也正好派上了用场。</p> <p> 时过境迁,家乡的小河如今已是满目疮痍,其中更难觅见鱼的踪迹,然而那快乐而略带无知的往事已深深植进我的心田!</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