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缠绵

萧峰大哥

第一回斯德哥尔摩之春 公元某某某年。乍暖还寒时刻。江南春早，想必已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春天，三寸金莲，姗姗来迟，＂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北宋陪都，斯德哥尔摩；夜凉似水，月色如银。皇家铁骑、蓝甲金盔、高头大马、步伐整齐；王宫内外、守备森严、铜墙铁壁、天罗地网。 －－说，你今天干了什么？！ －－陛下，我到市郊＂赏花赏月赏秋香＂了。 －－笑死我了，真把自己当唐伯虎啊？看看你写的好诗！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欲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想我大宋区区千万人口，短短三个月，染病三万多，死亡三千余。你作为防疫大臣，坚持群体免疫，邻国皆笑我鸵鸟国王，这也就算了；今天竟敢违反封城禁令，带着一千人马去郊外围猎，炫耀特权，民怨沸腾，影响极坏，是可忍孰不可忍！ －－夫君息怒，苏东坡童鞋是年少轻狂了点，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你看他写的＂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也算是个有上进心的青少年嘛。（皇后凑近宋神宗耳旁悄声说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此去经年，路途迢遥，准许走过百余国的萧峰大哥和红遍七大洲的李小七，跟你一起出发。 第二回十年生死两茫茫。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话短路长。从斯德哥尔摩一路往北越过芬兰国境，转而南下进入沙皇俄国，折而向东踏入西伯利亚，在茫茫无际的欧亚大陆上，这三人三马已经走了三个月零三天。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各位看官，实在对不住啦，西伯利亚木有＂小桥流水人家＂。）－－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老大，每年到了＂520＂，你都要念念叨叨＂十年生死两茫茫＂。这么多年了，你不烦我们都腻了。整点新鲜的好不好？－－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东坡哥哥，昨天的太阳晒不干今天的衣裳。萧峰哥夜里打了一头野猪，我用红糖酱油料酒焖了一大锅，美其名曰＂东坡肉＂，尝尝吧？－－小七妹妹，I 服了You ！真是好吃到咬舌头啊。每日起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没有什么事情是大吃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大吃两顿呗！（萧峰大哥言道）第三回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白马过隙，弹指一挥。不知不觉又过了三百年零三月零三天。萧峰大哥经常打打猎，小七妹妹常常做做菜，苏东坡一路上胡吃海喝竟然胖了十斤有余，自是开开心心、欢欢喜喜、乐不思北欧啦。这日傍晚，三人三马，来到一个烟波渺渺波光粼粼的大湖边，只见＂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此情此景，我们男一号的老毛病又开始发作了。刚想吟首诗作个对，耳畔忽然响起柔情似水、温婉缠绵的旋律：＂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两个人的篝火，照亮整个夜晚……我们流连忘返，在贝加尔湖畔！＂－－萧峰大哥，你走过那么多地方，见多识广。我觉得这首歌很好听，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本来是三百年后李健写给初恋情人的，叫《贝加尔湖畔》，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穿越到现在。－－什么？贝加尔湖？难道我们已回到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祖国了吗？－－当然啦，东坡哥哥。天色已晚，咱们在此露宿可好？（李小七试探性地问道）话音刚落。贝加尔湖畔。红尘滚滚。三十多匹黑马疾驰而来，将三人团团围住。马上之人统统黑衣黑裳黑口罩，几十把砍柴刀在月光反射下异常刺眼。只见马首之人，露出一张柿子脸，斜着一对三角眼，手持长枪，甚是嚣张。－－你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吃货的苏东坡？！苏东坡看着这个歪瓜裂枣、凶神恶煞、非僧非道的小光头，惊恐万分，差点跌下马来！－－正是…正是…正是在下，请问…请问…请问壮士，有何贵干？－－料尔插翅难逃！今天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我乃少林武僧、一虫帮帮主一虫是也！该死的老家伙，＂一＂字你都敢用？苏东坡不禁大惊失色，打死都想不到＂第一吃货＂都能引来杀身之祸，低调有人脉，高调害死人啊！他向左一看，萧峰大哥端坐马上，神色淡然；他往右一瞅，李小七嘻皮笑脸，跃跃欲试！－－哦，大哥哥，你就是一虫，哦，不对，不对。你就是少林俗家弟子打遍舞林无敌手的一龙大师兄啊？你看那边，徐某冬来了……－－风紧，扯呼！ 第四回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也是梦。 我们男主受此惊吓，大病一场，缠缠绵绵，悱悱恻恻，一月有余。这一病，地球并未停止转动，但贝加尔湖的鱼虾蟹蛙可就哀声叹气叫苦连天了。 在贝加尔湖畔靠阳干燥处，萧峰大哥用湖泥彻墙，用芦苇盖顶，搭建了三栋简易通风的湖畔别墅，供他们三个暂时栖身。旭日初升，朝霞满天，我们的萧哥已经劳作多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魔法，但见大手一挥，大鱼大虾，纷纷涌上岸来。 一想到有机会展现自己独步天下的厨艺，李小七活蹦乱跳，喜逐颜开；紧靠小七隔壁的苏东坡，常常听到她睡梦中银铃般的笑声。 是日清晨，李小七拖出床底下萧峰早先打下的猎物，野鸡野鸭啦，野兔野猪啦，诸如此类；还有一只硕大无比毛色纯白的北极熊，让她直呼过瘾！她跑到后山上，摘野菜、揽野果，韭菜蘑菇啦，蓝莓樱桃啦，不一而足；在别墅旁的芦苇丛里，她还捡到了十余枚拳头般大小尚有余温的天鹅蛋。 有了新鲜食材，小七妹妹遂开始了她奇思妙想天马行空的烹饪生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笛谁家听落梅＂、＂君子好逑汤＂、＂弄玉吹箫酥＂……我们的苏东坡童鞋，天天山珍野味，时时渔米之香，隐隐然双颊丰腴，约约乎满脸泛光。 第五回问世间，情为何物？ 话说萧峰大哥搭建的别墅，面朝大湖，春暖花开。他安顿苏东坡住在安静优雅的中间，老弱病残，人之常情；靠阳的房子自然是给了伶俐可人的李小七，怜香惜玉，可以理解。他呢，则住在左侧近路处。爱国爱家爱师妹，防火防盗防师兄。 贝加尔湖，白天有点热，夜间却太冷。萧峰给苏李两人各彻了一张六尺长、三尺宽、高两尺配有取暖设备的土炕。他自己则直接睡在房间的草地上，也许他自恃身壮如牛，区区寒冷怎奈我何吧。 他给两人的炕上铺满了白天刚刚晒干的芦苇杆子，他在炕下的土窖里添足了桦树枝干烤制的上等木炭。 睡在半尺来厚绵绵柔柔的芦苇版＂席梦思＂上，闻着阳光晒过的淡淡的干草香味，听着炙热木炭在床底下轻柔噼啪的美妙旋律，哼着白乐天＂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小资调调，李小七惬意极了、舒服极了、高兴极了！ 皓月当空，湖光山色，万籁俱寂，夜色迷人。此时此刻，我的萧哥哥在干什么呢？他睡在草地上会着凉吗？他知道有人在想他吗？他的耳朵痒了吗？ 胡思乱想中，李小七已经＂笑你满朝朱紫贵，怎如一枕黑甜乡＂。果真是一场好梦！花好月圆，柔情似水，还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李小七把捡到的大大小小的天鹅蛋，悉数放在了自己厚厚的芦苇床上。 与诸蛋同眠共枕，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体验吧？想到此处，她不由得莞尔一笑；此时此刻，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厚重结实的身影，芳心窃窃，彩霞满脸。他为什么不敢正对我讲话呢？是因为不喜欢我吗？还是他本身腼腆内敛？我们的小七妹妹，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每早醒来，李小七的开门七件事，并非柴米油盐酱醋茶，而是用一枚天鹅蛋和着冰糖水，炖上一碗甜蜜嫩滑的＂鹅蛋羮＂。苏东坡童鞋的这身子啊，不仅耗鱼耗虾耗猪肉，而且费糖费水费鹅蛋，啊、啊、啊！ 坐吃山空，立吃地陷。十余天后，小七妹妹的闺床兼鸟巢上，只剩下了两只可怜兮兮的鹅蛋蛋。我看着你，你望着我，相视无言，惟有泪千行。两位＂圣诞老人＂，能逃脱被吃掉的命运吗？咦，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蛋壳上布满黑色的斑斑驳驳？坏了、坏了、坏了！ 一如往昔，闯入窗内的阳光，摇醒了甜梦中的小七妹妹，她的右手臂上酥酥麻麻，感觉被什么啄了几个。她侧身一看，目瞪口呆，继而喜出望外；两个红嘴巴毛茸茸的小家伙，正用圆溜溜贼滑滑的小眼睛盯着她，仿佛在说：＂妈妈，我饿了！＂ 瞧着床上两个不规则状裂开的大蛋壳。她，什么都明白了。 在萧峰爸爸小鱼小虾的滋润下，在小七妈妈无微不至的呵护下，两只小可爱逐渐长大成人。哦，不对，是长大成鹅。 他和她，比翼双飞，湖中戏水，问世间情为何物；她与他，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直教人生死相许。 第六回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天有不测风云，鹅有旦夕祸福。 李小七在湖畔浣洗衣裳。望天上云卷云舒，看湖中水起水伏。她怔怔发呆，微微恍惚。＂今逢浣纱石，不见浣纱人＂。 古人皆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么，西施姐姐自是四大美人之首了。如果她还在人间，是我美丽还是她更漂亮呢？想到此处，她的心口隐隐作疼。是这段太累了吗？她暗自揣道。 思绪神游之际，李小七的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哀鸣声。一只毛色灰黑体形壮硕的巨雕正迅速跃起，在湖面上留下了三丈见方的庞大阴影！大雕的爪下紧紧扣住一只惊恐万分的白天鹅。只见它，急剧攀升，攸然转向，向西北方，疾飞而去。李小七心急如焚，束手无策，大声疾呼。 萧峰大哥正在半山腰，打造九石长弓，听到李小七的叫喊，立即飞赴下来。但手上无箭，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际，只见他沉肩屈膝，左手持弓，右手拉弦，＂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大雕！＂ 一串激越昂扬的啸音向天际＂射＂去！受惊的黑雕爪下一松，那只公鹅，直线坠落，咚的一声，脑浆迸裂；刚才苦苦追逐的母鹅，伤心欲绝，一头扎下，嘭的一响，香消玉殒。 李小七呆若木鹅，良久，良久，良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谁人去？ 第七回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时近晌午，苏东坡饥肠辘辘，食指大动，难道今天有什么惊喜不成？ －－东坡哥哥，适逢周日，萧峰哥是不捕鱼不打猎滴。我到山上摘了点＂水果＂，您老人家就将就将就一下吧，哈哈。 苏东坡大失所望！无肉令人瘦，无竹让人俗。没有肉，还叫吃饭吗？这什么世道嘛？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们的苏东坡童鞋开始怨天怨地怨萧峰！ 李小七嘻嘻一笑，右手从身后端出一盘物事。东坡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盘中之物，鲜红欲滴，晶莹剔透，像一颗颗耀眼异常的红宝石；又像无数深夜里闪闪发光的红玛瑙。这，不就是樱桃吗？ 苏东坡口水直流三千尺，心急火燎，迫不及待！李小七还来不及眨眼，数颗＂小樱桃＂已塞进他的大嘴巴！ －－哇！口感清新，甜如初见。 －－啊！回味缠绵，胜似热恋。 －－咦！似樱非樱，像桃非桃。 －－哈！这，这，这是樱桃吗？ 李小七似乎没听到苏东坡的一惊一乍。她呆呆地望着波澜起伏的湖面，萧峰哥的这道＂樱桃鹅肝酱＂，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啊，究竟还有多少未知的秘密？她神思恍惚，心潮起伏，不禁有点痴了…… －－小七妹妹，你俩的珠连璧合，入口爽脆清甜，继而绵软细腻，后劲十足，余韵悠长！还伴有淡淡美酒的复合味觉，唇齿生香，让人难以忘怀！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 （三百年后，＂樱桃鹅肝酱＂通过＂一带一路＂传遍了西方诸国。法兰西王室更是用来招待万国使节、达官贵人、公主名媛。法国菜籍此契机，大展宏图，最终成就了世界名菜的霸主地位。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第八回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斗转星移，已到盛夏。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李小七像往常一样自然醒来。但今天的情形与往日略有不同，因为她听到了＂嗡嗡嗡＂的欢声笑语。 她抬头一望，心情舒畅，眉飞眼笑。不知何时起，右墙角上的芦苇杆中，一群殷勤的小蜜蜂已搭起了一尺见方的大蜂巢。 今天，李小七可没有闲情雅致跟蜜蜂帅锅周旋，因为有件事已迫在眉睫不得不做、如箭在弦不得不发了。 苏东坡那个吃货，实在是太烦人了！每到吃饭时间就念念叨叨：＂美味佳肴，美则美矣；木有美酒，美中不足……＂ 我李小七是轻易认输的人么？怎么可能让苏老儿看扁了？哼哼，哼哼……不过，话说回来，离京千里之遥，去哪找五谷杂粮呢？肿么办？肿么办？有事没事找萧哥呗！ 一个晌午的时间，萧大哥从湖中小岛挖到了一百来斤野木薯。他在小七房间里搭建了一个简易的酿酒作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七妹妹逐兴致勃勃开启了她＂谁能横刀立马，惟我李大将军＂的酿酒生涯。 汩汩而出的美酒，流过细长笔直的芦苇杆，流到了湖泥捏成的三尺高的大酒缸，流进了二八年华怀春少女的心里头。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 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李大将军的欣喜若狂，仅仅维持了一昼一夜。 今年的夏季特别炎热，酒缸里才放一天的烧酒，已经像相濡以沫相忘于江湖的一对鱼儿，开始吹起了泡泡。小七把食指伸进酒缸，沾几滴送入口中，酸馊难闻，腥臭欲呕。哎、哎、哎，她心情低落、泣不成声。 夜来风大，李小七妹妹愁思百结、迷迷糊糊、似睡非睡。隔壁的老苏时不时听到她辗转反侧哎声叹气的梦呓声。 这是李小七在贝加尔湖畔起得最晚的一天，也是一个心情沮丧生无可恋的日子。 咦，什么香味？她冲到酒缸边，只见清光浮面，酒香四溢；玉指一尝，琼浆金液，醇厚无比。实在太巧了，蜂巢竟然掉在了酒缸中！难道是蜂巢过滤了馊酒的混浊？难道是蜂蜜让酒液变得甘甜怡人？ 三杯＂东坡蜂蜜酒＂下肚，某某老先生不胜酒力、步履蹒跚、摇头晃脑、诗兴大发！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