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荷包蛋

人为峰

七月的阴雨连绵不断，送走了早晨的一波食客高峰，小婉终于可以喝口水，坐下来定神捏捏馄饨了。一只黄毛流浪狗跑到她跟前，她拾起桌上一块骨头扔给它，狗儿高兴地摇着尾巴在她脚边上啃着骨头，小婉捋了下有点儿乱的前额的头发，明亮的眼睛望着厅堂里进进出出的食客，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那既是对食客的尊重，也是老板反复交待要求做到的。小婉是徐州人，心格开朗，在这家市内比较知名的面馆里打工也不少年了，虽然是打工，但与老板娘是亲戚，老板一家也一直把她当家里人看待，工资给的不算低，她也知道挣钱不容易。每天早晨4点就起床赶到店里，与老板一家人忙着准备早晨的馄饨、面条和配套的盖浇菜。面馆通常要忙到下午才结束，为了多挣点儿钱，小婉还兼了网店和一份乳品推销工作，利用晚饭后的时间，上有关小区做推销。转眼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也先后处了好几个朋友，感觉都不是十分满意。一晃也近二八出头了，但小婉是乐观派，喜欢唱歌，天天开开心心的，好像感觉不到有什么发愁的事情。

　　屋外的风雨忽然间大了起来，大滴的雨水打在窗户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刚才还明亮的天空忽然间就暗下来了，老板娘正招呼着把饭堂里的灯都打开，这时从门外走进了几个开三轮车的人，有的与老板娘打着招呼，有的看着墙上的菜单寻选找自己满意的早餐，其中有个戴眼镜拄着拐杖的小伙子，不声不响地在靠近墙角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下，拿起手机专心地看着手机，好像都忘记了到这里来是为了吃早点的。同来的一位大姐嗓门比较大:“老板，给我来碗龙虎斗（馄饨面）"，另一位胖子说“老板娘，帮我来碗小馄饨，再加一碗拌面条“，“喂，喂，小眼镜兄弟，你吃啥？面条还是馄饨？”，“哦哦，我简单，就一碗光面吧，啥都不放”小眼镜目光不离手机地说道，“唉呀呀，那怎么行，我们的小帅哥吃的太少，这么瘦，不加强点儿营养可不行啊，怎么嫁得出去呢？”大姐嚷嚷着，小眼镜听了后有点儿脸红，犹豫了一下，“那就再加一只荷包蛋吧，”，这几个人的声音比较大，正好给坐在里面包馄饨的小婉听到了。她不由得把目光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原来他们几个是经常上午来吃早点的三轮车司机，其中那个被称作“小眼镜”的，是个腿有残疾的青年人，三十出头，衣着干干净净的，架着一副高度的近视眼镜，清癯的脸上白白净净，话语也不多，有点儿忧郁的气质，不怎么像常年在外面跑的人。小婉从他们过往的说话里得知，小眼镜家庭条件比较困难，父亲走的早母亲身体又不好，他先后在好几家工厂里做过，但因为要照顾生病的母亲而时常误工，所以后来改做家教，开三轮车载客是他利用早晚空闲的时间带着做做的，想多挣点罢了。小眼镜人老实，不抽烟不喝酒，就喜欢得空看小说，有时在车站等客做生意排队时，也捧着手机看，常常错过生意，时间长了常被其他的老司机笑，“小眼镜，看书都看傻了，”，“小眼镜，刚才这么漂亮的女客人都不主动载？是真傻了吧？”，“小眼镜，长这么大还没娶媳妇，过来给姐捏捏，看看那玩样儿还灵不灵了？哈哈哈”，小眼镜听了这话，也不生气，脸上泛起一阵难以发现的微红，小婉看到了，不禁暗自思忖：这人还挺单纯的嘞。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小婉对这几个人也熟悉了，知道他们几个人都挺照顾这个“小眼镜”弟弟的，常介绍些容易做的生意给他，让他也能挣到点儿钱。按他们中一位大姐的话讲，“这小眼镜不容易，读书多了身体弱，但人心肠好，每天还要去人家里教小孩英语，家长都说他教的好，我们要帮他娶个好媳妇”，小婉听到这些话，也开始暗暗地关注起小眼镜来了，她发现小眼镜每次来吃早点，就是只点一碗光面条（店里价格最低的早点）。逢有时几个人一起来吃的时候，才舍得再加一只荷包蛋，有时还抢着买单，小婉心想，这人还挺要面子的嘞。

　　此后不少天，小婉都没看到小眼镜过来吃早点，那个大姐倒是经常来，每次来都是照例要一碗龙虎斗，按她的话讲，“姐就好这口，还是这店里的馄饨面够味儿。”，小婉每次看到这大姐，就想起小眼镜来，想问问大姐为啥他最近没来，想想又没好意思问。

这天，连日的阴雨终于停了，空气格外清新而湿润，阳光明媚，把面馆的店堂照耀得透亮。小婉透过窗子看到小眼镜正停好了车子拄着拐杖往店里走，边进门边与站在门口的老板打着招呼，“小哥好久没来了？”，“嗯，最近上课的任务比较重，出来载客少了”，小眼镜边说边往店里走，照例又是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照例又是喊了声“请来一碗光面”，然后就是拿出手机，翻出昨晚没看完的英文小说《The Gift of the Magi》阅读起来，读到兴致处不禁为里面的情景而傻笑了起来，"老板，您的面条来了，请慢用”，服务员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一碗光面条呈现在他眼前，猪油葱花的香味直扑鼻腔，肠胃的饥饿感一股脑地涌上来，他赶紧拿起筷子把面条拌了几下，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忽然他觉得筷子碰到了啥东西，眼镜凑近一看，原来是一只荷包蛋，藏在面条下面，煎得金灿灿的，煞是诱人。他感到一丝惊呀，抬头四处望望，只见食客们都忙着吃自己的早点，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那点儿好奇的举动，远处的老板娘正忙着从大锅里捞起面条，放入一个个大碗中，而小婉呢，边给客人往面条里盛着盖浇，边与客人们打着招呼，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甜甜的微笑。小眼镜望着她那忙碌的身影，只觉得她那一举手一投足都非常好看，一股热气直扑眼帘，他脸上一阵热，似乎这店堂也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

（本篇纯属编撰，人物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人为峰

2020年7月16日